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章大漠孤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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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善英雄會是全國越野一族一年一度的盛會,據說此次全國三十四個省分共有十七萬人參加,盛況空前。空中俯瞰過去,方圓十幾公裏連綿起伏的黃褐色沙漠中,各省隊營地密密麻麻整齊排列。主會場白帆型狀的巨大舞台旁邊,數百輛越野車彪悍列隊,各色道旗迎風招展,場麵尉為壯觀,好似梁山舉義。這裏匯聚了五湖四海的越野英雄,他們大多是商界文化界體育界精英,智勇俱全,這是一群最優秀的中國人!車手們身著戰袍,倚在各自的座駕旁,威風凜凜,氣場強大!
方逸晨就在這些選手當中,第一天通過預賽的他在聽大會組委會宣講隔天比賽流程。珊珊站在山丘上望著腳下的一切,忽地想起辛棄疾的《破陣子》——“八百裏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落日將眼前的一切鍍成金色,風在耳邊呼嘯,一隻遊隼嘶鳴著在珊珊頭頂翩然掠過,她穿著卡其色立領獵裝,脖子上的芒果黃絲巾迎風飄舞。
珊珊拿起手機,迅速撥通了一個號碼,“喂,老大!我在阿拉善!本小姐在主會場舞台後麵最高的一號沙丘上,我等你,你不來,我就等到天亮!”
方逸晨在電話那邊沉默良久,半晌他開了口——“珊珊你來這裏做什麽?有事能在電話裏說嘛?!”
“不能!”
“我們回深圳再說好嗎,我很忙,明天就是決賽,這次大賽對吳氏很重要。我建議你回去,這裏荒山野嶺實在太危險,尤其對一個女孩子來說……”
“我說過,我要追你到天涯海角,我說到做到!”
“你總是那麽急躁,要Lady一點,我又不是明天就死了。”
“如有必要,就是死了的鐵木真我也會挖出來!”
“嗬嗬,真是一個固執的女人!”
“我等你!”
珊珊飛快地撂下電話,決定不再多說什麽。她望著遠處層巒疊嶂的賀蘭山脈,神氣地站在那裏,象是在等一個欠了她很多錢的人出現!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珊珊抬手看了看腕表,時針整整爬過了兩圈,她依舊沒有離開的意思。不一會,太陽下山了,不一會,月亮又爬上來了。是夜,阿拉善的月亮足令珊珊終生難忘,它是那麽圓那麽大,象是一片熒光剪紙粘在半空中,大到失真,大到要把整個營地吞下去似的。這種月亮她隻有在動畫片《哆啦A夢》裏才會看到,比如大雄用來許願的那種。山下人們忙著安營紮寨,埋灶做飯,一片燈火通明,炊煙繚繞。幾個年輕人手裏舉著小支的煙花,尖叫著相互追逐嬉鬧。甚至還有人從房車裏接出電源唱起K跳起舞,一片歡愉詳和的景象。沒人察覺離此不遠一個小小山丘上,一個女孩兒站在月下的寒風裏,獨自憤懣。
未幾,珊珊終於忍不住了,她跳著腳聲嘶力竭地大喊:“方逸晨,你這個縮頭烏龜,你這個大混蛋!還說唱教父呢,還RapKing呢,王八蛋!膽小鬼!你在哪裏,你在哪裏!你出來!你給老娘滾出來!”仗著野外無人,珊珊用雙手握住嘴角,彎著腰,對著山下死命叫喊。一是為了盡情發泄,同時也是為了活動活動暖暖身子。
“嗬嗬,我說你就不能Lady一點嘛!”方逸晨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身後,把珊珊嚇了一跳,他的SUV就停在身後,車前大燈的光束勾勒出方逸晨一雙修長的腿。他還是穿著那件立領黑色毛衫,與平時不同的,外麵又套了一件用來禦寒的紅白相間的萬寶路皮夾克,平添了幾分英氣!他站在那裏,衝著珊珊溫和地笑著,麵龐俊朗。
“哼!我就知道你會來的!”珊珊得了逞,萬分得意。
“說實話,我挺怕你。”方逸晨雙手插在褲管裏,笑容可掬,“然後,也挺佩服你!”
