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字數:14412 加入書籤
手機那端突然陷入冗長沉默。
「怎麽不說話?」元以倫柔聲哄她。「心瑜,不要讓那些謠言破壞我們夫妻感情,相信我,嗯?」
「嗯。」
元以倫聽出她聲音悶悶的,敷衍大過認真,似乎真的很不快樂,他的心情也跟著低落。
他真的很愛她。
他從沒想過,原來自己竟是一旦愛上便癡心到底的多情種。
外人看他過往情史豐富,的確也曾是不少美人的入幕之賓,動了真心卻僅隻一次。
明明老婆是自己的第一任女友、初戀情人,說出來卻沒人信,大家寧願相信媒體製造出的假象,好像他婚前婚後都是優秀種馬,美女全逃不過他魔掌,靠近他的都和他有一腿。
加上那些故意藉他炒新聞,哄抬知名度的小明星刻意渲染,他就算剃度出家,恐怕也會被說成花和尚,風流形象早在眾人心中根深柢固,連近親好友都不信他沒偷吃。
他不在乎別人怎麽想,但無法不在意老婆對他的不信任,明明婚後除了工作,其他時間兩人幾乎都在一起,連朋友聚會也帶她同行,努力消除她心中的疑慮,她的擔憂卻一天勝過一天。
他不是不明白,自己成就越高,她越是擔心會被嫌棄,但是他不可能因為愛她、想讓她安心,就辭去工作或改調任不喜歡的內勤職務,甚至舍棄工作,成天待在家裏不跟任何女人接觸。
他心目中的理想婚姻,應該是夫妻倆在人生路上相互扶持、相輔相成,能夠一起成長,而不是成為對方的阻礙。
婚後,心瑜將生活重心放在家庭,那個曾經立誌要靠自己成為豪門的小女生,似乎已經安於當個小小粉領族,隻在乎他會不會愛她到老,把他看得比什麽都重要。
能得到妻子全心全意的愛和珍視,身為丈夫的他很感動,也很開心。無論工作多晚、多累,隻要回家時看見心愛的老婆笑臉相迎,他就覺得一切全有了意義,如果老婆不喜歡工作,隻想當個單純的家庭主婦,他也樂意給她最優渥、最自在的貴婦生活,隻要她開心。
但是他知道,心瑜並非對事業毫無企圖心,她聰慧、熱情、敢於衝刺,具有女強人的潛質,不是能每天待在家中等著老公回家吃晚飯的居家女性。
因為太愛他、太想討他歡心,她一方麵強迫自己放棄事業心,專注於家庭生活,當個眾人眼中的賢妻,一方麵又自覺沒什麽成就,擔心他戀上更好的對象,惡性循環之下,自卑與疑心隻有與日漸增。
他試過勸她、哄她,可惜成效不彰。
想到她的才華與抱負將會漸漸被婚姻消磨殆盡,而自己竟成了阻礙她的絆腳石,他很怕,有一天心瑜會後悔為他付出太多,後悔成為他的妻子。
「心瑜,我上回建議妳去報考觀光事業學係的碩士在職專班,要不要再考慮看看?」
他不希望她每晚在家裏空等,有太多時間胡思亂想,不如趁兩人還沒生育計劃前再去深造,對她有益無害。雖然上回提過她不太開心,元以倫還是想再勸勸她。
「不要。」她想都不想就拒絕。
「我是為妳著想,畢竟升遷跟學曆多少有關,難道妳想當萬年小公關?」
「我不要,你工作那麽忙,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已經夠少,我去讀書的話,連晚上和你吃頓飯可能都得等上幾個月,那我們還做夫妻幹麽?做你客戶見到你的時間都比做你老婆多!沒錯,我隻是個小公關,如果你覺得我丟了你的臉就」
「心瑜!」
聽見丈夫不悅的嗓音,鍾心瑜也發現自己反應過大,立刻噤聲,明明心裏明白他不是那個意思,後悔自己口不擇言,卻低不下頭先開口道歉。
「不管妳從事任何行業,或者無業,我一樣愛妳。」
她以為丈夫被自己氣得不是開罵就是掛電話,但一聽見他示愛的輕柔慰哄,感動與懊悔讓她紅了眼眶。
「聽好了,我元以倫自始至終愛的隻有妳鍾心瑜一個人,不管妳信與不信,這輩子我會愛妳到死,所以再也不要為了那些謠言傷心,因為除了妳,我不會愛上其他人有人來了,總之妳什麽都別多想,一切等我後天回台灣再說,晚安。」
「以」
手機裏傳來嘟嘟聲,讓她來不及對丈夫說出「對不起」。
「鍾心瑜妳這個笨蛋!」
她懊惱地敲敲頭,後悔地哭了起來。
等了一夜電話,不該說的全說了,最想說的話卻沒說出口。
我好愛你、好想你。
明明這才是自己最想向他傾訴的真心話
她,到底是怎麽了?
