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下T恤，顧暖暖身上隻剩下一件貼身穿著的小背心。

    夏夜陰涼的祠堂中，這身打扮實在太清涼了一些，害的她千辛萬苦的忍住一個噴嚏，揉揉鼻尖若無其事的綻開笑臉：“怎麽啦，難道是做噩夢才跑出來的麽？”

    小包子垂著小腦袋感受著T恤上殘存的體溫，抿了抿唇沒有推拒，因為知道顧暖暖是真心在為他著想，推拒也是沒有用的。

    “不是做噩夢，我還沒有睡。”

    “那……是安然說的話讓你不舒服了吧。”如果可以，顧暖暖實在不願意主動挑起這個話題，尤其還是在墨雲端沒有在場的當下。

    但小包子為了這件事這麽耿耿於懷，在這個時間裏壯著膽子一個人跑來祠堂找她，足可看出小包子對此事的看重，不是她想不提就可以不提的。

    更何況，安然說的話雖然有挑撥離間的成分，但她和墨雲端的婚期將至也是事實。

    本打算瞞著小包子等他長大一點比較容易接受的時候再說，安然卻不肯給她暗度陳倉的機會。

    小包子水汪汪的大眼睛閃了閃，並沒有反駁顧暖暖的誤解，而是借機問下去：“暖暖，小姑姑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曾祖母說的話他不會懷疑，可是沒有顧暖暖的親口否認，總讓他覺得有那麽一點點說不出的微妙感覺。

    顧暖暖糾結的垂下眸子，自己在蒲團上席地而坐，再讓小包子坐在她的腿上。

    孩子天真無邪的目光看的她麵頰滾燙，讓她在這一刻清楚地意識到瞞著小包子的念頭或許是錯誤的。

    四目相對，顧暖暖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氣：“如果，我是說如果安然說的是真的，你會很生氣，很不能接受嗎？”

    話一出口，她立刻下意識的屏住呼吸，生怕小包子會承受不了。

    有她自己這個活生生的例子在前，她很能理解小孩子對後媽天生的敵對，要是小包子從此以後選擇討厭她，她一定會覺得心裏好痛好痛，隻是想象一下那種場麵，都覺得心髒快要裂成兩半。

    但是更讓她擔憂的，是小包子成熟懂事的不想給她增添負擔，轉而將怨氣和不解深藏心裏，時間一長肯定是要出大問題的。

    “……我不知道。”半晌，小包子用力的咬著唇瓣，艱難的給出了最真實的回答。

    他有自己的主見，不會事事都聽小姑姑的閑話，所以他很清楚上上次的馬場墜馬，還有前幾天在露台上賭膽量的時候，暖暖對他的關切並不是假的，起碼並不全是假的。

    “對不起，讓你這麽難過。”顧暖暖鼻尖一酸，將懷中的小包子抱的更緊一些，用纖瘦的背不動聲色的為他抵去門縫裏鑽進來的夜風。

    這麽小的年紀就要承受這麽多，她是真的替他感到心疼，心疼到一遍一遍的在心底追問命運為什麽這樣弄人，如果她就是小包子的親生媽咪，那該有多好。

    “暖暖，你好像也很難過，你不喜歡嫁給爹地嗎？”小包子無措的仰起小臉，伸手體貼的為她擦拭了透明的淚水，微涼的沾濕他稚嫩的指尖。

    顧暖暖小聲的抽噎著，眼淚撲簌簌的一直落下去，在這個夜裏悄悄的吐露心跡：“其實想嫁給墨雲端的女人數不勝數，我一開始是沒想過這種事的，後來經過一些事情，讓我覺得嫁給你爹地是可以得到幸福的，但是一想到你會難過，我又不喜歡嫁給他了。”

    類似的真心話，除了梁芊芊以外，她和任何人都沒有說過，包括墨雲端在內。

    但是麵對著小包子，她不怕他懷疑她的真心矯揉造作，或者是在刻意的討好誰，仿佛冥冥之中有一種預感，讓她很清楚小包子人小鬼大，是能分辨出她的心意和態度的。

    當然，她也同樣不怎麽擔心墨雲端會曲解她的心意，隻是她在他麵前的時候總是免不了的含羞帶怯，想說的話都說不出口，再加上這種話本來也沒有特意強調的必要。

    她的肺腑之言令小包子淺淺的皺起小眉頭，奶聲奶氣的問：“是因為我？”

    “嗯，我是喜歡墨雲端的，可是如果我的喜歡要犧牲你目前的幸福，讓你變得不快樂，而且如果我存在一天，你就會不快樂一天，那麽我覺得我的喜歡是不對的，是很自私的。”

    “暖暖，我在書裏看到過，喜歡一個人是沒有錯的，我也不會因為你喜歡爹地而討厭你。”小包子深思熟慮的想了想，精致的小臉上滿是複雜和為難：“可是一旦你和爹地結了婚，我的親生媽咪回來的時候要怎麽辦呢？”

    顧暖暖一時失語，怎麽也說不出小包子的親生媽咪已經去世了的事實。

    對於一個五歲的孩子來說，死亡代表的意味太過沉重，是絕對不能說的秘密。

    但長久的沉默下去，她又擔心小包子聰明早慧，會從中發現什麽不對。

    心思千回百轉的轉了一圈，她匆匆忙忙的許諾道：“如果你的親生媽咪回來，我會主動離開你爹地的，不會讓你為難。”

