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滿早就不記得關東這個人，他隻知道有這麽一個混蛋，毀掉了知之她們姐妹倆。

    所以在看到關東的時候，自然也認不出來，還問了一句，“這是誰？”

    許知之看他一眼，有些尷尬，“一個舊識。”

    幸滿覺得有些奇怪，隨即警覺起來，“你怎麽認識的？”

    “許冉的前夫……”

    “是……家暴的那個？”

    “嗯。”

    ……

    一下秒，幸滿就揪住了關東的衣領，“操，你他麽還活著啊？你這樣的人憑什麽活著，不是早就應該死了麽？”

    說著，就一拳朝關東揮過去。

    許知之拉住他，“滿哥，你先冷靜一下。”

    “我和練練今天是特地來見他的，有些事還是想當麵跟他聊。”

    幸滿不可思議地望了一眼她們姐妹倆，她們的情緒都還平靜，沒有失控，也沒有任何不適的症狀。

    再回頭看關東那混蛋，早不知道在哪裏挨了打，一眼望過去沒一塊好皮，看向他的眼神也是畏畏縮縮，躲躲閃閃，好像怕的不行。

    眼神渙散，整個人好像快要……死了。

    確實是沒有必要再擔心這混蛋再做出什麽不是人的舉動來。

    禁不住許知之勸，幸滿出去了，留下了她們姐妹倆跟關東在咖啡廳裏。

    許練從進來開始，就一直定定地盯著關東看，緊張地特別厲害。

    多年前的恐怖經曆在她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她沒有再失控已經是不容易。

    其實許知之也很害怕，心裏很慌亂，但還是摸了摸許練的頭，拚命擠出一個笑容來。

    這邊，關東看了倆姐妹一眼，也有些吃驚，大概是沒想到許知之還會再見他，也沒想到當年那對可憐的姐妹倆如今已經這麽大了。

    許知之上次他已經見過。

    但是許練，他上次見她的時候，她還是那麽小一點點，走路都走不穩，每次打她的時候她都會哭的臉發紫，快要斷氣。

    直到他和許冉分開，直到許練都兩三歲了，她也沒有學會說話，他當時還想是自己把她腦子打出了問題，大概一輩子都是個智障。許冉也不會讓她活多久，好拖累自己。

    他還以為，許知之會被許冉賣到那種地方，和她一樣做雞，再或者運氣好點，可以遇到一個出價高的，賣給他做小。

    如今看來，他以為的都沒有發生。

    許知之居然還嫁了那樣一個可怕的人。

    許知之也掃了一眼關東，發現他比上次見麵的時候又添了不少傷口，整個人的狀態也更差，就像離死不遠了。

    是靳瑉又對他下手了麽？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關東見許知之看他，趕緊道歉說，“知之，還有練練，我對不起你們，我是混蛋，我不是人，我對不起你們……”

    關東一邊說著，一邊向兩人作揖，那樣子就差沒給她們跪下了。

    這個樣子的關東，跟她們印象裏的實在是相距甚遠。

    許練皺了皺眉頭，顯然有些無法理解。

    許知之拉著許練在關東對麵坐下，她平複了一下複雜的心情，“道歉的話不用說了。”

    關東見她不願聽，立即點頭，“好好好，我不說我不說了。”

    “練練她，還好麽？”關東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許練，心裏在想她不會說話的毛病好了沒有，還有腦子……

    “很好，但，不用，你，關心。”許練搶著說道。

    關東吃了一驚，驚訝地看著許練，好半天都沒緩過神來。

    沒傻，也會說話。

    挺好，都挺好。

    關東忽然喉頭一梗，生意都有些變調了，“我這輩子最對不住的就是你們姐妹倆，我現在也遭到報應了，不過，看到你們倆挺好，我就……”

    就覺得身上的罪惡少了一些。

    不過許知之沒有等他說完，而是說道，“所以，你這些年過的怎麽樣？”

    關東再次愣住了，他萬萬沒想到許知之竟然會這麽問，竟然還會問他過的怎麽樣。

    他頓了頓，才說，“蹲了幾年監獄，出來後就去了一個濱海城市，成了家。”

    末了，他又抬頭看了一眼許知之和許練，“還有了個孩子。”

    “是個女兒。”

    是個女兒。

    關東這樣的人居然還生了一個女兒，他居然還有一個女兒。

    許知之和許練都愣住了，彼此望了一眼，心裏都很複雜，也有些難過，不知道說什麽。

    關東仿佛知道她們在想什麽一樣，趕緊擺手，“我沒，我沒……沒像以前那樣。”