★★★
在「博曼大飯店」旁的星巴克裏,幾個剛下班的飯店女職員聚在一起閑聊,話題全圍繞在今天最新藝能八卦上。
「妳們中午有沒有看過新聞?聽說精靈歌後汪嘉嬿的新歡,就是我們公關部鍾姊的老公喔!」
「我今天早上在報紙上也有看到,之前他們在巴黎一起出席時裝發表會,還說隻是好朋友,當時我就不相信,現在不是被拍到他們手勾手單獨吃飯,還從汽車旅館一起出來的畫麵?所以說,男人跟女人絕對不可能有純友誼。」
「也不能這麽說啦!鍾姊她老公實在太優,長得比明星帥不說,還是吉兆精品集團的傳媒總監,圍繞在他身邊的不是豪門公主就是美麗女星,鍾姊怎麽比得上?他們到現在還沒離婚已經是奇跡了。」
「她一定很愛她老公吧?從他們結婚到現在才兩年多,她老公的緋聞沒斷過,虧她都能忍住不鬧。」
「大概因為以前都沒拍到鐵證,所以她還能自己騙自己,這回都被拍到從旅館出來了,是女人都很難接受,搞不好真會鬧到離婚。」
「那鍾姊就太可憐了,去年協理本來要推薦她去法國總店實習,她應該是舍不得和老公分隔兩地,把機會讓給年資比她淺的胡姊,結果今天人事異動公布,胡姊下個月回來立刻調升管理職,鍾姊和我一樣繼續待在低階,胡姊成了我們的頂頭上司,多尷尬,一天連受兩個打擊,我看她一整天無精打采,怪可憐的。」
「她不會做傻事吧?妳要不要打電話安慰她?畢竟妳們同部門嘛!」
「我不要,我最不會安慰人了,總不能勸她節哀順變、下個男人會更好、要不要我幫她介紹新男友?」
「妳少三八了!」
「我就真的最怕安慰失戀的人,何況她更慘,是丈夫外遇」
她們一群人七嘴八舌地拿別人的傷心事討論半天,然後嘻嘻哈哈地說好要去KTV便結賬離開,渾然未覺當事人就背對她們坐著,從頭聽到尾。
啪答一聲,一滴淚混入咖啡,在杯裏掀起一陣漣漪,瞬間又恢複平靜無波。
鍾心瑜多希望自己此刻的心情,也能像杯裏的咖啡一樣,就算曾經動搖,也能立刻恢複平靜。
但是她做不到。
胸口深處彷佛翻著滔滔巨浪,一遍遍猛力擊打著她已經脆弱不堪的心,像是非要它千瘡百孔不可。
她真的好傻!
同事們說的沒錯,她沒誌氣,拒絕晉升的大好機會,隻想待在老公身邊,因為她真的好愛元以倫,哪怕能多一秒和他相處也好。
她是鴕鳥,不管有多少緋聞,隻要沒有鐵證,她就說服自己相信丈夫的說辭隻是朋友、隻是禮貌性的頰吻、一切全是取景角度的問題。
可是她看了報紙,半版全是連拍照片,載著女明星離開汽車旅館的的確是她丈夫那個燒成灰她也不會認錯,說會愛她到死的男人。
這回該怎麽說服自己想開?他的心或許還是她的,隻是肉體出軌,叫他洗幹淨就好?
