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肖雪還是打了輛車到了槐花府。

    下車後，看著這道陌生而熟悉的小區大門，心裏頭萬千思緒碾過，沒想到經年想起，還是這般地痛苦。

    槐花府是A市有名的奢華別墅區，這裏住著太多本市非富即貴的人家。要不是現在站在這裏，肖雪可能自己都會懷疑，她真的曾經住在這裏過嗎？她五年沒有回來了。自從結婚後，她就像發誓一樣，從此與這裏斬斷了所有的聯係。

    但是離婚就像一條裂縫，又讓曾經的一切，慢慢地滲透了進來。

    皮鞋踩在路麵的聲音清脆悅耳，肖雪其實根本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回家，但已經來了，她也不打算看一眼就走。

    來到肖家的大門前，透過鐵門的縫隙看過去，花園裏剛好有兩個人影在澆花。

    肖雪愣了一下，本來按門鈴的手突然間就放了下來。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從包裏拿出了鑰匙，打開了門。

    鐵門輕響，驚動了正在澆花的一雙璧人。

    一頭及腰直長發的女人回眸，狠狠愣住：“……姐？”

    曲致淩正拿著灑水壺，回頭一看，也愣了：“肖雪？你怎麽回來了？”

    肖雪麵無表情，微微點了下頭，說道：“爸讓我來吃飯。”

    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眼睜睜看著肖雪從他們麵前經過，進了房子。

    “嘶，你擰我幹嘛！”曲致淩吃痛，覷了老婆肖雯一眼。

    肖雯長得很漂亮，皮膚白皙，眼睛又黑又大，看起來就像是一尊瓷娃娃。她此刻嘟著嘴，臉上掛著極度的不悅：“她怎麽回來了！”

    “我哪兒知道。她不是說，爸讓她回來的嗎？”

    “爸沒有跟我說。”

    “他也沒跟我說啊。”

    “你還看？人家都已經進門了。”

    “我……”哪裏看了嘛……

    肖雪才進門，就被剛剛走出廚房的張媽看到了。張媽大大地吃了一驚，端著一盤切好的烤鴨就跑了過來：“我天，大小姐？大小姐你回來啦？”

    “張媽。”肖雪笑了起來。以前，張媽是很疼她的。她離開肖家那天，也隻有張媽送她，她一輩子都記得。

    張媽忍不住就眼裏晶瑩閃爍的，哽咽說道：“我就知道，老爺很久沒吃過我做的烤鴨了，昨天晚上突然吩咐說要做烤鴨。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大小姐，你回來了，真好。回來了，就不走了吧？”

    肖雪抱了抱一身烤鴨味的張媽，說道：“我會常來看你的。”

    這意思，就是還得走。

    張媽的臉上流露出一絲難過，但聽到她說會常來看看，嘴角又翹了起來：“那可說好了，你不能騙我，張媽可沒有幾年活頭了。哎大小姐，你先坐坐，我得多加幾個菜去……哎喲，我這都沒準備，老爺也真是的……”

    張媽嘀咕著，就一陣風跑了。這模樣，哪像沒有幾年活頭，再活上十幾二十年都不成問題。

    肖雪笑著，目送張媽回了廚房。環顧了下客廳，竟然沒人。

    她原以為，肖良應該會在客廳等她。在看到空空如也的沙發後，心裏莫名地有點失落。

    “你來了。”樓梯上突然冒出個聲音。

    肖雪抬頭，看到穿著絲絨旗袍，人到中年依舊風韻猶存的傅芬芳站在那裏，衝她微笑。但很明顯，她的眼裏沒有絲毫溫度。

    傅芬芳的這個表情，才是在她意料之中的。她曾用這樣的笑容，欺騙了她十幾年，直到她與肖雯的婚姻，因為一個曲致淩而終於露出了最猙獰的麵容。

    她沒有出聲，隻是一直盯著傅芬芳看。

    傅芬芳細長的眉毛微挑，一步一步地走下樓梯，狀似溫柔，但語氣裏夾著一絲獨屬於她的傲慢，說道：“你爸在書房等你，快去吧。”

    對於她的到來，傅芬芳竟然是知曉的。

    肖雪皺眉。但沒有多話，點了下頭後，就上樓，與傅芬芳錯肩而過，向二樓的書房走去。

    剛來到門前，裏麵就傳來了肖良打電話的聲音。他的語氣很不好，就差沒有咆哮出口了。

    “連留個人都留不住，還想要兩百萬？讓他做春秋大美夢去吧！”

    “……還敢要挾我？你知道該怎麽做的。嗯……就這樣。”

    電話掛了。

    肖雪敲門。

    裏麵傳來肖良的聲音：“進來。”

    “……”肖雪推門進去，看到肖良正在練書法。看樣子，他的情緒已經平靜，至少不會對她有什麽影響。

    肖良看到她，眼神忽地一亮，急忙放下毛筆走過來：“小雪？你終於來了。快坐，讓爸爸好好看看。”

    久別重逢應是滿心歡喜，可是肖雪看得出來，她的父親，肖良的眼神背後，那絲欣喜裏，似乎藏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她已經沒有心思去猜了。麵對肖家的人，無論是肖良還是傅芬芳，她都不想再跟他們爭鬥糾纏了。或許，維持表麵的平靜，一家人偶爾吃個飯，這樣也挺好。失去了陳南那個家，她的確感到了孤獨。

    父女倆尷尬地在書房坐了一會兒，傅芬芳來敲門，讓他們下樓吃飯。誰也不肯首先吐露什麽，一家人坐在一張桌子上，神色各異地吃完了一頓飯。肖雯是半刻也坐不下去了，吃完飯就拉著曲致淩逃也似的離開，仿佛多留一刻，她老公就要被肖雪搶走一樣。

    但肖雪，至始至終都沒有抬眼看過曲致淩。也許是怕接觸到彼此的目光吧，也許肖雪想為自己守住在這個家的最後一絲尊嚴。

    飯後，肖良約她去花園裏邊曬太陽邊喝茶。張媽泡了一壺普洱，很香。

    深秋裏，花園除了菊花，再沒有其他花朵了。

    肖雪喝著普洱，看到花園角落那些殘敗的百合枝葉，說道：“下個月，你會去墓園嗎？”

    肖良愣了一下，好像有點倉惶，急忙點了下頭：“會。我每年都會去的。”

    “真的嗎？”肖雪扭過頭來看他。

    這個一身銅臭的父親，真的會想到埋在黃土之下的糟糠之妻？

    她的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不過哪怕是謊言，聽起來挺不錯的。”

    肖良有點訕然：“小雪……你真的離婚了嗎？”

    “不太巧，我沒把離婚證帶在身上。否則，你可以驗證一下。”

    肖良愣了愣，接著繼續說道：“那你……有沒有想過再婚？”（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