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允斌離開後，孔日鑫算算時間，開車過去，差不多剛好趕上兩個孩子放學，決定打電話跟安親班告假，帶孩子們去吃大餐，順便商量「追妻計劃」。

    可惜，他的計劃老是趕不上變化。

    出門前，他才發現不知何時手機沒電關機了，換了電池一看，全是女兒的未接來電，他查看女兒的簡訊才知道楊家佳幾個小時前受傷，同事已經先到學校接走元旦，女兒才會心急如焚，猛打手機聯絡。

    他飛車去學校接女兒趕赴醫院，因為情況不明，父女倆的臉色同樣蒼白，原本就愛哭的女兒一路眼淚沒停過，讓他擰成一團的心更加糾結，緊握方向盤的雙手都冒出青筋。

    好不容易趕到醫院，因為媒體蜂擁而來，楊家佳動完手術送進病房後，門外仍有警方人員留守，嚴格過濾訪客。孔日鑫還得等對方跟元旦確認後才被放行，想不到

    「為什麽你會在這裏？！」不怪他詫異，因為溫允斌竟然先來探望楊家佳。

    「大伯。」

    孔蓉有禮地先向溫允斌問好，然後立刻來到哭紅了眼的楊元旦身邊，不舍地掏出手帕為他拭去眼淚。

    「阿姨，妳除了手和腳還有哪裏受傷？有沒有事？是不是很痛？」

    孔蓉焦急地看向剛清醒不久，唇色蒼白，右手和左腳裹著厚厚紗布的楊家佳。

    「沒事，就隻有妳看到的這點小傷，一點也不痛。」她沒說謊，因為麻藥還沒全退。「是阿姨的同事太緊張了，明明叫他們別去學校通知元旦，結果他們還把人帶來，也嚇到妳了吧？」

    她視線轉向沉默不說話，直接坐在椅子上，雙眼像不斷檢查她全身傷勢的男人。

    「不用看了，我真的沒事，醫院病菌多，你幫我帶兩個孩子回」

    「都包成這樣還叫沒事？妳當我三歲小孩？閉嘴休息！」

    孔日鑫頭一回說話大聲、氣勢比她強，怒氣騰騰的模樣讓楊家佳像個做錯事被逮到的孩子，愣愣地閉上嘴。

    「為什麽你在這裏，卻沒有通知我家佳受傷的消息？」

    孔日鑫看她應該沒有大礙，將視線轉回溫允斌身上，語氣有些不悅。

    「氣什麽？我剛來不久，得到消息的時間比你還晚。」溫允斌一派悠閑地回答：「我是來醫院探望一位長輩，剛好聽說有警察因公受傷，就順道過來，讓媒體拍一下我探望受傷警察的畫麵。隻是談話間我發現楊小姐可能就是害你唉了一天的那位女警，立刻讓助理和其他警察把媒體請走，私下跟她聊了幾句，幫她換了間單人病房。我原本要打電話通知你，但是楊小弟說小蓉應該一下課就告訴你了，結果話才說完沒多久，你們就到了。」

    聽他解釋得合情合理，孔日鑫立刻釋懷，還感激他幫忙楊家佳換了單人病房。

    「謝了。再麻煩你一件事，暫時留在這裏幫我照顧他們三個，我回去幫家佳整理一些住院要用的東西，順便買晚餐過來。」

    「沒問題。」

    溫允斌允諾，隨即拿起手機吩咐助理將預定行程延後，孔日鑫這才向元旦拿了鑰匙，安心離開。

    待他整理完東西，半路去買晚餐的時候，電視剛好播報女警受傷的新聞，他才知道楊家佳在巡邏途中遇上銀樓搶案，單獨對抗兩名匪徒，先是被尖刀劃傷，而後又被另一名歹徒擊中左腿，不過兩名搶匪也被她打趴在地，一起送進醫院。

    店內的人盯著電視閑聊，有人稱讚她英勇，有人看著電視台不曉得從哪裏挖出來的照片，誇她是正妹，但孔日鑫隻有感慨和深深不舍。

    他一直知道她是個多優秀的女人，正義感十足的她就算不是警察，遇上不公不義的事也會挺身維護弱者，這就是讓他欣賞欽佩、愛入心坎裏的女人最真的性情。

    即使她不曾說出口，他也明白，因為曾經孤弱受欺、有冤無處申，才讓她即使獨自帶著孩子，依然決定當警察，因為她想擁有能幫助弱勢的能力。也因此他明白，縱然他有千百個不願意她從事如此危險的工作，也無法叫她放棄。