她冷靜地笑,佩服自己竟然還能想出這招。
可惜,她沒那麽豁達。
兩年的婚姻隻有半年甜蜜,接下來多是苦澀,連工作都搞得烏煙瘴氣,她真的覺得好累
可悲的是,她依然愛他,一整天等著丈夫來電向她解釋,卻隻有家人、朋友打來關心、安慰,他一通電話也沒打過。
那就回家直接麵對吧!懦弱地窩在這裏耗時間也不是辦法。
鍾心瑜終於下定決心回家,但進門以後,她發現向來比她晚歸的丈夫,難得地比她先到家,正在房裏收拾行李。
「回來了?」元以倫注意到出現在臥房門口的妻子,一如往常地微笑以對。「吃過飯了嗎?我買了妳愛吃的小籠包,還在電飯鍋裏保溫,吃過的話就留著當宵夜。」
鍾心瑜悶悶地走到床前。「你沒其他話對我說?」
「其他話?」他疑惑地挑眉,隨即露出豁然開朗的表情。「報上的緋聞是假的,我和汪嘉嬿不是那種關係。還有,我待會兒要和總裁會合飛美國一趟,這次要巡視歐洲各分店一趟,預計停留一個月」
「我和汪嘉嬿不是那種關係,就這樣?」鍾心瑜瞬間心涼。「你被拍到和她從汽車旅館出來的畫麵,就隻撂下這麽一句話?元以倫,你到底有沒有當我是你老婆?」
「如果不當妳是老婆,我連解釋都不會解釋。」他停下收拾行李的動作,正視她。「事實就和嘉嬿在記者會上說的一樣,因為我們一位共同的朋友遇上麻煩,所以我和嘉嬿一起去接她,當時對方醉倒在後座,所以記者沒拍到」
她冷笑道:「隱形第三者?這借口真好,要人證也能隨便抓個人充數。」
「妳不相信我?」
「換成被拍到的人是我,這種解釋你會相信?」
「會。」元以倫直視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可是對於丈夫的信任,鍾心瑜反而覺得悲傷得可笑。
「你答得那麽爽快,是因為知道依我的個性,絕對做不出和別的男人去旅館開房間的事。但是你和我不同,結了婚,我一切以你為重,和所有異性保持安全距離,你的紅粉知己卻是有增無減,我十隻手指頭不曉得要數幾遍才能數完那些緋聞女友,而且她們一個比一個漂亮、一個比一個知名,我一個也比不上,你應該很後悔和我結婚吧?」
「我從來沒有後悔過和妳結婚。」元以倫兩手輕放在她低垂的雙肩上,柔聲道:「妳想太多了,對我而言,沒有任何女人及得上妳,我和她們真的隻是朋友,有的甚至連朋友都稱不上,那些緋聞全是炒作。婚後除了妳,我沒有其他女人,妳要對我有信心,更應該對妳自己有信心。」
鍾心瑜撥開他雙手。「你在哄三歲小孩嗎?我對你的信心,早就被一次次的緋聞摧毀殆盡了」
「我說的全是事實,不是哄妳的假話。夫妻之間本該彼此信任,無謂的猜疑不隻傷了自己,也會傷害對方。心瑜,別鬧脾氣。」
「都被拍到和別的女人進出旅館的照片,還叫無謂的猜疑?」
她聽不下去,固執地要個能說服自己的理由。
「除非你答應我,立刻表明從今以後和汪嘉嬿絕交、老死不相往來,以後再跟誰傳出緋聞全部比照辦理,我就相信你和她之間清清白白,再也不提這件事。」
鍾心瑜知道這個要求很過分。
在她內心深處,其實有一點點相信丈夫的說辭,可是自卑、猜疑和嫉妒,將她逼到了極限,對丈夫的信任更加岌岌可危,她急需一些他深愛自己的證據來強化信心。
換作是她,她願意為了丈夫答應跟任何男性友人絕交,所以隻要他願意為了她
「不可能。」元以倫果斷地拒絕。「我不可能為了顧及妳的感受就和朋友斷絕往來,光是我的工作就不容許如此荒唐的做法。心瑜,妳理智點,我們沒必要為了這點小事」
「你不答應,我們就離婚!」
話一出口,鍾心瑜自己也嚇得傻了。
這不是她的真心話,她不想離婚,隻是丈夫堅定拒絕,她一時氣不過才脫口而出。
可是,難道又要像以往一樣,氣一下就原諒他,一切就算了?
新聞搞那麽大,如果丈夫不出麵澄清,那她的自尊呢?
