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雯感到恐慌，他盯著魏子章憤怒的眼睛，再一一去看片場每個人的眼睛。有的躲著她，有的平靜地看著她，有的嘲諷地看著她。卻沒有一個人，是同情，是關心。

    冷風一吹，站在零下幾度的大風中，穆雯真的感覺到遍體生寒。從什麽時候起，她在劇組的人緣差成了這樣？

    她覺得一陣慌張，感覺到害怕，忙壓下了自己那跋扈的氣場，對魏子章魏導演賠笑，“導演，對不起，是我不好，我……”

    魏導一抬手，做個“停”的手勢。他轉開了身，發泄之後，語氣變得平靜了很多，“你自己想想吧。今天這場戲，我不能再等你了。開拍吧。”

    “開！”場記一打板，現場除了傻愣愣站著的穆雯，所有人都投入了這場大戲中。

    在南京拍戲，魏導專門租了一個很大的民國時期的別墅，作為白家主宅。今天這場戲，就是在白家主宅中拍的。這是一場群戲，因為金明珠剛剛嫁到白家來，白老爺為了排場，所有人都請了。

    民國時期的婚禮，正是新舊交替的階段。

    而金明珠，為了奪目，為了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在婚禮上，她大膽地做了別的新娘都不會做的事。

    牽著紅繡球，一起三拜後，大家紛紛起哄，讓白老爺掀開頭蓋，親新姨娘一口。白老爺心情好，跟著眾人笑，被人擠兌也不生氣。正是在歡快音樂中，金明珠毫無征兆地先開了頭蓋，明紅的頭蓋一掀，從下巴到鼻子再到眼睛，她姣好的麵容，一點點映入了眾人的視線中。

    既是場景要求，也是眾人真實的心理反應，所有人，都被她的明豔震懾得一呆。

    太漂亮！

    這是所有演員的心聲。

    同時，四周的十幾個攝像機亂轉，把大家的鏡頭拍了下來。

    成蓼藍嘴角勾起一抹笑，正要湊前身子時，導演一聲“卡”，喊醒了眾人。

    回頭，魏導淡淡說，“金明珠不是驚豔型美人，注意收一下自己的表情，不要那麽誇張。我說的不是一個人，我針對的是你們所有人。”

    所有演員的臉，都一下子尷尬地紅了。

    楊可晴故意皺眉，“導演，你這是胡拍啊！到時候觀眾一看，明明就是大美女，我們光顧著發呆了，愣是沒有一個人驚豔。觀眾會覺得我們都是傻子的。”

    魏導說，“會給你們驚豔時間啊。等她親完白老爺，你們就可以一起驚豔了，多誇張都行。”

    楊可晴還想多說兩句，但看著魏導那淡淡的臉色，她想了想，沒有說下去。

    其實她心中想的，還是幹脆趁此坐實，讓成蓼藍一直把金明珠演下去。穆雯演的金敏珠，確實不是驚豔型美女。但是成蓼藍是啊！楊可晴甚至惡劣地想：觀眾要是一看，少時的金明珠和長大後的金明珠，容貌察覺這麽大，說不定會以為金明珠長殘了呢。

    事實上，日後“金陵春事”播出後，還真有不少觀眾這麽說。

    現在，楊可晴想讓魏子章改戲，因為隻有大家做出驚豔的表情，才是成蓼藍的戲。而對著穆雯……嗬嗬，起碼看著穆雯那張臉，楊可晴是倒盡胃口，想讓她驚豔？做夢都比這個容易。

    但是魏導顯然沒打算趕盡殺絕，仍然給穆雯留了一線餘地。

    楊可晴便也沒多說。

    重新開拍後，這一次，眾人都不忘收斂了自己的表情，一直等成蓼藍飾演的金明珠，毫不猶豫地親上了白老爺的臉蛋，這時候，大家才齊齊發出一聲吸氣聲。金明珠笑嘻嘻地站在白老爺身邊，摟著白老爺，看眾人對她露出驚豔的表情。

    最驚豔的，是白家的大少爺白青立。

    最驚愕的，是白家的小少爺白明雁。

    好奇的，則是白明雁的夫人，蘇文繡。

    這裏所有人啊，一個個，全都讓她……厭惡呢。

    麵上掛著明豔的笑，轉過眼波，暗地裏，是那種似笑非笑的眼神。成蓼藍的眼神會勾人，她輕飄飄地將一屋子的人掃過，眼神中的故事太多，似感歎，似難過，似後悔，似欣慰，似仇恨……在她輕飄飄看過所有人後，那雙明眸，就垂了下去。

    她垂了下去，也關上了通往她心門的鑰匙。

    曾經，她為白明雁打開過。

    今後，沒有一個人再能走進她心裏了。

    成蓼藍分明什麽都沒有說，但她的眼神，已經將她的心理活動說完了。並且，她的眼睛，不是單獨的仇恨。仇恨中，總是帶著淡淡的哀傷。似愁未愁，她如最嬌豔的花朵般，站在一個垂垂老矣的老頭子身邊做姨太太。

    你知道她心懷鬼魅。

    可是看著她。

    看著她這麽漂亮，看著她這雙憂鬱的眼睛。

    你會為她哭泣，你會原諒她。

    她的美麗，足以讓你原諒一切。

    “CUT！”導演一聲喊，“好了，這場大戲拍的不錯！大家休息休息！”

    大家都鬆口氣，導演則拿著戲本，去跟專家商量後麵的戲怎麽拍。

    穆雯，一直木偶一樣坐在一邊，癡呆地看著眾人的歡喜。她再次為成蓼藍的演技所震懾，她感到害怕。雖然這場婚禮戲，不是穆雯進組的第一場戲，但它是成年後的金明珠的第一場戲！大家對成年後的金明珠的認知，就是從這個婚禮開始的！

    成蓼藍太漂亮了，演技太純熟了。

    是穆雯追馬也趕不上的。

    穆雯曾經無數次在腦海裏排練這場戲，卻沒有一次，有成蓼藍表現的這麽好。而成蓼藍，肯定沒有她在心中排練的多，因為——這場戲，原本就是她的！不是成蓼藍的！

    深深的沮喪，包圍著穆雯。

    成蓼藍搶走了成年金明珠的第一場戲，會不會還搶走第二場戲，第三場戲？

    不、不不不！不行！

    她不能把自己的角色交給成蓼藍！

    回了神，穆雯連忙起身，眼睛在片場繞一圈，去找了張姐。張明玉在看劇組今天一天的預算，拿筆在劃著開支。穆雯在她身後，可憐卑微地叫一聲“張姐”，張明玉冷笑，“哦，現在知道來找我了。早些時候幹什麽去了？我說了你多少次，你也不肯改。隨便嘛，反正你有後台，隨便作。我又管不上你！”（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