“你說啊你說啊，你做過什麽手術？”

    她臉上是不加掩飾的緊張，緊緊地盯著方偉。

    方偉揉揉突突跳動的太陽穴，整個人陷入了一刻的思付中，深呼一口氣後，緩緩說：“5月6號你打電話來找我時，我為什麽要朝你大吼我很煩。你隻知道你很傷心，你知不知道當時我經曆了什麽事情？”

    看著程菲微微驚詫的麵孔，方偉繼續說下去：“那時快大學畢業了，我媽要求我出國深造，要我去瑞士攻讀酒店管理MBA。我不願意去，跟我父母發生激烈的爭吵，因為我不舍得你……”

    “我父母知道我因為一個女孩子而不願意出國，氣得不得了。而這時你打來電話，還報上你的名字，等於撞在我媽的槍口上，她當時就很惱火。我當時真的很煩躁，所以才對你大吼，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那時已經懷孕……”

    “我掛了電話後，心情低落煩躁，就想出去散心，但是開車開得太快，撞在護欄上，車翻人傷，我的右小腿，骨折……”

    方偉每說一段話，程菲的心就顫抖一下。

    這就是她當年不知道的真相，殘酷得超出她的想象。

    她痛苦地呻吟一下，感覺雙腿沒有支撐力，身體軟了軟，像是要摔倒似的。

    方偉急忙摟住她，將她擁入懷中，頭埋在她的脖子上，緊緊地擁抱著她。

    也許，隻有靠著她溫暖而馨香的身體，他才有勇氣把當年的往事再次撕開！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不接我電話背後的原因！”

    程承受著他壓下來的力量，也感受他的體溫。

    此時此刻，隻有彼此貼近著，互暖著，才有足夠的勇氣訴說當年的事情！

    “我隻知道，當時我發現自己懷孕，我很驚慌無助，我很害怕恐懼，我想找你商量，但你不接電話，明明就在話筒旁卻不見，你這樣逃避的態度讓我很生氣，你知不知道啊？”

    “菲菲，你知道嗎？當時你的態度很尖銳，我媽掛了電話後還罵我，原來你交的女朋友脾氣這麽大！我跟她解釋，其實你的脾氣很溫順的，但她不聽，斥罵我，要我跟你分手，我不願意……你可能罵我沒有足夠的擔當，可你知道嗎，我那時還沒畢業，還沒有足夠的能力獨當一麵……”

    程菲潸然淚下，混合了悔恨和懊惱。

    那時的兩人都很年輕，脾氣不懂得收斂，率性而隨心所欲。

    方偉被母親斥罵，年輕氣盛，開著跑車出去散心，結果車速過快，發生車禍而斷腿。

    他母親自然將怨氣發泄在程菲身上。在方偉做著手術的時候，程菲發來信息問他懷孕了怎麽辦。

    他母親怎麽能容忍一個傷害過兒子的女人懷上他的骨肉？

    就用他的手機發短信，讓程菲打掉。

    程菲以為方偉如此絕情，也針鋒相對。

    那條分手的信息，讓方偉絕望到極點，索性就答應母親的要求，出國留學去。

    ……

    互相傷害過的人，在知曉真相後，縱然有千言萬語，除了緊緊地擁抱，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無論當事人如何煎熬痛苦、掙紮糾纏，照在他們身上的陽光依舊明豔清澈，吹過來的風依舊清新溫暖，而時間，則在這一刻停止……

    在一深一淺的呼吸聲中，一陣清脆悅耳的手機鈴聲響起。

    方偉沒接。

    程菲沒動。

    手機繼續響著。

    “你有電話。”

    程菲最終推開他，悄悄地抹了眼淚。

    她這個動作，令方偉的心又被扯痛一下。

    幽幽的目光中，是千般憐惜萬般疼愛。

    隻是，那電話鈴聲，在聲聲催促他，一副不接電話不罷休的勢頭。

    帶著調整好情緒後，掏出手機一看，長眉挑了挑。

    曾柔的父親曾海打過來！

    曾海是曾氏集團掌控人，他找他找得那麽急，難道是雙方合作的項目出問題？

    方偉猶豫一下接了，聲音淡淡的，從容鎮定：“曾伯父，找我什麽事？”

    “方偉！你做的好事！”

    曾海對著電話大吼著，聲音之大，幾乎要撐破方偉的耳膜。

    方偉眉頭一皺，極度不悅，但仍然保持著聲音的平靜：“曾伯父，有話慢慢說。”

    “方偉，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麽？別以為你把網上的桃色新聞蓋下去我就不知道，你已經和我女兒交往了，居然還在外麵拈花惹草？你對得住我女兒嗎？”

    方偉微微哼一聲，淡然道：“曾伯父，我也正想找你說清楚這件事……”

    曾海打來真是時候，既然他和程菲的誤會消除，那他就不必再跟曾柔演戲，是時候挑明兩人的關係。

    “說什麽說！我限你半小時內到醫院，曾柔自殺了！”

