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小酒館裏，四人已經喝的有些醉意，臉頰緋紅，像是三月初的桃花。

    唐筱歌喬森王漫和林溫溫，一行四人，在比賽結束後，相約來到雲城靠近老城區的一家小酒館裏慶祝。這裏隻是一間比較平民的酒館，消費價格都比較低。

    選擇這裏的原因，大概是因為這裏靠近老城區一些吧，開車經過老城區的時候，林溫溫看見唐筱歌頻頻把目光投向那一片小樓群之中。

    這一刻，他應該有些思念自己的父親吧，即便影像模糊，但這就是人性使然，一旦某一個小的階段成功，或是經曆了艱難險阻克服苦難之後，總是想要找人去分享喜悅。

    開心這種情緒，一個人是沒辦法令它持續發酵的，尤其是唐筱歌這樣喜歡把心藏起來的人。

    林溫溫有些感同身受，尤其是許晚晴離開，舅舅舅媽也走了之後，她就像是遺世而獨立的孤島，始終難以尋找到能夠靠岸的地方。

    酒館裏的人漸漸稀少下去，從一開始的人聲鼎沸，一直到後來大家都開始買單離開，林溫溫和王漫在時間還不算太晚的時候，現行離開了。

    隻剩下唐筱歌和喬森兩個人，在這家小酒館裏，坐在一張圓形台桌上，醉意醺醺，相對無言。

    唐筱歌笑了，他指著喬森說他的臉就像是猴屁股一樣。喬森也跟著笑，笑的肆意，臉上的褶皺都快要被擰成了麻花，他看著唐筱歌，一直笑，直到流出眼淚。

    “哇，你幹嘛，這麽開心哦…！”唐筱歌看到喬森的眼角通紅，有些驚訝之餘，開始指著他陣陣發笑。

    喬森沒再跟他繼續貧，而是聽著唐筱歌嬉鬧般的謾罵，鼻子越來越酸。

    良久，就在唐筱歌趴在桌子上，醉意更加朦朧的時候，喬森的眸光變得異常清醒，他看了看唐筱歌，語氣帶著淡淡的惆悵。

    “鴿子，你知道嗎，其實你很有設計天賦，在你麵前我覺得自己像個小醜一樣……”

    唐筱歌迷迷糊糊的撐起身體，醉醺醺的哈哈大笑，他抬起無力的手臂揮舞著，“你是小醜？你看你臉紅紅的，像猴屁股，猴屁股，猴……”

    說著，唐筱歌又再次撲倒在桌子上，徹底醉了過去。

    喬森依舊麵無表情，他有點了一杯加了冰的威士忌，試圖讓自己更加清醒，一杯酒下肚，一向酒量很好的喬森也開始泛起了迷糊。

    “鴿子，你知道嗎，其實我是壞人，我是真的壞，我就是個渣子。”喬森說著，一口接一口的把橙黃色的酒精液體灌進嘴裏。

    “還記得上學那時候嗎，那一次特別有名的那個設計師招收入室弟子，最後我成功了，哈哈哈，我成功了，你知道我有多開心嗎，我開心的好幾個晚上都沒睡著覺。”

    不大的小酒館裏，混雜著音樂聲和酒鬼們的胡言亂語聲，還有杯子相互碰撞的聲響，交織在一起，在這個寧靜的夜晚，變成了一道熱鬧非凡的景象。

    像是這樣酒後胡言亂語，或是懺悔甚至哭鬧的人，酒保見得多了，早就見怪不怪。所以他一邊擦杯子，一邊把耳機塞進了耳朵。

    喬森和唐筱歌也隻不過是著紛亂中的渺小一角，如同塵埃顆粒，風過不留。

    他一邊說著，一邊還不停的給自己灌進各種顏色的酒精液體，一杯接一杯。

    “鴿子，鴿子你醒醒，你聽我說呀……”喬森的就近有些上頭，飄忽的感覺令他開始搖晃起來，他一隻手不停拍著唐筱歌的肩，可早就喝醉了的唐筱歌完全沒有反應。

    “那時候如果不是你，我根本就不會有機會，師傅一直都看好你，那天我無意聽到你們的對話，我就知道自己一定沒有希望了，我很沮喪，很懊惱。可你是我的好哥們，我應該替你感到開心的，可是我沒有，我一點都開心不起來，反而很生氣很嫉妒……”

    “嗬……”喬森一隻手撐著桌子，冷笑著，“我真的很卑鄙，那時候我故意找你喝酒，還騙你說我媽得了腦癌，她最希望的就是看到我能有出息，我能當上設計師。”

    “我說了很多，其實都是假的，都他媽是假的，我媽早就不在了，她是死於車禍，並不是什麽腦癌。你說啊，鴿子，我連我死去的媽都利用，我是不是很垃圾……”

