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4章血肉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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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許諾不得不帶著滿腹的疑問進入了沉眠。

    她再次被喚醒時,首先見到的是飛船上研究所的所長——同時也是她的老師。

    看到他一臉的焦急,許諾混沌的頭腦都能感覺得出來一定是發生了什麽重要的變故。

    果然沒錯,在她沉眠後不過一周,那些“雜質”便以驚人的生長速度擠破了玻璃管和冷凍箱,逃出了實驗室。它們的數量驚人,並且在飛船內到處棲息,見人就會撲上來,鑽入人的口腔裏進行寄生。

    而宿主幾乎無一例外的開始暴食——他們先是圍攻船上的食物儲存艙,在將大量的食物快速吞噬後,又開始吃人。

    船長帶人搶救下了一部分食物,並將那些被寄生者和那些怪物都擋在了船體中部和後部連接處的大門外——研究所就建在船體後部,那裏不但有出現怪物的實驗室,還有著非常廣大的利用人造光源培育可食用植物、動物的生產基地。

    也就是說,現在,飛船上不但損失了將近三分之一的人口,還損失了大量的食物和後備資源。而被搶救下來的食物,甚至都不夠剩餘人口食用一年的。

    當所長以盡量簡短的語言描述了現狀之後,許諾也明白了自己突然被喚醒的原因——弗雷明和其他抗衰老試驗成員是最先被寄生的人,所以他們已經被損失了。而船長也不願意派出自己的任何一位部下去研究所搶救出研究資料。現在唯一還在腦海中掌握著這個研究的核心信息的,也隻剩下許諾了。

    許諾心驚不已,雖然被快速從沉眠中喚醒帶來的適應症讓她渾身上下都像要炸開一般的難受,但她卻不敢耽誤一分一秒的時間——她必須趕快利用有限的資源,組建起關於這些怪物的誕生奧秘的新研究小組。

    許諾跟隨所長和其他同事回到飛船中心區時,才發現情況比她想的更糟。

    那些活下來的隨船醫生幾乎無法休息,因為需要他們照料的傷患實在是太多了。連研究員都不得不臨陣磨槍參與救援。

    許多人在逃命時摔下樓梯,或者遭到恐慌的人群踩踏,抑或者幹脆撞上牆上暴露的管線固定架——因為各種原因受傷的人在地上橫七豎八的躺滿,醫生在傷患中間穿行時,稍有不慎就會踩到不知誰的手和腿。

    這還不算最糟的,更糟的是,傷患的康複需要充足的營養,但船長卻開始限製大家的食物配額。

    “高層船員、護衛隊,每日配給降為原先的三分之二,其他人,降為二分之一!”

    當船長宣布這樣的配給時,遭致了隻能拿到原先一半的食物的人的不滿。但船長的理由卻又讓人無法反駁——船員、護衛隊需要付出大量的體能來保護大家,所以攝入充足的營養是必須的。

    但這個配額在之後幾天不斷的下降。以致於在三天後,許諾這樣的研究員和那些被稱為“實驗者”的青年男女,就隻能拿到原先四分之一的配額。

    資源分配的嚴重不均,導致了一部分人奮起反抗,但反抗者卻因為吃不飽飯導致的體力衰弱,很快就笨身體更加強壯的護衛隊給製服了。

    反抗導致了船員、護衛隊和其他人的敵對,手握武器的人甚至嘲諷沒有武器的人是“什麽也不幹隻是吃白飯的家夥”。

    不過客觀來說,船員和護衛隊的確一直發揮著大作用——船員在保持飛船各部件正常運轉的同時,還需時刻監控著船艙各個部分的情況。而護衛隊則根據船員傳回的各部分情報,製定出清剿方案,並冒險進入船體後部,一間間房間進行掃蕩,將可以利用的物品帶回來,抑或者是在修理機器人被寄生者摧毀後,保護船員去到故障區域進行修理。

