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看向一言不發的林牧，氣不打一處來，他用拐杖敲打著桌子邊，“是你害的晚晴變成那樣的，她已經走了，你沒得後悔了。但是，你的親生女兒還在！我不想等你孤獨終老的時候，才追悔莫及啊！”

    “爸，這些陳年舊賬就不要再翻出來說了，當年我們在一起是有違道德法理，但我們是真心相愛。事到如今也已經十幾年了，當初晚晴發生意外誰都不想的，何況小萍一直勞心勞力的為林家，您也好歹考慮一下小萍的感受啊！”

    林牧一字一頓的說著，可在林溫溫聽來如此可笑，就像是一針一陣的紮在了她的心上。那些話，無比刺耳。

    像是當年的一切都與他們無關一樣，那麽堂而皇之，大言不慚的麵對著當年的一切，把自己撇的幹幹淨淨。

    林牧，他從始至終都沒有對媽媽的死有過一點的愧疚。

    老爺子毫不顧及，他顫顫巍巍的苦笑著，“真心相愛？嗬嗬……”

    “看樣子你們真的是真心相愛啊，都讓你愛到鬼迷心竅的幫別人養了二十幾年的孩子，林牧啊林牧，你真是英明一世糊塗一世啊！你把自己的親生女兒趕出家門，卻精心嗬護著別人的孩子……”

    老爺子的話一出口，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一臉錯愕。林宛心抬起頭，不可思議的看向爺爺，又看向王愛萍，一下子懵了。

    而王愛萍卻驚慌失措，手舞足蹈的大叫了起來，“你說什麽呢？我看你是老糊塗了吧，不就是宛心不小心害林溫溫失去了孩子嗎，你至於這麽血口噴人嗎！”

    林牧也錯愕的看向老爺子，他的目光如炬，雙肩不停的泛起波瀾，愣愣的問道，“爸，你說宛心不是我的女兒？你可不能亂說啊！”

    林宛心喘著粗氣，站起身，一臉茫然的看向爺爺，她垂在腿邊的手劇烈的晃動著，心跳開始變得不再規律，她有預感，爺爺這話不是憑空說出來的。

    “小萍啊，我念在你好歹進了我林家二十幾年，事到如今，你若是坦白承認，我或許不會追究。”老爺子的劍眉豎了起來，英氣逼人的樣子。

    “我，我，我……”王愛萍有些結巴起來，她強撐著無辜的表情，厲聲說道，“我沒做虧心事，我承認什麽呀我，宛心就是，就是林牧的女兒！你們這群瘋子，不就是那點破股份嗎，我們不要就是了，何必這麽冤枉人呢！”

    “好，我給過你機會了！”老爺子轉頭看向陸景深，悠長的語氣帶著難以遏製的悲愴，淡淡的說道，“孫女婿，麻煩你去我房間櫃子第二個抽屜，有一個文件夾，幫我拿下來。”

    陸景深頓了頓，點點頭，“好……”於是從椅子上邁開步子，走向了樓上右邊林老爺子的房間，果然在床邊的第二個抽屜裏，安安靜靜的躺著一個黑色的文件夾。

    他拿出文件夾，沒有翻開，而是直接走下了樓，遞到了老爺子的手裏，“爺爺，是這一份嗎？”

    “沒錯！”老爺子接過文件夾，二話不說直接甩到了桌子上，“這就是證據！我本以為宛心這孩子從小溫順爾雅，孩子是無辜的，如果能給她一個完整的家，我可以守著這個秘密一直到死，可是現在看來，是我想的太簡單了。”

    老爺子的眼角噙著淚水，失望的看向林宛心，“沒想到宛心表麵單純，實際上卻心狠手辣，若是溫溫上次真的有什麽三長兩短，我死都不會瞑目的！”

    “林牧啊，我們林家虧欠許家太多了，虧欠溫溫太多了，你是時候要麵對現實了！”老爺子說罷，直接癱坐在椅子上，眼淚模糊了視線。

    林牧伸出手剛要去拿那份文件，沒想到王愛萍卻忽然撲了過來，一把按住桌子上的文件夾，哀聲乞求的語氣，“不要，老林，你不要看。”

    忽然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賊人總是這樣，愚蠢到慌亂的用一種眾所周知的方式去試圖掩蓋真相，就如同王愛萍此時的樣子，已經完全的說明了一切。