    他看得出來，她不隻是因為公務人員收入穩定，而是真正熱愛這份工作。

    愛上這麽拚命的女人，他會一輩子擔心到死吧？

    唉，就算明知如此，他還是好愛她，想和她過一輩子，希望成為她最強的後盾。

    他終於明白，以前他一說到結婚就拖，不是害怕被婚姻牢籠關住，而是沒遇上那個讓他願意被她銬上一生的女人。

    現在的他可是巴不得和楊家佳緊緊綁在一起，管他婚姻是墳墓還是地獄，他也樂得和她一起跳下去，就怕她太熱愛自由，遲遲不想和他在一起而已。

    看來，她不想，他隻能努力讓她很想、很想，使盡所有招數也要楊家佳點頭嫁他，那種心焦如焚、被排除在外的感覺，這輩子他再也不想嚐到了。

    兩個小時後，他拎著行李和便當回病房，裏頭卻隻有躺在病床上動彈不得的楊家佳。

    「他們三個人呢？」他把便當擱在一旁的櫃子上。

    「溫立委說今晚要幫忙照顧那兩個孩子，叫他一個女助理留下來照顧我，先帶孩子們走了，他」

    「放心，他那個人值得信任，孩子們交給他一晚沒問題。」

    知道她擔憂什麽，孔日鑫立刻掛保證，讓她安心。而且溫允斌這個大忙人還得兼任一晚臨時保母，全是為了幫他製造和楊家佳獨處的機會，不加以把握，豈不愧對好大哥的用心良苦？

    「助理呢？」他沒忘了還有一個礙事的外人。

    「去裝開水。」

    才說完，助理就捧著熱水瓶進門。

    「蜜鷗，謝了。」孔日鑫幫忙接過熱水瓶。「接下來我照顧她就好，妳早點回去休息，便當讓妳拿回去吃。」

    「你OK嗎？小蓉誰照顧？」

    一身中性打扮的羅蜜鷗，狐疑地打量他。

    「允斌沒在電話中告訴妳，他要幫忙照顧？」

    她搖搖頭。「沒有，他隻說你女朋友中彈，要我立刻、馬上、飛速趕來醫院支持。我一到，他隻叫我好好照顧、你一會兒就來，便帶著兩個孩子離開。我以為他們隻是去吃晚餐而已，也沒問。既然這樣，就沒什麽好擔心了。」

    她留下一個便當，拿起其餘的，朝楊家佳一笑。

    「大嫂，祝妳早日康複，我改天再來看妳。」她說完，朝孔日鑫揮揮手。「那我走嘍，不打擾你們小兩口，Bye！」

    「謝了，改天請妳吃大餐。」這小妹果然識相。

    「OK，記住了，你忘了我也會提醒你。」羅蜜鷗笑著指指頭，隨即離開病房。

    「好帥氣的女孩子。」

    楊家佳對羅蜜鷗的第一印象不錯。

    「就是太帥氣了，老是被誤認為男的，還迷倒一堆女人。」

    孔日鑫說完，腦中警鈴驀地大響。

    「喂，她再帥也還是個女人，妳不要因為被男人傷過心，就轉性愛女人，那我怎麽辦？情敵是男人我還能和他單挑，是女人我就苦了！」

    「先生，你會不會想太多了？」

    看他像是真的擔心，楊家佳好氣又好笑，要不是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真想巴一下他的頭，讓他清醒清醒。

    「倒是你，幹麽到處跟別人說我是你女朋友？」就算她心裏已經願意，口頭上可沒答應過。

    「我哪有？」他一口否認，討好堆笑。「我隻有對外宣稱，妳是我認定要娶來當老婆的女人而已。」

    「你厚臉皮！」不過聽起來很有誠意，心裏偷偷又幫他多加了一點分。

    「沒辦法，遇上妳，長得再帥照樣不吃香，現在隻能靠厚臉皮來長期抗戰了。」

    「幹麽？練厚來讓我練拳嗎？」她淺笑，很慶幸自己還能活著享受和他鬥嘴的樂趣。

    「我的心髒差點被妳嚇壞了，妳還笑得出來？」孔日鑫歎息著撫上她依舊略顯蒼白的臉。「很痛吧？剛剛買便當的時候，我從電視上看到新聞了，妳就是執勤的時候太拚命，一對二也敢上。就算妳不在乎我，至少也該想一下元旦。」