    但即使這樣,饑餓和恐懼還是令人們不安。特別是那些“實驗者”。他們本來就受到了太多的限製,而災難發生時,一部分沉眠膠囊的線路被損壞,許多實驗者醒了過來,抑或者是被寄生。那些僥幸醒來並活下來的人中,有幾對眾所周知被強製分離的情侶,他們對船長等人是肯定心懷不滿的。

    人們壓抑的眼神中,似乎寫滿了一觸即發的危機。

    許諾要進行進一步研究,找到製服後頭那些怪物的突破口,就必須取得活體標本。還需要取得實驗所需的各種器材。

    而這些東西,都在門後那片廣闊的危險區域。

    “活體?”船長聽到許諾提出實驗需求時,像是在看一個剛從瘋人院逃出來的瘋子一般的瞪著她,“你想讓我的人去為你找活體?你知道這將會導致多少護衛隊成員犧牲嗎?就為了你那該死的研究?!”他顯然是氣急敗壞了,不斷的衝著她破口大罵著,口水噴了她一臉。

    但她不能被他這可怕的凶樣嚇到,“我知道你們嚐試過用火燒、激光槍射擊、將某些具備抽空條件的區域抽到真空狀態。但不管消滅了多少,實際上那些怪物變少了嗎?其實你我都知道,它們一直都在增殖不是嗎?而且飛船後部許多空間的監控都壞了,我們並不知道究竟在那些黑暗中囤聚了多少怪物。它們能夠快速增殖,肯定是因為那個抗衰元素。隻有找出它們真正的弱點,才能將它們全部消滅。”

    許諾的話讓船長徹底閉嘴了,他挫敗的捂著眼睛跌坐在椅子裏,半天後,才說了聲:“好吧。”

    立刻,護衛隊被派了一小部分出去,結果全員殞命。

    再派第二波出去,隻有一人生還——畢竟要抓活體,還要把那玩意安全的帶回去,可比殺死它們難上太多了。而且,研究所所在的區域是最危險的地方,那裏的監控全都損壞了,要深入到那裏麵去,簡直是九死一生。

    由於護衛隊損失了好幾個人,船長再也不敢派出更多的人去冒險了。

    許諾隻好在剩下的研究員和實驗者中征求誌願者,並給予大家希冀:“如果我們有幸能從研究所的植物培育基地搶救出種子等東西,說不定可以在這裏重新培育糧食。”

