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叫做“恐懼”的野獸。

    隻是有的人能夠很好地將這頭野獸關在籠子裏。

    有的人卻因為關押野獸的籠子太過於脆弱，野獸經常會跑出來占據他的身體，甚至無法再趕回籠子裏。

    這天顧越告訴她說，他因為小時候落下的陰影，以至於到現在他還會經常做噩夢。清醒過來後就會嘔吐。

    很顯然這是心理疾病沒有錯。

    “顧總，你小時候發生過什麽？”

    發生在顧越身上的陰影在重生看來是顧越一家人在西藏葬身於火海中。

    他坐在沙發上，重生則居高臨下地站在他身旁。

    發覺重生犀利的目光緊鎖在他的臉上，不錯過他的任何一個表情，顧越唇角的微勾，但卻沒有絲毫溫度。

    “重醫生，既然你來應聘我的心理醫生。該知道的，我想不用我在重複。”

    重生卻說：“你需要。”

    顧越下意識皺了皺眉，腦海裏麵出現痛苦的尖叫聲，衝天火光。

    最愛他的母父，還有他慈祥的爺爺奶奶全部都葬身於那一場大火中。

    那一夜是他的噩夢。

    一夜之間，他所有的家人都消失不見。

    仿佛這世界上，隻剩他一個人。

    捕捉到顧越的痛苦。

    重生突然說：“顧總，聽說你廚藝不錯。”

    重生的話突然將他從痛苦中帶離。

    顧越的情緒變化很快，上一秒還困於自己的噩夢中，這一秒就已經藏起自己所有的情緒。

    “重醫生，這是從哪裏聽來的？”

    網上並沒有曝出過有關他廚藝的事情。

    既然她要拿下顧越，成為顧越的私人醫生。

    有些事情她必須在來之前問清楚。

    重生還沒有回答，顧越已經猜到。

    是他的秘書蔣婷。

    顧越笑而不語。

    很明顯，他已經猜到。

    重生繼續問：“聽說顧總還喜歡海釣？”

    這算不算重生是在努力了解他？

    雖然重生的目的不存。

    但是這種被重生努力了解的感覺很好。

    顧越點了點頭。

    “寧靜時候的大海很有感染力。心情會因為它漸漸變得平靜。重醫生覺得呢？”

    “呃……”

    顧越很少看到重生有猶豫的模樣，但是現在她卻一臉猶豫地說：“我隻看過江，還沒有見過大海。”

    西藏沒有海。

    在來到上海之後，她所要做的就是一邊努力學習醫學知識，一邊尋找有關爺爺失蹤的下落。

    除此之外，就是在半夜空閑的時候，追劇玩遊戲。

    她隻在劇裏，圖片上見過大海的模樣。

    真正的大海是怎麽樣？

    身臨其境又是什麽感覺？

    她並沒有感受過。

    聽到重生的話，顧越臉上呈現出就像被雷劈到的表情。

    他難以置信地問：“你沒見過大海？”

    重生毫不猶豫地回答：“沒有。”

    顧越默了默：“重醫生，我聽說你今年已經27歲。”

    27歲的人沒有見過大海……

    對於顧越的驚訝重生不以為然。

    重生說：“很多人，這一生都沒有離開過他出生的地方。出生在大海邊的人，每天都能夠見到大海，卻到閉上眼睛的那一刻都沒有見過荒漠。出生在沙漠中的人，每天都能夠見到沙漠，卻到閉上眼睛的那一刻都沒有見到過大海。而我心裏很平靜，對大海並沒有想往。”

    “心裏很平靜？”顧越問，“難道重醫生就沒有心情很複雜，不知道該怎麽調整的時候？”

    有。

    因為安成那天晚上突如其來的變化。

    從那天以來，她的心情很複雜。

    不知道怎麽處理，怎麽調整。

    她想不明白，自己信任的人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不信任自己的？

    這段感情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出現裂痕的？

    她甚至在網上提問。

    有的人說，這樣的行為不過是男方一時的衝動，她不過是太大題小做。兩個人相處，就是在相互忍著對方。吵架打架這些都是會發生的。

    還有的人說，日久見人心。這“日久”都還沒有成立，人心都已經暴露。樓主果斷的該換換男友，不要死守在一顆善於偽裝的大樹下。不然下次大樹在發怒的時候，可能就不僅僅是罵她賤貨而已。

    重生想了想說：“當然有過。”

    顧越好奇地問：“那重醫生是怎樣調整心情的？”

    既然重生來應聘他的心理醫生，顧越以為重生就調整心情提供很好的建議。

    結果重生卻說：“不管它。”

    “？”

    顧越臉上表情一怔。

    重生又說：“顧總，如果你能夠做到不管它。你的噩夢就不再是噩夢。”

    “看來重醫生內心很強大。不過作為醫生，你難道不該給你的病人一些調整情緒的小建議？”

    “既然顧總已經找到調整自己情緒最佳的方案。我的建議都隻是多餘，現在我要做的隻是讓顧總對那件事的不安與恐懼重新關回到籠子裏。”