    “……真的？”小包子眼睛一亮，隨即又想起了什麽，蔫巴巴的垂下頭去。

    他還記得那個月朗星稀的夜晚，和爹地在臥室裏進行的父子談話。

    那個時候，爹地明確的告訴過他，爹地是不會再和媽咪在一起的。

    期盼已久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淪為幻影，他為此悄悄的難受了很長的一段時間，至今也無法接受這種現實。

    仔細想一想，爹地會說出這種話來，可能是在氣媽咪消失了這麽久的時間，也許等到爹地和媽咪見麵的時候，一切都會變得不同。

    那樣子的話，對暖暖是不是又太不公平了呢……

    “真的！”顧暖暖心中有點歉疚，為了度過眼前的難關，又不得不繼續下去：“我願意這麽做。”

    小包子揪心的難受起來，他不知道這個約定到底是對是錯，隻好暫且順著顧暖暖的意思問：“那你和爹地結婚以後，什麽時候會要小寶寶呢？”

    要是暖暖和爹地也有了小寶寶，他的親生媽咪再恰好回來，那個小寶寶不是也會和他一樣，變成總是在期待著親生媽咪了麽？

    暖暖說他的難過讓她覺得喜歡爹地是不對和自私的，那他隻想著自己的爹地媽咪團聚，是不是也是不對和自私的？

    他深謀遠慮的小模樣令顧暖暖忍俊不禁，老實說她好不容易才接受自己和墨雲端的婚姻即將成為現實，生孩子什麽的對現在的她來講根本是無稽之談。

    再加上已經有了個這麽好的小包子，她覺得不要自己親生的孩子或許會是遺憾，但不至於為此鬱鬱寡歡，而且還能將全部的愛都給小包子，想偏心都是不可能的。

    “我們拉鉤鉤來約定怎麽樣？”不忍心再看小包子糾結，顧暖暖俏皮的伸出尾指，在半空中晃了晃：“在你同意之前，我是不會和你爹地生寶寶的。”

    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期盼著能得到更多的愛，尤其是小包子這個年齡的孩子。

    顧暖暖早已嚐夠了在顧父那裏求而不得的痛苦，又怎麽舍得將這種痛苦施加在小包子身上。

    見小包子還在猶豫，她索性拉過他的嫩嫩的小手，凝視著他的眸子單方麵的承諾道：“我發誓，如果你永遠都不希望有第二個寶寶來爭奪你爹地的寵愛，那麽隻要我還是墨雲端的妻子，就永遠都不會有第二個寶寶。”

    說著，她伸出尾指去勾小包子的，後者卻躲躲閃閃的不願配合。

    “小暖……”

    正當顧暖暖快要得手的時候，身後傳來墨雲端低沉磁性的聲音：“你為小東西著想是好事，但這樣不是太委屈你了麽？”

    顧暖暖愕然的回頭看去，發現墨雲端長身玉立的站在窗外，不知道來了多久的時間。

    一想到她那些真心話不知道被墨雲端聽去多少，她整個人迅速的僵在原地，臉色紅的如同火燒一般。

    小包子趁機悄悄的收回還沒來得及勾在手指，若無其事的站起身來，朝著門外的爹地撲去：“爹地，你回來了！”

    “我回來了。”墨雲端彎腰將小包子抱在懷裏，父子倆一起走進祠堂，同時脫下身上的西裝披在她的肩上，神色冷靜的問：“我也是那個寶寶未來的父親，你做出這種決定之前，沒想過要事先和我商量一下？”

    顧暖暖裝傻充愣的眨巴眨巴眼睛，用行動表示她完全聽不懂墨雲端在說些什麽。

    雖然……她這樣單方麵的決定是有點不太對，不過墨雲端的日程繁忙的有目皆知，他的時間用來陪小包子都嫌不夠，哪裏還有多餘的可以分享。

    小包子安靜的窩在爹地懷裏，心中不安的替顧暖暖辯解道：“爹地，暖暖是為了我才那麽說的，你不要怪她。”

    暖暖為了他不惜惹火爹地，他也要同樣保護暖暖才行！

    墨雲端削薄的唇角悄悄的勾起一抹笑，看著這一大一小做賊心虛的互相袒護，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一起久了的緣故，連不敢看他的神色都驚人的相似。

    他暫時放過不安的挪動著身子的小女人，貌似嚴肅的問懷裏的小東西：“那你的意思呢，你也和她是一樣的想法？”

    “不是，是我要求小包子必須要答應的。”不等小包子回答，顧暖暖不怕死的再次挺身而出撞在墨雲端的槍口上，以肉身掩護友軍，大義凜然的揚著小下巴：“二比一，你輸了，這件事就這麽愉快的決定了！”

    說完，她不給墨雲端任何反駁的機會，抬手在半空畫了個休止符：“到此為……”

    最後的止字還未出口，小包子弱弱的聲音響起來：“暖暖，我還是站在爹地這邊。”

    親生媽咪的事情暫且不提，要是暖暖一輩子也不能有自己親生的寶寶，想想也很可憐。

    就當是她舍命救他的報答好了，他願意把爹地的時間分出一點給後來的寶寶，雖然這個決定做的有夠艱難。

    顧暖暖歪著小腦袋愣了愣，當即傻眼：“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