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危在旦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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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程易的手術一直持續到淩晨。
醫院的人開始逐漸的減少,入了夜,隻剩下值班的醫生和護士還在忙碌的工作著,本來有些雜亂的聲音漸漸平息下去。
手術室門口的燈還一直亮著,林溫溫就坐在門口,焦灼的情緒始終沒有絲毫的減退,陸景深坐在旁邊,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披在了林溫溫的身上。
他的擔心,不過是因為林溫溫肚子裏的孩子。
終於,一聲劇烈的聲響在走廊響起,震得人心都跟著顫抖起來。手術室的門終於被推開,林溫溫下意識的立刻從椅子上起身,可能是坐的時間太久,忽然感覺一陣眩暈。
她按著太陽穴的手指已經有些冰冷,陸景深一把抓住林溫溫的手臂,一隻手繞過她的脊背,穩穩的扶住了她。
“沒事吧?”陸景深關切的問著。
林溫溫隻是慌忙的搖了搖頭,便迎上護士的目光,“程易叔叔他怎麽樣了?”
推開的門縫中擠出一個護士的身影,門上“手術中”的指示燈還在亮著,林溫溫清楚的知道,一定是出了什麽事。
“病人失血過多,由於旁邊醫院接收了一起旅遊大巴翻車事故,導致現在血庫裏的存血供應不足,病人是A型常見血型,所以你看”護士用專業嚴謹的語句告知了家屬現在的情況,無疑是把決定權交在了林溫溫的手上。
“抽我的血,抽我的!”林溫溫反複重複著同一句話,神情有些不安。
“好,那你跟我來。”護士說著,引導著林溫溫向抽血室的方向走去。
陸景深的麵色凝重,眉眼間的波瀾凝固在一起,像是一道密不透風的圍牆,禁錮起一種莫名的無力感,轉而演化成了一股淡淡的怒火。
他跟在林溫溫身後的步伐愈加沉重,終於,在林溫溫坐在抽血室的窗口前那幾秒鍾裏,他一把扯過林溫溫的胳膊,語氣冰冷襲人,深邃的瞳孔裏看不見一絲光亮。
“走開,我來,我是A型。”陸景深把手裏的外套又扔給林溫溫,迅速解開袖口的紐扣,結實的小臂徑直湊到了護士的跟前。
“確定嗎?”護士在抽血前做著最後的詢問。
“景深,可是……”林溫溫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她驚訝的看向陸景深的背影,一時給不出任何反應。
“出去等我。”陸景深的聲音無比低沉,像是不容置疑的命令一般,隨後堅定的回應著護士的問話。
林溫溫退了幾步,目光還是忍不住的落回抽血室的裏麵,細長的透明醫用膠管裏麵迅速被深紅色的血液填充的滿滿登登。
繞了圈的膠管引導著血液一同旋轉著流進容器袋裏,像是一條蜿蜒的毒蛇,正以迅雷不及掩耳般的速度衝進了林溫溫的心髒。
因為那一刻,林溫溫覺得心頭一緊,一股暖流噙在眼球周圍,有些發燙。
時間分秒必爭的衝向一切空間,張牙舞爪的占據著所有角落,護士拿著血袋幾乎是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進了手術室裏。
又是一輪漫長的等待,林溫溫覺得有些不支的體力終於敗下陣來,她靠在陸景深的肩上睡著了,不知不覺。
若是曾經隻不過是一晚上不睡,再正常不過了。而現在,林溫溫由於懷孕再加上肚子裏的孩子已經岌岌可危的性命折磨著她,她的體力大不如從前了。
又是兩個多小時的等待,手術室的指示燈終於暗淡下來,片刻,門被護士大力的向兩邊推開,撞在了兩側的牆上,緊接著又彈了回去,最終被死死的按在了一旁。
這一切都伴隨著巨大的聲響,林溫溫被驚了一下,才恍惚的站了起來撲向醫生的方向,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竟然睡著了。
“醫生,他怎麽樣了?”林溫溫急迫的問著,眼睛不停的看向後麵手術床上正被推出來的程易。
醫生摘下手套,說道,“病人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但是由於失血過多,達到1800cc以上,再加上送醫又不及時,所以導致了肌體和大腦發生了嚴重缺氧。”
“那會怎麽樣?”林溫溫皺著眉,表情已經有些失了色。
“這個不好說,所以接下來這七十二小時的觀察期很重要,最壞的情況就是植物人,可能很久甚至永遠都不會醒來。如果病人七十二小時之內醒了的話,也會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由於大腦受損會變成七八歲孩子的智商。”
聽了醫生的話,林溫溫緊繃的神經隨即鬆散開來,緊接著便是一陣痛楚,被明確的從大腦,傳給了心髒。
她的聲音帶著顫抖的哭腔,不停追問著醫生,仿佛這樣就能夠逼問出什麽樂觀的答案一樣,“另外百分之十呢?會不會發生奇跡?”