她不想要親友和同事們同情她、可憐她,她知道也有些人等著看笑話,至少得要丈夫公開和汪嘉嬿劃清界線,她的尊嚴才能保住,更能證明他重視自己勝過那個女明星。
「就像你說的,夫妻互信是基礎,沒有信任的婚姻勉強在一起隻會彼此痛苦,你做得到我就願意相信你,不然我要跟你離婚!」
「妳已經一連說了兩次離婚。」
元以倫像在提醒她,臉上表情看不出不悅、震驚或慌亂,平靜得像她提出離婚要求並不關他的事,他隻負責統計次數。
「對,我說我要離婚、離婚、離婚!」
「妳認真的?」
「非常認真,如果你不發新聞稿就是不愛我,這個婚姻當然失去存在的必要。」
他越是表現平靜,鍾心瑜越是難過、氣惱,更加鐵了心要逼他就範,證明自己也能左右他。
「和你結婚一點也不快樂,你忙著工作、忙著交際應酬,根本不管我越來越寂寞、難過,我不想在這種婚姻裏葬送一生!除非你從答應我這件事開始改變」
元以倫突然展臂將她抱入懷中,她一時怔忡,未完的話語消散空中。
他怕了吧?
鍾心瑜回過神,心想丈夫應該是舍不得她,才會忽然將她抱得又緊又牢。
所以,她的激將法奏效了嗎?
看來祭出「離婚」這險招,他終於明白事態嚴重,再也撐不住超然淡定的姿態,急著要挽回她了。
鍾心瑜鬱結難解的心情總算舒坦了些。
好吧!誰教自己那麽愛他,隻要丈夫願意依她的條件去做,她就不再
「那就如妳所願,我們離婚。」元以倫突然放開她,淡淡地吐出一句。
鍾心瑜原本上揚的嘴角瞬間僵硬,連身體也像化石,一動也不動。
她隻是想嚇嚇他,真的。
不應該是這樣的結果,他怎麽可能連挽回都不挽回?兩年來的夫妻情深,難道全是她一個人的錯覺?
他應該懂的,她的脾氣來得快、去得更快,隻要多說幾句甜言蜜語哄她,最終她都會軟化,因為她是如此深愛他、無論如何也舍不得和他分開
因為震驚過度,她甚至哭也哭不出來。
而答應離婚的丈夫,竟然還溫柔地笑著看她
「雖然舍不得,不過既然這段婚姻讓妳那麽痛苦,我願意讓妳離開。」
鍾心瑜注視著那張性感雙唇,看著它開開合合,吐出的卻是讓她難以理解的話。
「很遺憾我們相愛卻不適合相守,祝妳離婚快樂。」
她看著丈夫含笑的迷人俊顏,懷疑自己聽錯了。
「離婚消息一傳出,媒體必定會追著妳跑,之後我再傳任何緋聞,他們也不會忘記采訪妳這位前妻的觀點,為了妳好,不如趁這機會出國進修,既能避開鋒頭,對將來工作升遷也有幫助,妳不妨考慮一下。」
為了妳好
鍾心瑜腦袋嗡嗡作響。之前她舍不得離開丈夫,沒跟他商量便毅然舍棄出國進修的機會,落得現在事業、婚姻兩頭空,他的「好心」建議會不會太遲了些?
「我會讓林律師擬好離婚協議書,贍養費的金額由妳決定。」他看了下表。「我得去趕飛機了,妳有任何要求可以直接跟林律師提,其他手續等回國後我會盡快處理。」
他彎身鎖好旅行箱,起身在她頰邊一吻。「別忘了去吃小籠包,以後我不在妳身邊要多照顧自己,我走了。」
元以倫說完便拖著行李離開,直到大門砰地關上,僵如化石的鍾心瑜才一點一點地恢複行動與思考能力。方才一切不是惡夢一場,以倫在與汪嘉嬿斷絕往來和離婚之間選擇了後者,她高估了自己對丈夫的影響力,瞬間失去了他。
「怎麽會這樣」
她無助地癱坐於地,不懂丈夫怎能如此輕易地將她的氣話當真,說離婚就離婚,一點也不想挽回,甚至不傷心,還笑著跟她說「離婚快樂」。
是啊,快樂
恢複單身,少了愛吃醋的老婆纏黏叨念,他從此快活,和什麽樣的美人在一起都是他的自由,再也無所顧忌,當然快樂。
答應得那麽爽快,是因為他也想甩開她,隻是一時狠不下心,剛好今天遇上天時地利人和,她主動提離婚,他也樂得順水推舟,是嗎?
