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哋！”

    熟悉的氣場，敏銳的第六感，頓讓煉風的驚恐化為烏有。即便他依然戴著口罩，依然是那身低調的休閑裝，他也一眼就認出來這是爹哋，他日日夜夜念叨的爹哋。他腳下是被手刀砸昏過去的慕少飛，一動不動的倒在那裏甚是狼狽。

    “快回家吧，天就要下雨了。”男子淡淡拋下一句話轉身就走，仿佛他不過是順路出手幫了一下而已。

    “爹哋，等等風兒！”煉風臉色一變，衝上前一把抱住了男子的大腿，“爹哋，你不要風兒了嗎？風兒很想你。”他昂起小臉盯著男子，有些微的委屈。他不明白他為何不要他，是他不夠乖嗎？

    “……我不是你爹哋，你認錯人了。”嘶啞的聲音如鋼銼在銼什麽似的刺耳，很難聽。

    “不，你就是，你就是！隻有爹哋才會不忍心我被壞人抓住，隻有爹哋才會救我。”煉風抱著男子的大腿不撒手，還試圖像爬樹一樣往他身上爬。

    “我不過是路過，你不要多想。快回家吧，等會你媽咪找不到你會難過的。”

    “爹哋，你不要寶寶了。寶寶肚子好餓，中午都沒有吃飯。”煉風鼻子一酸，眼淚就嘩啦啦的跌落了下來。他就是不放手，認定了這人是慕淩梟。

    “那我帶你去吃飯，然後你就乖乖回家好嗎？”男子妥協了，也或許是不忍心了。

    “那你要送寶寶回家哦？不然寶寶不吃飯的。”

    “好，等你吃好飯我就送你回家，但你要聽話哦。”

    “嗯嘛！”煉風臉色一喜，重重的點了點頭。張開雙臂讓男子抱抱。

    男子無奈的輕歎一聲，一手撿起滑板，一手抱起煉風朝著世貿商廈樓下的甜品店走去。煉風緊緊勾著他的脖子，使勁瞅他的臉是不是慕淩梟。

    “不可以拉開叔叔的口罩哦，叔叔很醜陋，怕嚇到你。”

    “沒關係，寶寶不怕！爹哋，媽咪生了妹妹，每次都打我。”

    煉風已經把男子當成了父親，特別粘他。把這一年來的趣事都告訴給了他。男子聽得很認真，眉梢微微彎起，像是在笑。

    “爹哋，寶寶長大了要娶蝶兒，你覺得好不好啊？”

    “好啊，她很……”男子還沒說話就住嘴了，好像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一樣。他訕訕的瞥了眼煉風，見他沒什麽反應，才又大步流星的抱著他走進了甜品店。

    “兩個莫斯蛋糕，一個奶昔。”他熟練的點著餐，自然得很。

    煉風小臉上笑眯眯的，有種被嗬護的感覺。“爹哋，寶寶現在一個人睡了。鬼眼叔叔說我是男子漢了，要學會自理生活。所以被子都是寶寶自己疊的。”

    “是嗎？你這麽厲害？”男子抱著煉風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靠著椅背盯著他胡吃海塞。

    煉風最喜歡的就是莫斯蛋糕了，但風謠不準他多吃，怕長蛀牙。所以這種蛋糕就成為了他人生中的奢侈品，每次都吃得特別哈皮。他吃一口看一眼男子，臉上的笑容一直都沒有散過。

    “爹哋，你為什麽不回家？你不想妹妹和媽咪嗎？還有爺爺，還有伯伯他們。”煉風如數家珍的說著他心中在乎的人，小大人的樣子令人有些心酸。

    他過早的沒有了孩童的萌真，應該就是家庭引起的吧？沒了父親，所以他必須要變強。

    “我不是你的父親，我隻是一個流浪的人。”男人聲音黯然了許多，愈發嘶啞了一些。“你這麽可愛，又這麽乖，你爹哋肯定很帥氣的吧？”

    “可是……”煉風正吃著蛋糕，聽得男人這麽一說，霍然抬起頭來，很茫然的看著他的眼睛。他不相信自己會認錯父親，可是這個人始終不承認，他一下子不確定了。

    “那……你是誰呢？我應該要怎麽叫你？”

    “我叫淩牧，你可以叫我淩叔叔。”

    “淩牧？”煉風睨著他，仿佛有些不相信，“可是，寶寶不想叫你叔叔。”

    “為什麽呢？”

    “你就是爹哋！”煉風還是堅持著，但已經沒那麽肯定了，小臉上還略顯委屈。“你就是寶寶的爹哋。”

    淩牧怔了怔，眉峰忽然擰緊。他盯著煉風看了許久，忽然輕輕取下了臉上的口中，露出了他那張極為驚悚的臉。他的臉上布滿了紅色的濕疹一樣的東西，很多地方也在潰爛，沒有一塊正常的肌膚，看起來慘不忍睹。

    “看，我不是你的爹哋，我隻是一個醜陋的流浪人。”

    “……”