    不用說,039自然是第一個響應的。

    當他的目光隔著人群和許諾相遇時,許諾感受到了那目光中的堅定——她突然對這趟危險重重的探索,懷抱了信心。

    打從她從強製沉眠中醒來,就一直都沒有機會和他交談過一句話。但她仍沒有忘記這雙無時無刻不在凝望著她的異色瞳眸。

    這次能跟他一起去冒險,她竟然覺得內心有些雀躍——這是他們倆人能夠合法的靠近的唯一機會。

    新的隊伍裏隻有十個人,其中有兩名護衛隊成員,其他均是自願者。

    他們背上了少數武器,以及隻夠一日最低限度的口糧和水後,便出發了——船長也許很樂意讓這些吃白飯的人去犧牲生命,因為這樣,便可以將食物的消耗壓下去。

    門後的通道,比想象中的還是要安全了一些——許諾本以為門後的通道中一定擠滿了怪物和宿主,但事實上,那裏什麽活物都沒有。

    隻有地上密集的血腳印,和牆上、門扉上的血手印,宣告著這裏曾經有不少人踏足。

    她幾乎可以根據那些血跡想象逃生的人們是何等的驚恐萬狀。

    當她盯著那些血跡發呆時,一隻手輕輕的攬住了她的肩。

    她吃了一驚,跳了開去,看清那攬著她的肩膀的人擁有一對漂亮的異色瞳眸時,她才鬆了口氣——還好,搭著她的肩膀的,不是怪物的觸手。

    小隊人馬由兩名護衛隊成員雷蒙和休來開路,後麵跟著039和另外一位身板結實的男性實驗者,而許諾和三名研究員被保護在中間,兩邊和後頭跟著其他人。

    並不是每個人手上都有槍。研究員們被認為是需要被保護的人,所以沒有給他們分發武器——原因之一是船長不想浪費武器,所以沒有給他們每個人配備。

    研究員們背著空的背包和空的特製容器,以便用來裝預計要從研究所帶出來的東西。每個人都攜帶自己的一小份口糧和水。

    但許諾認為就算是被保護者,也必須有能力自保,所以出發前還是帶上了諸如維修時使用的巨型扳手、焊接金屬使用的便攜式火焰槍等東西。用火焰,可以把那些怪物逼退或者燒焦。

    但並不代表被燒傷、打傷的怪物一定會死去——從有限的生還的目擊者供詞中,許諾得知那些怪物和宿主具有極強的愈合能力——這也是那種抗衰元素在實驗小鼠身上顯示出的能力之一。

    但這種愈合力卻從沒在她身上顯現——注射最初提取的初級抗衰元素,讓她的衰老停止,卻沒有加快她的傷口的愈合速度。

    她大膽的猜測,愈合力肯定是在後來的研究中進化了,隻是當時她被強製沉眠,無法見到整個過程。當然,這種進化也導致了那些未知的小生物快速成長,以致於要和人類爭奪資源。

    想到這裏,她突然萌生出了一個可怕的念頭。

    但這個念頭還未成形,就被現實打斷了。走在最前麵的護衛隊員雷蒙已經將這段走道和前麵的轉角探查了一番回來了。他比了個OK的手勢,“沒問題,走。”

    許諾不得不調整精神,跟上隊伍。

    整個過程中,039都護在她的側前方半米的距離。他是有意保持這樣的距離的,這方便危險出現時,他第一時間保護她,也可以讓她看清前麵的路,同事,適當的距離也便於他施展身手。對於他來說,這次的任務就是為了守護她的安危,其他的一切事情和人,他都可以不加理會。

    他們很快通過了最初的幾道通道——通道之間的門上都沾著已經氧化了的暗色血跡。

    而越是往遠離安全地帶的通道走,地上的血跡越多。

    但奇怪的是,始終沒有看到一具屍體。

    “地上有血,可是沒有屍體,難道護衛隊清理過了?”她自言自語的問。

    “噢!”前麵的休突然發出一聲嘲諷的笑,“怎麽可能?誰會有這個閑工夫?再說了,清理的屍體得堆放到哪兒去?你該不會以為最近吃的肉都是人肉吧?”

    這個玩笑可一點都不好笑。許諾反感的擰緊了眉頭。

    039回過頭來飛快的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眼神,讓許諾覺得好受了些。

    起先行進的速度很快,地上的血跡就像是在給他們指路一般,一路延伸向他們要走的方向。

    到了第一處用來停放飛船用地坪車的開闊地帶時,所有人都警惕了起來,不自覺放慢了腳步。

    許諾抬頭環顧四周——原本應該如同白晝般被無處不在的燈光照得雪亮的地坪車停車場,此刻卻光線昏暗。大部分的燈都損壞了。地上白色的線條燈發出紅色的光,仔細一看,原來是因為上麵覆蓋著血跡。

    大概那些玩意不喜歡強烈的光線。許諾把這個猜測小聲的說了出來,立刻得到了旁邊的研究員的讚同。

    而關於屍體去哪裏了的疑問,也很快的得到了解答——從黑暗的頂部突然躍下了一個東西,猛的扒拉在039身旁那個誌願者的後腦勺上。

    這個突然出現的東西離許諾隻有半米遠,許諾當即被嚇得差點驚呼出來,但039在這個時候迅速的回身一把捂住她的嘴,抱著她往遠離那個人的地方滾去。

    隻見那個人被觸手勒住了脖頸,正要張嘴喘息時,那觸手卻趁機鑽了進去。

    那人慌亂的試圖用槍去射腦後那個鬼東西,結果卻由於太過慌亂,失手射穿了自己的大腦!