隻有她這個傻瓜還天真的以為丈夫依然愛她,才會編理由向她解釋、抱她、哄她,不知死活地拿離婚嚇他、逼他就範,結果人家反而稱心如意。
她一點也不想離婚,可是到了這個地步,她哪還拉得下臉去跟他說那隻是氣話,更不可能拉下身段去求他回心轉意。
何況,丈夫要不是已經不愛了,怎會這麽爽快地答應離婚?就算她像婚前一樣努力追求,除非生出翅膀,否則又怎能追上已經斷線高飛的風箏?
多可笑,昨晚在浴室裏纏著她翻雲覆雨、口口聲聲說愛她的男人,今天竟然能頭也不回地拋下她瀟灑離開,教她這輩子如何再相信愛情的存在?
「鍾心瑜,不要哭!隻是少了一個不珍惜妳的丈夫,沒什麽大不了,妳還有愛妳的家人和朋友,妳不能被打敗,妳要活得比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更好,讓他知道妳沒有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她不斷為自己打氣,要自己笑,逼自己忽視胸口那一次比一次猛烈的劇痛,可是淚水依然嘩啦啦地流,心髒仍舊痛得像快爆開,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
屋外,元以倫拖著旅行箱,額頭緊貼著門,逼著自己閉上眼,一次又一次地深呼吸,不許自己忍不住開門衝回去抱住老婆,繼續將她強留在身邊。
鬼才要離婚!
事實是,汪嘉嬿是他同父異母的親妹妹,他怎麽也不可能和她發生亂倫關係。
父親年輕時在酒店應酬,酒醉意外為他添了一對雙胞胎妹妹,嘉嬿的母親早已從良遠嫁,不想和出身名門的女兒生父扯上關係,明白她的難處,他也從未對外透露兩人的關係。
這件事告訴妻子無妨,必要時連父親也能替他作證,如果妻子還不高興,那很抱歉,妹妹親,她們的母親跟他可不親,要他開記者會把實情說出來也行,隻要老婆開心,其他人痛苦是他們的事,他本就不是什麽善心人士。
但心瑜說了一句話,改變了他的決定
和你結婚一點也不快樂,我不想在這種婚姻裏葬送一生!
所以,為了讓她快樂,他選擇放手。
其實他早已察覺妻子越來越自卑、不快樂,也明白症結在於她太年輕、曆練太少,對他注意太多,但信心太少,自己在日積月累中越來越愛她,不吝於讓她知道,她卻看不見,永遠介意是她倒追、付出較多,永遠懷疑他到底愛她多少?
他很愛,或許不比她愛他的少。
所以一向占有欲強、把自己看得比誰都重要的他,可以為了自我利益理所當然做些小奸小惡之事,卻是第一次把別人擺在自己之上,學那些灑狗血的八點檔連續劇,為了心愛的女人,做出將她逼離自己身邊的鳥事。
生平頭一回,他恨自己腦袋太聰明、思緒太敏捷!
因為愛,心瑜氣過、鬧過,依舊選擇留在他身邊,隻是會有一陣子特別小心翼翼地看著他、黏著他。
雖然有點變態,但這樣的老婆他真的覺得很可愛,他不討厭被人嚴加看管,就算老婆一天三餐外加宵夜追問愛不愛,他也把肉麻當有趣,感覺自己被愛得很幸福,從來不懂怎麽會有人嫌女人這樣太囉嗦?
可是這樣的幸福快樂,建築在他老婆的痛苦上。
他知道,就這樣放著不管,等個十年、二十年,心瑜遲早會明白名人逃不過被捏造八卦的命運,學會分辨緋聞和事實的差別,懂得他心裏除了她再也擠不進其他女人,隻是那必須是經曆過一次又一次的猜疑和心痛,傷痕累累換來的成長。
而且將心力專注於他身上的結果,十之八九會扼殺她對工作的所有熱忱,他知道她拒絕去法國進修的事,隻是裝作不知道,因為他也舍不得跟她長年分隔兩地,所以放縱她的依賴。但這樣繼續下去,她在工作上不會有任何成就,多年後再回想起來,他不敢肯定心瑜會不會因此覺得遺憾,怨他用愛消耗了她一生?