    煉風盯著淩牧那張可怕的臉，頓時驚得眸子瞪成了銅鈴。這不是他帥氣淩人的爹哋，他是那麽風流倜儻，玉樹臨風，肯定沒有這麽醜陋的。

    可是，他那雙眼睛，那裏麵盛裝的悲痛卻深深把他驚呆了。他忽然爬起身跪在椅子上，拿起紙巾小心翼翼的把他臉上那滲出的血水拭擦。

    “呼呼，不疼了，呼呼，不疼哦！”他一邊擦一邊吹，專注得不得了。淩牧眼中仿佛有些東西在崩塌，變得愈發悲情。

    “爹哋，你怎麽了？疼嗎？”似乎，看了這張可怕的臉，他越發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疼，你不怕嗎？”

    “寶寶不怕，爹哋變得再醜也是爹哋，寶寶最愛的。”

    “……”淩牧因他的話而無言，再不知道說什麽好了。他任憑他在他臉上擦那些可怕的東西，沒有阻止，心碎了一地。

    兩人在甜品店呆了很久，說了很多，就好像忘年交一樣。

    “爹哋，你住在哪裏？你能再給寶寶買好吃的嘛？”

    “我住的地方你不可以去，等再看到你，我可以給你買很多蛋糕，隻要你喜歡。”

    “那你可不可以每天都來看寶寶？”

    “不可以，這樣你媽咪不會願意的，我怕嚇到她。”

    “那……你可以去寶寶上學的地方啊？我再也不翹課了，每天中午你都買蛋糕好不好？”

    “那你不可以對別人說哦，媽咪不是不準你吃太多甜品嗎？”淩牧蹙了蹙眉，眸子裏更多了些溺愛。

    “寶寶一定不會說，這是我和爹哋的秘密。拉鉤！你必須每天中午來陪寶寶吃午飯，還得陪寶寶玩。”煉風深怕淩牧不答應，伸出小指頭很緊張的道。

    “好，我們拉鉤！”

    淩牧莞爾，伸出指頭和煉風勾了一下，又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小腦袋。“記住不可以告訴任何人哦，不然我們的秘密就保不住了。”

    “嗯嘛！”打成約定後，煉風心裏開心地不得了。又嚷嚷著要淩牧送他回家。“爹哋，媽咪在開會，我可以邀請你去我家坐坐嗎？”

    “這個不好，我把你送在大門口你就自己回去好嗎？”

    “那……好吧！”煉風糾結的遲疑了一下，才又點了點頭。

    淩牧唇角微揚，又拉起口罩戴上，抱著煉風離開了甜品店。兩人來到停車場，他竟推出了一輛很破舊的摩托車。

    煉風一看，頓時屁顛屁顛的要往上爬。“爹哋，這個車車好不好玩？”

    “很好玩，抱緊我哦，等會掉下去就摔壞了。”淩牧把滑板綁在後座，抬腿垮了上去。煉風連忙張開雙臂，牢牢的抓住了他的衣角。

    “坐穩了嗎？我要開走了。”

    “坐穩啦，爹哋快！”煉風搖晃著小短腿，開心地不得了。

    淩牧啟動摩托車，一溜煙的駛上了大馬路。此時正是下午四點多，馬路上的車輛也逐漸多了起來。摩托車噴著黑漆漆的煙霧在車流中穿梭，刺激得不得了。

    煉風一路高喊，跟打雞血似的亢奮得不行。他緊緊貼在淩牧的背上，像個小猴子似的。

    天水伊人別墅區很快就到了，淩牧的摩托車也騎得慢了一些。他還不想跟煉風分開，想再多相聚一會。

    來到別墅大門口，裏麵果真安靜得很。淩牧把煉風抱下車，又把滑板遞給了他。

    “回家乖乖聽話哦，不可以再到處溜滑板。快進去吧。”

    煉風抱著滑板依依不舍的看著淩牧，小臉頓然間皺成了一團。“爹哋，可不可以進去坐坐嘛，妹妹也在呢。”他撅著小嘴，怎麽都不願意走開。

    “我不去了，你快進去吧。”淩牧抬眸瞥了眼別墅裏，眸子裏忽然掠過一抹炙熱的光芒。

    煉風拽著他的褲管，滿眼都是期待，“進去一下下好不好？寶寶有好東西給你看，媽咪不在，伯伯也不在。姨姨帶妹妹去玩了，不會有人看到的。”

    “……好吧！”淩牧盛情難卻，無奈的答應了煉風，主要是，他不忍心看他失望的臉。

    兩人走進別墅，頓時惹來保鏢極其戒備的眼神。但因為是煉風牽著淩牧進去的，所以也沒有人來阻攔。隻是悄然緊隨著，探究著這詭異的陌生人。

    煉風一路把淩牧帶進了別墅，領著他到自己的臥室，興衝衝的指著牆壁上掛著的那些看不懂的畫和滿滿一百分的成績單。

    “爹哋你看，這是媽咪，這是爹哋，妹妹和我！”他指著一張全家福道，很得意的顯擺著。

    淩牧順著牆壁一一看過去，眼神中更多了一些感慨和悲情。煉風筆下的父親都是玉樹臨風，而他……

    “風兒，我想我得走了，等你讀書我再來看你吧。”他再也不想看下去，急匆匆的就跑下了樓，頭也不回的衝出了別墅。帶煉風追出去的時候，他早已經騎著摩托車走遠了。

    煉風傻傻的站在大門口看著小徑，憋著小嘴委屈到了極點。（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