醫生搖了搖頭,歎口氣,“我隻能說,另外百分之九即便沒有影響智商,但醒來後也會有全身神經性癱瘓的風險,雖然這種情況少有發生,但依舊是存在的。”
“完全沒事的幾率隻是那百分之一,而且我必須明確的告訴你,這百分之一也隻是醫學上的遐想餘地,隻不過是理論上絕無僅有的發生可能性,還是不要抱有這種期望比較好。”
說完,醫生拍了拍林溫溫的肩膀,便直接繞過她離開了這裏。護士們正推著已經麵無血色,全身插滿管子,還帶著呼吸機的程易往重症病房走去。
“等一下,你們為什麽要把他推進重症病房啊?醫生剛剛說了你們聽不見嗎,還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他會完全康複的,你們都他媽的聾了嗎?啊?”
林溫溫的怨氣和怒火全部發泄在了護士們的身上,她嘶吼著,每一個音節都破了音,喑啞的聲調聽上去極具穿透力,回蕩在醫院空蕩蕩的走廊上。
“我叫你們停下……”林溫溫拚命叫喊著,可護士們早就對這樣的病患家屬情緒習以為常了,她們隻是稍微一愣,隨即便再也沒有理會的直接把病人推向走廊盡頭的重症病房。
陸景深抓住林溫溫的胳膊,用力的把她扯進自己的懷裏,另一隻手撫著她的脖頸,完全沒有理會林溫溫的掙紮,他沒有說話,這一刻言語才是最蒼白的,他能做的隻有抱著她,看住她。
“呃——”陸景深的喉嚨發出沉沉的一絲呻吟,隨即立刻咬緊牙關。
隻見慌亂掙紮的林溫溫一口咬在了陸景深的肩膀上,死死的,像是用盡了身上最後的力氣,她的眼淚涓涓而出,偌大的淚珠打濕了陸景深的襯衫。
即便如此疼痛,陸景深依舊沒有鬆開手,他知道,他抓住的不僅僅是林溫溫的人,還有她的情緒,她的心和意誌,所以,他絕不會放手。
終於,林溫溫漸漸沒了力氣,她陷進了陸景深寬厚的肩膀和有力的懷抱,哭聲淹沒在厚實的胸膛上,慢慢的沉寂下去。
林溫溫安靜的坐在程易的病床前的時候,天已經微微擦亮,淺灰色的天空霧蒙蒙的樣子,好像被灌溉了一層厚厚的水泥,絲毫透不出光亮,就像林溫溫的心。
一直到吳秘書出現在病房的門口,陸景深才從病房裏走了出來,他拍了拍林溫溫的肩,“先回家睡一覺,你不可能寸步不離的守著他七十二個小時,這裏我會派人看著,有什麽動靜會第一時間通知我們。”
林溫溫的確有些累了,除了身體還有精力,她順從的點了點頭,目光艱難的從病床上移開,跟著陸景深和吳秘書下了樓。
回到家的時候,爺爺正在花園飲茶,林溫溫還是強撐著笑容的去打了招呼,她不能讓爺爺為她擔心,所以隱瞞了昨晚發生的事,隻是輕描淡寫的說去祭拜陸景深的父親,隨後便在陸家老宅留宿了一晚而已。
爺爺對她的話深信不疑,但看著孫女兒眼睛上的紅血絲,還是不免為她捏了一把汗,所以在林溫溫回房之後,爺爺還是拉住了陸景深。
“溫溫的身體是不是有什麽不妥啊?我看她情緒不高,像是有些強撐精神的的樣子。”爺爺的聲音透著難以掩蓋的焦急。
“你先去車裏等我。”陸景深回頭交待了吳秘書幾句,便扶著爺爺在花園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爺爺,這種病就是這樣,偶爾會有些低落,我們能做的就是安靜的陪在她身邊,不聞不問便是最好的包容和關懷了,溫溫自從能每天看到您,已經好轉了不少了。”陸景深說著,眸光深邃的如同墨染,一眼望不到盡頭。
老爺子拚命的點頭,“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會提的,對了,有空我還是想回村子裏看看,你也知道,我那些老夥計都在那兒,還有些想他們了,還有我那一院子的花花草草。”
陸景深笑著,拍了拍爺爺的背,“放心吧,那些花花草草都很好,每天都有人幫您打理,這樣吧,找一天我和溫溫陪您回去看看,就當是讓溫溫出去散散心了。”
“哈哈,好好好。”爺爺笑著,聲音爽朗。
陸景深交代幾句之後便轉身離開了,轉臉,泛著笑意的表情便瞬間沉了下去,無窮無盡的黑暗,一直蔓延著……(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