    這個消息衝擊著方偉的大腦，令他出現短暫的空白，眉宇間的疑惑越來越濃：“什麽？曾柔自殺？”

    旁邊的程菲聽見這個消息，心中一凜，曾柔自殺？！

    “都是你做的好事！”盡管聲音還很爆烈，卻已經帶著嗚咽，那是一個父親的傷痛：“她看見你跟其的女人親吻摟抱，回家大哭一場後，就吃安眠藥自殺，現在還在醫院洗胃啊方偉，我隻有這麽一個女兒，如果她有什麽三長兩短，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現在合作的項目你也別想順利進行！”

    方偉掛了電話，眼裏迸出猜疑的寒光。

    曾柔怎麽會自殺？以她的性格，怎麽可能？

    她這一自殺，事情就更加複雜難辦了。

    本來他已經知道網上披露程菲私隱的背後指使者是她，但她鬧了這樣一出，她就成為了弱者，他必將千夫所指！

    這女人心機真夠陰沉！

    想到這裏，方偉有些為難地對程菲說：“菲菲，曾柔自殺，不知是真還是假，我得去醫院看看情況。”

    程菲看見方偉臉色凝重，以為曾柔命在旦夕。

    她對曾柔沒有好感，但也說不上有什麽深仇大恨，盡管對她自殺抱有懷疑，但是，於情於理，都得要去醫院看望。

    人家畢竟也是方偉的正牌女友，現在她自殺，多少跟方偉有關，或許是換一種方法挽留他吧。

    她也自殺過，知道那種求不得割不掉離不開的滋味。

    女人，總是有一種身同感受的同病相憐。

    她在心裏幽幽地歎口氣，低聲說：“你去吧。”

    “我先送你回家。”

    方偉堅持著，並不是很急著要去醫院。

    “不用。你快去吧，說不定她情況危急，不然她父親也不會急哄哄地找你。”

    程菲的話讓方偉心一沉。

    他還真怕曾柔弄個不死不活，賴他一輩子可怎麽辦？

    想到這裏，他的動作顯得遲疑了。

    剛好有一台出租車經過，程菲立刻攔截。

    等方偉緩過神來，程菲已經拉開車門上車離去。

    程菲的善良大度，讓方偉一時悵若所失，怔怔地看著她所乘的出租車越駛越遠……

    上車後的程菲，在汽車駛出一段距離後，終於忍不住側頭回望。

    隻是，汽車已經拐個彎，那個修長筆直的身影，看不見了。

    她的淚水決堤般洶湧而下。

    這邊才放下對他的怨恨，化解多年的誤會，那邊他的女朋友就自殺！

    這一自殺，提醒了她，方偉是有婦之夫！

    她對他再有感覺，也不能做出搶人男朋友的不道德之事！

    五年前，兩人陰差陽錯分開了，五年後，依然不能在一起！

    當年，是錯的時間碰對人，今天，是對的時間碰錯人！

    情深緣淺，不必再見……

    方偉趕到醫院，看到曾海剛從病房出來，國字臉上有隱忍的哀傷，

    “曾伯父。”

    方偉雖然惱怒於曾柔的自殺，但看見曾海的表情，問責的氣勢便弱了弱。

    曾海衝著方偉冷哼一聲，沒半點好臉色。

    倒是曾母，臉色柔和，對方偉點了點頭，當是打招呼。

    “伯母，曾柔情況怎麽樣了？”

    “她剛洗了胃，情況穩定了。你進去安慰安慰她，勸她千萬不要再做傻事……”說到後來，曾母的尾音帶著些嗚咽。

    方偉提了口氣，腦力閃過一絲狐疑：曾柔，真的是自殺？

    他推門進入病房，一眼發現靠在床頭臉色蒼白的曾柔。

    頭發散亂、嘴唇青紫，臉色憔悴，像朵霜打過的花朵，沒一點生氣，柔柔弱弱的，讓他那口恨氣再也提不起來。

    看這樣子，曾柔的的確確是自殺，並非是虛張聲勢的恫嚇。

    或許是聽見腳步聲，曾柔緩緩地睜開眼睛，看見是方偉，暗光的目光刹時明亮起來。

    “偉……你來了？”

    她對他展開笑容，笑得虛弱無力。

    方偉眼睛微眯，心裏有個地方軟了軟，他緩步走近，淡聲問：“好點沒有？”

    “其實，我沒事。你不用特意來看我。”

    “都這樣了，還說沒事？”

    方偉語氣還是淡淡的，但曾柔已經嗅出一點點的關心。

    “我爸的脾氣暴躁些，如果他在語言上對你無禮，請不要怪他。”

    方偉沒有接腔，沉默地注視著她，目光中有著探究，似乎要看穿她一樣。

    曾柔被他注視得有點心虛，別過頭，輕聲說：“我真的沒事，如果你忙，你就先回去吧……”

    “為什麽自殺？”

    方偉突然開聲質問，聲音冰冷如刀。（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