他婚前的直覺沒錯,心瑜是他要的人,但結婚的時機大錯特錯。她還太年輕、太單純、太容易被外界左右意誌,他們不該那麽早結婚,隻要晚個幾年,等她見識更廣、曆練更多、更懂得包容
唉,可惜現在說這些都太晚,就算時光倒流,被愛衝昏頭的兩人應該還是會選擇早早步入結婚禮堂。
錯誤的過去無法改變,隻能彌補。
所以,他選擇答應離婚,放她單飛去曆練幾年,希望能讓她在最短的時間內成長。
他太了解心瑜的脾氣,此刻的她絕對以為自己對她已經沒有絲毫感情,她會痛徹心肺、狂哭整夜,但是絕不會因此倒下,為了爭口氣,她會拚了命讓自己活得更好、更有出息,不成功誓不罷休。
等到她恢複自信的那天,換他把老婆追回來,讓她再也不必為了誰先追誰、誰先愛上誰的問題自卑,到時候,她總該明白自己想要的女人自始至終隻有她一個。
唯一的問題是,他能忍耐不見她多久?
「老婆,拜托千萬別讓我等太久」
唉,不然他可能會忍不住為了自己的「性福」,取消這個沒人性的「老婆再教育」計劃。
關掉鈴聲的手機震動起來,元以倫看了看來電顯示,是那個沒耐性的總裁來催人了。
「喂?」
「你人在哪裏?」
步向仁在貴賓候機樓裏不耐煩地走動。飛機不到半小時就要起飛,他的傳媒總監還不見人影,比他這個總裁還大牌。
「總之不在你心裏。」他心情不好,口氣欠佳。
「飛機快飛了,你還在給我瞎扯什麽鬼話」
元以倫不必親眼目睹,也能想象步向仁原本像王子般準時在貴賓室裏等待,然後開始不耐煩地換姿勢,最後煩躁地起身來回踱步,現在像隻暴龍對著手機狂吼,讓周遭所有人嚇得退避三舍的畫麵。
明知那隻暴龍最厭惡別人不準時,為了自己的耳朵著想,他向來不會在和他有約時遲到,不過這回他是肯定來不及了。
「抱歉,我要請年假,這回麻煩你一個人去,我會叫林特助搭下一班飛機」
暴龍變成了噴火龍。「這時候請年假你開什麽玩笑」
「我老婆跟我鬧離婚。」
元以倫淡淡一句,原本氣得快著火的步向仁,當場氣全消,手機兩端靜得連一點聲音都聽不見。
「給我搞定,不準離婚!」
步向仁說完便收線,不再囉嗦半句。
「就算你不準,我也離定了。」元以倫對著手機幽幽自語。
算了,他沒有自怨自艾的時間,在門外不舍流連更不是辦法,萬一心瑜忽然開門,剛才的負心漢戲碼都白演了。
歎口氣,他拖著行李進電梯,一邊飛快地撥打手機。
「Baron,是我。我想跟你商量一件關於我老婆的事,你現在人在哪裏好,我明天搭一早的飛機去上海,你等我事情有點複雜,等見麵再說嗯,明天見。」
電梯抵達停車場的同時,元以倫已經結束和「博曼國際精品飯店集團」執行長Baron的通話。
他和Baron是認識七、八年的朋友,當初心瑜去應征「博曼」公關,他的口頭推薦占了不少分數。
但是公歸公、私歸私,好友一開始就說明給她機會沒問題,能力不足照刷不誤,能通過三個月的試用全靠心瑜自己的努力,之後上司推薦赴法進修,也是靠她自己工作成績得來的賞識。
不過這回,無論砸錢還是使出人情壓力,他都要設法讓好友硬擠出一個理由,一周內將心瑜送去法國總公司,否則依心瑜對他的依戀,就算傷心,一時半刻也舍不得離開台灣,到時不隻在工作場合尷尬,還得麵對媒體糾纏,他舍不得,更不願意讓她麵對那些。
何況,越快逼她獨立、成長,他才能越快追回老婆,重享每夜軟玉溫香在懷的好滋味啊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