“跟我回深圳,托尼已經到位了,他在等你!”珊珊單刀直入。
“我不在乎!”方逸晨毫不退讓,“他與我無關!”
“你這個膽小鬼,你一直在躲躲藏藏,你不敢暴露自己。告訴你吧,事情根本不是你想像的那樣,荒川櫻的死與你無關,你其實對她一無所知!不過,我會替你證明,宣告世人,為你洗白!”珊珊象連珠炮似的一氣說完,又挑釁似地仰起臉,“OK?!能否成交?!”
方逸晨倏忽收了笑容,“你又知道什麽?你有什麽資格評價我們的感情?你以為自己是全知全能的神?!”珊珊放肆地提及他最心愛的女人,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他頗有些慍怒。“如果今天你想說的是這些,那麽這場談話可以終止了,你說的一切我都不關心。我的時間很寶貴,明天我要比賽。對了,別再跟我提起她,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
說罷方逸晨轉身就走,“走吧,我帶你回營地,這個時間你理應上床睡覺了,小朋友。”他在沙裏深一腳淺一腳地往車邊走去。
“你們曾經有過一個孩子……”珊珊對著他的背影,輕聲說道,寒風吹得她不停發抖。
方逸晨突然停住了腳,很顯然,他受到了極大震動。
月下,兩人各自沉默了一會兒。
“對不起,我要告訴你真相,不論如何,不論從哪個角度來講,你都應該知道。因為你是那個孩子的父親!”珊珊緊走了幾步追上方逸晨,繞到他的正麵,有些話,她想看著他的眼睛說。“她沒有告訴你,她跳海前已經懷有兩個月的身孕。她沒告訴你,是因為她自己也不確定能否保住。她身體一直很虛弱,她知道你一定不會支持她。但是,她太想要那個孩子了。荒川櫻患有嚴重的抑鬱症,她一直都在服用左洛複,為了那個孩子,她把藥停了,於是,悲劇發生了……誰都不想這樣,她不想,她媽媽也不想,你也不想,這是一個事故!你是無罪的,何苦自責?你醒醒好嗎?是時候走出來了,請你勇敢一點,好嗎?你不能永遠活在‘曾經’,永遠沉溺於過去……你有權利過一種全新的生活!”珊珊動情地說著,一隻手扶著方逸晨的手臂,似乎想減輕他的脆弱。
方逸晨沉默地站在那裏,他麵無表情,仿佛腳下生了根。這個全新的信息象一記悶棍,打到他暈厥,打到他回不過來神兒來。他就那樣站在那裏獨自發呆,盯著腳下長長的影子,任憑這頭頂如瀑的月光衝刷著不堪的記憶。
珊珊倒是如釋重負,她說完了她想說的,決定獨自下山,並不坐方逸晨的越野。她一邊走著,一邊頑皮地甩著雙手,風吹著她淩亂的長發,“你看,你看,我就很勇敢,我可以自己獨自下山,我一往無前……”其實珊珊每次從沙裏拔出雙腳都很艱難,她內心有點小後悔沒有穿更為專業的靴子來蒙古。為了對付這寒夜,她邊走邊又大聲唱起來——“這也是一首傷心的歌,我該唱給誰呢……假裝自己不愛你,可是不愛你的我又怎麽會是我自己?沒有你的Sky,isbck,我的幸福也一樣充滿了自我傷害……”此時,她感覺心情奇好,月亮分外漂亮,大漠分外寬廣,她就那樣懷著莫名的興奮向前走著。
“嘭”的一巨響,一支煙花躥天而起,在空中華麗地散開,照亮了整個營地。
兩人驀然抬頭,仰望夜空,默默不語,若有所思。(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