    被他憂傷眸光凝望著，她的心也軟了。

    「我知道危險，也會害怕，隻是當時情況緊急，身為警察，要我為了自保不管別人死活，我辦不到，這樣還不如一開始就請調內勤算了。」

    「我就知道跟妳說了也是白說，不然當初我的新車就不會被妳踩凹。」

    孔日鑫也知道會得到這樣的答案，偏偏他就愛她的正直善良，除了苦笑，也隻能認了。

    「一直沒時間問妳的傷勢，到底嚴不嚴重？會不會留下任何後遺症？」

    後遺症？

    這句話突然讓楊家佳起了玩心。

    「唉，反正你遲早會知道，告訴你也無妨。」楊家佳故意佯裝沮喪。「手上的傷還好，隻是以後拿東西可能會有點使不上力，比較嚴重的是子彈打中腿，造成粉碎性骨折，已經確定複原後也會變成一跛一跛的長短腳……」

    「手無力又跛腳？」

    他既詫異又心疼，還以為轉送到普通病房應該是傷勢不嚴重，想不到遠比他料想的還糟糕。

    楊家佳看著他，有些忐忑地等待他的反應。

    畢竟除去她還算可愛漂亮的娃娃臉，和一雙人見人誇的修長美腿，無論內外條件都沒什麽過人之處，若是孔日鑫口中說的愛不夠深

    「所以說，今後就算妳想，也不能做外勤了？」

    孔日鑫沒露出想逃跑又不好意思逃跑的別扭神態，倒是突然詭異地麵露喜色，還莫名其妙問了不相幹的問題，讓她一頭霧水。

    「呃……嗯。」如果她真有傷得那麽重的話。

    「這麽說好像有點奇怪，不過我覺得自己好像因禍得福。」他的複雜心情全表現在忽喜忽憂的臉上。「雖然我明白要妳從熱愛的外勤工作退下，一定很難過，可是妳必須改做內勤，也就是說我再也不用擔心妳，真的讓我安心不少。」

    孔日鑫握住她的手。「家佳，想開一點，內勤工作一樣能為民服務，也沒什麽不好。至於妳的傷，我會送妳去加拿大，讓我爸媽看看能不能盡量再治療，就算真的沒辦法完全恢複原狀，妳就盡量使喚我，雖然打架我可能沒妳厲害，不過天塌下來我絕對能幫妳扛著，別想太多，安心養傷，知道嗎？」

    如果原先她還有一絲猶豫，也因為他這番話而完全消失了。

    「你到底喜歡我哪裏？」她好感動，也很好奇。「我長得又不是國色天香，學曆不高、廚藝糟糕、還有個兒子，條件很差，怎麽還是嚇不跑你？」

    「嚇跑我？哪有那麽簡單。」他彎唇。「我喜歡妳哪裏？從妳的頭發到腳趾頭，全身上下看過、沒看過的我都喜歡，就連妳靠在我肩上睡到流口水，我都覺得好可愛。妳學曆不高，功夫可比我高，廚藝糟糕，那我下廚就好了。妳是未婚媽媽，我自己也差不多，妳覺得妳條件差，我也認為自己差強人意，所以妳說我們是不是天生一對？和我湊合湊合過一輩子，保證不會讓妳後悔，我真的是誠意十足，給個機會好不好？」