    顧越深邃狹長的眼微眯：“重醫生，我很欣賞像你這樣有自信的醫生。”

    “顧總，我也很欣賞像你這樣精於算計的生意人。”

    很明顯，這是重生在拐著彎罵他坑她一百萬的事情。

    “重醫生，如果你能夠治好我的心理疾病。之前你賠償我的損失，我翻三倍還給你。但是你如果治不好我的話，你會很吃虧。”

    和病人溝通是進行心理治療的第一步。她今天的治療才剛剛開始，說服顧越聘用自己的殺手鐧還沒有拿出來。

    重生愣了愣：“你什麽意思？”

    顧越從沙發上站起來。

    突然之間，她和顧越的距離拉近。

    顧越的臉近在咫尺，重生甚至能夠清晰看到顧越臉上的絨毛。

    這樣的距離太曖昧。

    看到重生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就像流星劃過，顧越眼中極快地閃過一抹促狹的笑。

    “我的意思是恭喜重醫生。從現在起，你就是我的私人醫生。”

    顧越說著將手伸到她跟前。

    重生沒有立即上前握住顧越的手，而是看著他修長白皙的大手問：“為什麽？”

    作為醫生，她還沒有拿出說服顧越聘用她的心理治療水平。

    下一秒，她卻聽到顧越說：“大概是因為重醫生是來應聘的心理醫生中最有趣的一個。既然給了錢，我並不想自己的治療過程太痛苦。”

    看來這個顧越是個抖M。

    重生伸出手握住顧越停在半空中的手：“希望資料過程你不會太痛苦。”

    柔軟纖細的手微微涼。

    在重生鬆來握住他手的這一瞬間，顧越隻覺心突然一空。

    顧越望向自己的手，眼中劃過一抹複雜的神情。

    “我聽蔣婷說重醫生要回老家一趟，最快要半個月後才能對我進行治療。”

    再過幾天是那曲蟲草成熟的時候，她要會西藏一趟。

    重生點了點頭：“恩。”

    “沒問題。這病已經纏了我二十多年，半個月我還是等得起。”

    就在重生準備離開時，顧越又叫住她。

    “重醫生。”

    走到書房門口的重生轉身看向顧越。

    隻見顧越站在沙發旁，他唇邊揚起一抹似曾相識的笑。

    “下次重醫生來的時候，不用再叫我顧總，叫我顧越就可以。”

    “好的。”

    作為有良心和醫德的醫生，顧越期待的重生為了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對他說今後可以叫她重生。

    結果重生說完就直接轉身離開。

    根本沒有想要和他拉近距離的意思。

    幾天後，華尚醫院。

    “安醫生，重醫生請假回老家。你怎麽都沒陪著去？”

    正在辦公室寫報告的安成聽到同事突然問他的話，他緊緊握住正在寫字的筆。

    好像再一用力筆就會被安成掰斷。

    重生每年這個時候都會回老家掃墓。

    隻是每次他提議陪重生去，重生都會拒絕他。

    這一次，重生在請假之後，隻是給了他發了一條短信說，她想靜靜。

    安成眼底劃過一抹陰沉。

    但因為戴著眼鏡反光的關係，說話的同時並沒有注意到安成眼中的異樣。

    安成說：“生生，每次回西藏大概都會呆上半個月的時間。我和她一起去的話，外科這邊會安排不過來。”

    安成的理由合情合理，同事也隻是多嘴問一句，沒有多想。

    隻是當同事抱著病曆本離開辦公室之後，被安成隱藏的陰沉再次浮現在他的眼中。

    “生生……”

    安成口中發出重生的名字，而桌麵的病曆本則被他直接用簽字筆劃破，留下一道道就像貓抓過的痕跡。

    西藏。

    每年回西藏，她都會去見幫她尋找爺爺失蹤線索的藏民。

    隻是每年回來，她聽到的結果都一樣。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隻要一天沒有見到爺爺的屍體，她就不相信爺爺已經不在這個世間上。

    六月的米拉山腳下開滿鮮花。

    重生唱著藏歌和藏民一起喝著酥油茶。

    “生，你有心事？”

    這麽多年來一直幫她尋找爺爺下落的哲喀問她。

    “心事？”

    留著平頭臉龐黝黑的哲喀點了點頭，指了指她的眼睛。

    “這裏不會騙人。”

    哲喀頓了頓用肯定的語氣說：“你有心事。”

    既然已經被哲喀看出來，她也不想否認。

    望向藍天白雲，重生深吸一口氣說：“人活在這個世上，總會有心事。你阿媽有，你阿爸有，你也有，所以我當然也有。”

    聽到重生的話，哲喀噗呲一聲笑了。

    他說：“我阿媽的心思是想家裏的犛牛想再多十頭。我阿爸的心思是這次和你去采那曲蟲草能不能比去年采得多。我的心思是我老婆這次肚子裏懷得到底是紮西還是卓瑪。而你的心思是你今年年底就要結婚，可是你現在猶豫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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