    “你幹什麽？走開！”林牧有些懊惱，他皺著眉語氣冰冷。

    “老林，你聽我說，其實……”王愛萍幾乎是帶著哭腔，可憐兮兮的祈求著，但是這個時候，證據就擺在眼前，她越是這樣就越是勾起了林牧的好奇心。

    “走開！”林牧加重了聲調，他有些不耐煩了，可王愛萍死死的抓著文件一角的手絲毫沒有放鬆的意思。

    “老林啊，不要……”王愛萍搖頭，拚命的搖頭，眼角驚慌的布滿了細紋，猙獰的爬滿了眼耳口鼻。

    “滾開！”林牧再也壓製不住自己的怒氣，狠狠的把王愛萍推向了一邊，她整個人順著林牧巨大的推力便摔向了地麵。

    “媽……”林宛心見狀，衝了過去，扶起了王愛萍。

    林牧並沒有理會摔倒在地的王愛萍，而是迅速拿起文件夾，瘋狂的扯出裏麵的一張紙，是林牧與林宛心的DNA化驗報告，最後一行不大的字赫然寫著。

    親子鑒定分析結果，被檢測人之間不支持其生物學親子關係。

    很明顯的一句話，也就是說林牧與林宛心之間並不存在親子關係，他們並不是有血緣關係的父女。

    報告從林牧的手中滑落，飄然而下，最終落向了餐廳的一角。林宛心猶豫了片刻，還是衝了過去，撿起那份報告，明晃晃的一行字像是被籠罩了一束追光，在此時變得異常刺眼。

    林宛心錯愕的癱坐在地麵上，雙眼放空，頭腦一片空白。

    林牧也一樣，整個人僵在餐桌邊，一動不動，他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毫無生機血色，仿佛剛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

    “當年是我親耳聽到小萍給一個男人打電話，她親口承認了這件事，那時候宛心乖巧伶俐，天真無邪，我是在不忍心，所以才決定將這件事瞞下來。”

    老爺子歎了口氣，“是我的錯，要不是我，溫溫也不會受這麽多的苦難和折磨，我是時候替林家償還這筆情債了，隻是一點股份算得了什麽，就算幾個林氏都好，也比不上一個淒慘的童年和從小喪母的創傷啊！”

    “兒子，如果你還有一點良知的話，擦亮你的眼睛和你的心，路該怎麽走，你自己決定！”

    “我累了……”說著，老爺子便拄著拐杖，一頓一頓的向樓上走去。

    “老林，老林……”王愛萍跌跌撞撞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撲向林牧，“老林，你聽我解釋，聽我解釋。那個男人其實是我的前男友，有一天他喝多了來找我，我是被迫的，是他強迫我的。我當時很怕，我怕你知道會不要我，所以我才決定瞞下這件事的，可沒想到，沒想到沒過多久我就懷上了宛心……”

    “我看你那麽興奮，那麽期待，我真的不敢說，我不敢告訴你。老林，我是真的很愛你，我怕你會因為那件事覺得我髒，就不要我了，我很怕……”

    王愛萍的聲音開始扭曲，她的眼睛不停的轉動著，閃爍著，“老林，你原諒我吧，你原諒我，我求求你了。”

    “啊————”林宛心站起身尖叫著，冗長又淒厲的叫聲幾乎快要穿透陸宅的屋頂，她捂著耳朵不停的尖叫，不停的搖頭。這一切她始終難以相信，就在剛剛她還在奢望著會不會是DNA報告弄錯了，但是直到王愛萍親口承認了一切，她燃起的希望瞬間被冷水撲滅。

    “夠了！不要再說了！我恨你！”林宛心覺得自己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的小醜，尤其是在陸景深和林溫溫麵前，自己的自尊已經一敗塗地，就連所剩無幾的驕傲，也都一一潰敗。

    說罷，林宛心便直接衝出了陸家別墅。

    “宛心……”王愛萍大聲叫喊著，也跟著衝了出去。

    整個陸宅的客廳就隻剩下陸景深林溫溫和林牧三個人，從始至終林牧始終一言未發，可他的臉色卻愈漸昏沉，像是籠罩著一層難以言喻的陰雲，驅散不開。

    陸景深拍了拍林溫溫的肩，沒說什麽，也直接上樓進了書房。這一刻，他知道最好的做法，就是離開這裏，給林溫溫和林牧一些空間，他們之間，一定有話要說。

    就這樣，林牧和林溫溫相對無言的在客廳裏站了很久，終於，林溫溫再也支撐不住這樣尷尬凝重的氣氛了，她站起身準備離開。

    椅子被推向後麵，在理石地麵上劃出一道聲響，有些淒絕。

    “對不起……”林牧低啞的聲音在林溫溫背後緩緩而出，短短幾個小時的時間，竟如同飽經了風霜雨雪般，變得滄桑不堪，疲憊不已。

    林溫溫沒有轉身，她的肩膀微微的起伏著，之停頓了片刻，便快步走上了樓。

    衝進房間的林溫溫再也忍受不住，眼淚像是潰堤的河水，傾瀉而下，剛剛那一刻，她很緊張，緊張的不知道如何麵對林牧，這個自己的親生父親。

    這是二十多年來，林牧第一次跟林溫溫說出對不起這三個字。（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