    “垃圾，垃……”唐筱歌猛然一哆嗦，胡亂的重複著，隨即又昏睡過去。

    濃烈的酒精氣味在酒館裏蘊成一團霧氣，籠罩著喬森和唐筱歌，他們七倒八歪的靠在一起，就這樣，喬森不停的說著，雖然思維條理已經被酒精的作用搞得混亂不堪，但幾年前的事情，還是說的一清二楚。

    “我知道你心軟，你一定會把那個機會讓給我的，但是你知道嗎，我多卑鄙啊，我就怕你會改變主意，所以比賽那天，我故意在你的杯子裏下了藥，我就想讓你不能來，這樣我不就順理成章的能去國外跟老師學習設計了麽，我是不是很聰明啊，哈哈……”

    喬森吸了吸鼻涕，又是一杯威士忌下肚，“你那天果然沒有去，自動放棄了決賽。我別提多高興了，我暗暗竊喜，我跟自己說，還好我留了一手，在你的杯子裏放了大量的瀉藥。”

    “可誰知道，那杯東西被隔壁寢室的臭小子給喝了，他拉的進了醫院，而你一早就跟學校請了假，買了比賽當天的機票，跑去國外泡溫泉了。”

    “哈哈……”喬森笑著，唇角卻僵硬起來，“你小子真會享受啊，你明明那麽渴望當一個設計師的，你明明那麽崇拜師傅，可卻跑去玩了，連比賽都不參加了。”

    喬森的目光忽然暗淡下來，他拚命擠出來的笑容瞬間消失不見了，他一杯接一杯的把自己灌得更醉，可是良心卻始終不安的跳動著，時刻提醒著他。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為了給我這個機會，可我呢，卻這麽小人之心，甚至不惜給你用藥去害你。今天我在休息室，當一切迫在眉睫需要勇敢麵對的時候，我發現原來我很懦弱，我很膽小，我不敢麵對，因為我根本就沒有足夠的實力去應對這樣的突發狀況。”

    “這麽多年來，我多背負的盛名，都是因為你當時的退讓，也因為師父的名氣，所以我才能一路走的這麽順利。所以今天，當我一個人麵對困難的時候，我才發現，除了逃避我什麽都做不到。”

    “還好有你，你再一次幫了我，在懸崖邊上救了我。多虧了你，你是設計天才，師父之後經常都無意的提起你，提起當年比賽時你的設計。”

    “我知道在師傅心裏，我永遠都沒有辦法超越你，你沒能做設計師，是師父永遠的遺憾。可你不僅是設計天才，也是演戲的天才，為什麽上天對你這麽好呢，為什麽我一無所長……”

    喬森說著，眼圈通紅，灼熱的幾乎快要燃燒起來，他流下了眼淚，混在了酒杯裏，苦澀的像是一種懲罰。

    “我真的很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喬森的聲音越來越低沉，直到淹沒在酒館的嘈雜聲中，他幾乎快要昏睡過去了。

    “你說的都是真的嗎？”王漫質問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的時候，喬森的醉意已經瞬間褪去了一大半，他猛然驚醒，從高腳椅上站了起來。

    “漫漫？你……”喬森越來越清醒，尤其是與王漫的眼神四目交錯的時候，他本來已經麻痹的心髒，又開始狂亂的跳動起來。

    “你沒走嗎？我以為……”喬森吞吞吐吐，一臉尷尬的看向她，“你聽我解釋，我其實……”

    王漫緊緊皺起的眉心，扭曲成奇怪的形狀，“原來你是這樣的人，要不是我的手機落在桌子上我趕回來取，還欣賞不到這麽精彩的一番對白呢。”

    喬森歎著氣，他伸出手試圖抓住王漫的胳膊，可王漫卻用力的甩開了他，“我對你太失望了，喬森。”

    說著，王漫便跑著衝出了酒館，喬森慌亂的跟在後麵追了出去。

    “漫漫，你別走，你聽我解釋……”喬森窮追不舍，直到在酒館旁的小巷子裏，他攔下了情緒激動的王漫。

    “你剛剛說的已經很明白了，我聽得很清楚，你不需要在解釋了。”王漫站在那裏，止不住的顫抖著。

    “你一定很討厭我吧……”喬森胡亂的抓了抓自己有些淩亂的發絲，入夜的風已經開始轉涼，他終於徹底的清醒了過來。

    王漫的眼圈有些紅，她看向喬森，冷冷的說著，“你太可怕了，我沒辦法跟你這樣的人在一起，我們之間，就這樣吧……”

    說著，王漫便推開攔著她的喬森，跑了出去。

    “王漫……”喬森的叫喊聲聽上去有些歇斯底裏。

    王漫站在巷子口，背對著喬森，“你放心，我什麽都不會說的，不過你最好以後離我遠一點，離唐筱歌遠一點，我們無福消受你這種人的感情。”

    話音剛落，王漫便消失在了巷子口，隻留下喬森一臉痛苦的蹲在了地上……（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