    「你那麽喜歡我喔？」身為女人，她的自尊真的完全被滿足了。

    「嗯，喜歡到每天都比前一天更喜歡妳，照這種情況，妳不嫁我，小蓉這輩子都甭想有新媽媽了。」

    「現在是拿小孩來換取同情票嗎？」還以為他笨到永遠不會用這招。

    「欸，因為妳愛小蓉比愛我多，能換一些同情分數也不錯。」他自嘲。

    「誰說的？」

    「什麽誰說的？」

    「誰說我愛小蓉比較多？」笨！還要她重複一遍。

    孔日鑫腦筋一下子轉不過來，愣了片刻才會意過來，頓時驚喜無比。

    「誰說我愛小蓉比較多？」

    也就說，她愛我比愛小蓉多？！

    「我是不是在作夢？」他難以置信地捏捏臉，真的會痛。「家佳，妳承認愛我、願意接受我了是不是？」

    「話是你說的，我什麽也沒說。」她臉皮沒他厚，要說出「我愛你」還需要一點心理準備。

    「是，都是我說的，隻要妳不否認就行了！」他樂不可支，笑意藏都藏不住。「怎麽辦？我好高興，讓我親一下！」

    楊家佳還來不及反應，他已經把唇貼上來，像啄木鳥一樣親了又親，不隻嘴，整張臉都快被他親遍了。

    「夠了吧？」她臉都紅透了，趕緊伸出沒受傷的左手覆住他的唇。「你是親親狂嗎？萬一別人進來看到多丟臉！」

    「我親我未婚妻，有什麽好丟臉的？」他看見她左手上有些細小傷口，不舍地又親了親。「那兩名搶匪在哪？竟然敢傷害我老婆，應該把他們打癱才對！」

    「你別亂來！」楊家佳連忙將話題轉開。「倒是你這個人真的很會得寸進尺，連一場電影都沒請我看過，就到處跟別人說我是你女朋友，現在又一下子未婚妻、一下子老婆，接下來你還想喊什麽？」

    「孩子的媽。」他馬上回答，聽起來感覺真不賴。「不過有件事我很傷腦筋，元旦說我們結婚後要給他添一個弟弟，小蓉說要一個妹妹，可是我舍不得讓妳再受生孩子的苦，畢竟我們都已經有了兩個孩子，妳說怎麽辦？」

    「簡單，反正你中獎率特別高，再來兩次一夜情就解決了。」

    「別開玩笑了。」這玩笑讓他冷汗直冒。「這輩子除了跟妳的千夜情、萬夜情，再也沒什麽一夜情，我發誓，不然我那裏就爛掉、一輩子不舉！」

    她噗哧一笑。「孔日鑫，你真敢說！」

    他握緊她的手承諾。「我不隻要做妳的丈夫，還要做妳的親人，到死之前我都不會拋下妳和元旦，再也不會讓妳一個人孤軍奮鬥，不管那兩個孩子長大之後到底會不會結婚，我們四個人永遠是一家人。就算孩子們離開了，我也會陪在妳身邊，我保證。」

    前一秒還笑著的她，又因為他的情話熱淚盈眶。

    「你很討厭……不要害我一下子笑、一下子哭，我是情緒不能起伏太大的病人。」頭一次在他麵前淚流不止，她覺得好丟臉，可是心裏又覺得好感動、好幸福。

    「是，我討厭，都是我不對。」他當然知道她不好意思。「以後我隻會讓妳笑，再也不會害妳哭雖然妳笑起來好看，哭起來也讓我好心動，不過妳現在這樣我又不能行動，還是不要繼續哭下去比較好，不然我怕自己會忍不住。妳也知道，我已經哈妳哈很久了，這樣勾引我真的很不人道。」

    「誰勾引你了？明明是你自己思想邪惡。」楊家佳果然被逗得破涕為笑。「不要再鬧我，我有點累，想睡一下，你也該吃便當了。」

    「我現在還不餓，等一下再吃。」他體貼地幫她蓋好被子，在棉被下握著她的左手。「快睡，還是要我貢獻一首催眠曲？」

    「省省吧，依你的歌喉要改叫催魂曲才對。」她聽過他在洗澡時引吭高歌，大概隻比殺豬好一點。

    「我唱歌那麽恐怖妳還愛我，真是令人感動！」

    「我今天才知道你很三八。」她真的是啼笑皆非。「還有件事跟你說，手無力、長短腳都是唬你的，骨頭隻有微裂，沒碎，醫生說應該都不會留下任何後遺症。好了，我要睡了，不準再鬧我。」

    「……那咬妳行不行？」可惡，竟然嚇唬他！

    「那我換個男朋友行不行？」

    「快睡，早睡早起身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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