    而子彈穿透顱骨的同時,也弄斷了那怪物的兩條觸手,隻見那怪物發出一聲刺耳嘶啞的尖叫,迅速將所有的觸手從那人口中抽離。

    而那人咚的一聲栽倒在金屬材質的地麵,抽搐了幾下便不動了。

    那怪物卻並沒有放過這個應該已經斃命了的人,而是迅速的用四條觸手勒緊這人的脖子,用剩餘的觸手飛快的貼著地麵爬行,將那個人拉進黑暗中。

    黑暗裏響起“咯噔嗝啷”的金屬被重物撞擊的巨響,借著昏暗的光線,可以看得出一個人影被快速的拉上一段金屬網格樓梯,又拉上牆壁,一路撞到無數的凸起物,最後消失在黑暗而高聳的天花板的陰影裏。

    而一路上,流在地上的血跡就跟許諾在之前的通道中看到的一樣——原來是死人被推拽的痕跡。

    現在,隻剩下九人了。

    驚魂甫定之後,許諾意識到自己還趴在039的懷裏,趕緊從他懷中掙脫出來。

    039也跟著站了起來,一邊環顧四周,一邊給自己的槍上膛。

    其他人也跟著回過神來,雖然眼神中仍寫滿了驚恐,但大家都明白現在絕對不是慌張的時候。

    這還隻是第一道關卡,接下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許諾開始意識到這次任務的風險之高——那玩意會飛簷走壁。

    雷蒙將犧牲者掉落的武器撿了回來,扔給其中一位男性研究員,並簡單講解了使用方法。

    大家繼續前進,隻不過盡量朝遠離那個怪物消失的方位的地方走。

    接下來要經過許多停放各種類型的交通工具的不同的大房間,每一處開闊地帶,都意味著隱藏了更多的危險。

    接下來又接連損失了三名誌願者,其中一人沒能在被寄生前死去,結果當著眾人的麵被傀儡化——這場麵十足的恐怖,那肉色的渾身長滿觸手的怪物硬是將自己擠進那個人的口中,那個人被擠得使勁的在地上掙紮,嘴被擠裂了,一直裂到了耳根,簡直就像恐怖故事中的裂口女。他的眼睛更是由於痛苦而暴突,直到那玩意徹底鑽進他口中,他的掙紮才消停下來。

    可以看到他的喉嚨和胸脯有個大包鼓突起來,那個大包沿著腸道一路向下,直達腹部便消失不見了。而這個人四肢僵直的仰麵倒在地上,眼睛還是瞪視著的,臉色也迅速的灰敗下去。他身上所有的血管都像是被高壓水流通過一般接連的鼓脹起來,爆出青藍的顏色,而那從身體內部向四肢百骸延伸的觸手,迅速占領了他的肢體和大腦。

    最駭人的是,他那裂開的臉頰竟然也以驚人的速度愈合。

    從被那玩意鑽進口中直到寄生的完成,隻用了短短十幾秒的時間——這個時間裏,休和雷蒙都端起槍來朝那個人身上的鼓包點射了無數槍,火花四濺。

    “不!”許諾和另一個研究員都無法忍受看到自己曾經的同事被亂槍掃射,那個研究員甚至撲向雷蒙想把槍給推開。

    “法克!你想陪他一起下地獄嗎?!”雷蒙憤恨的罵了這個研究員兩句,“把你的軟心腸留到給自己吧!”

    就在雷蒙罵研究員的同時,那個被射成馬蜂窩的宿主居然從地上顫巍巍的站了起來——以一種極其怪異的方式。(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