    “那是我女兒，從她生下來開始我就看著，我看著長大的，我一把屎一把尿慢慢帶大的，那是我的種，是我的血脈，我不會……不會像之前對你們那樣對她。”

    他自己的女兒，親生的女兒是他含辛茹苦一點點帶大的，不會暴打，也不會侵犯。

    可是，許知之和許練她們就活該被那樣？

    許知之和許練都暗暗捏緊了拳頭。

    “我也是自己有了孩子之後，才知道以前我有多混蛋，做的那些事都不是人幹的。這些年我就時常擔心，我那樣對別人的孩子，會不會有一天遭了報應，我的女兒也受到傷害。”

    “每當想起這個，我就睡不著，就會覺得愧疚，覺得對不起你們姐妹倆。”

    “其實要不是這次他們找到我，我本來也是想有朝一日，來江城找你們，當麵道個歉，不管你們接不接受。”

    “但沒想到，我還沒勇氣來找你們，就被他們找上了。”

    “如今我這樣子也是活該。”

    “你女兒，多大了？”許知之問。

    關東楞了一下，忽然咧開嘴，激動地說，“三歲。”

    他的臉上揚起了笑容，然後便開始掏手機，要找女兒的照片給他們看。

    照片上一個紮著辮子的小姑娘，穿著鵝黃色的毛衣，正在抹著眼淚，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非常可愛的一個小姑娘。

    關東的眼睛裏劃過一絲不忍，“小丫頭讓她媽給收拾了，哭的傷心著呢。她媽比我厲害，比我凶，我都不舍得罵。”

    許知之和許練都怔了一下，心裏忽然湧起了一股異樣的情緒。

    本來她們對關東的話還不怎麽信，但是他剛剛臉上的那種想念，不忍，心疼，都不是裝出來的。

    現在的關東真的不一樣了，有一個可愛的女兒，對自己女兒很好。

    也不知道怎麽地，許知之忽然就釋懷了，不管怎樣，她都希望照片裏的那個小姑娘好好的，好好長大，在一個健全的家庭裏長大。

    但這個健全的家庭是必須有關東參與的。

    “我，原諒你了。”一句許知之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話突然脫口而出。

    關東剛收好手機，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一臉錯愕，好像聽錯了。

    忽然，他哭了起來。

    許練歎了一口氣，也小聲地說，“我也，原諒你。”

    雖然不是很情願，但是小妹妹很可愛。

    關東哭的更大聲，很大聲，有生之年，他都沒想過會有這麽一天。

    他毀了的兩個女孩兒，在那麽小的時候，就因為他，患上了非常嚴重的心理疾病。

    當年許練都還沒有他女兒現在這麽大。

    這個孩子差點被他打成智障。

    知之也差點被他……

    真是想不到，有生之年，還有這麽一天。

    關東一直哭著，沒有說話，他的心情太複雜了。

    “我會和靳總說，讓你回去和女兒團聚的，如果他願意聽我的。”許知之說完便拉著許練準備離開。

    還有，如果他還有命活下來。畢竟現在這樣子真是糟糕。

    今天的見麵她們倆都覺得很意外。

    “等等。”關東大聲叫住她們。

    然後許知之和許練回頭的時候，看見關東給她們跪下了，甚至磕了個頭，很真誠地說，“對不起。”

    “不必。”許知之和許練一起淡淡說道。

    在她們心裏，已經釋然了。

    其實就算是不釋然又能怎樣呢。

    “知之，”關東又叫住她，“當年那件事，我真的沒有做過，一切都是誤會，我確實是對你有冒犯，但真的並沒有什麽發生過，沒有那些事，所以，你不必有什麽陰影。”

    “其實我當年還沒跟你媽分開的時候，就有說過，但是你媽她一口咬定我就是那樣做了。你知道的，你媽她酗酒，又潑辣，她在乎的或許根本就不是真相，不是到底有沒有侵犯你。所以我說的她不信，但是當年你還小，也不懂，我也沒法讓你信服，對不起，對不起讓你背負著這個陰影這麽多年。”

    “你媽，她也不配做一個母親。”

    “我也不知道現在的你會不會相信，但我真的沒有在為自己辯解，不管怎樣，我都還是希望你知道，你沒有被侵犯過，你是個好孩子，你值得更好的人生，不應該就被一件根本就沒有發生過的事毀掉一輩子。”

    “我說過，我會跟靳總求情，所以你不必……”許知之啞著嗓子說。

    真的，在乎了那麽多年，害怕了那麽多年的事，原來真的壓根就沒有發生過嗎？

    許知之真的不知道了，她不知道要怎麽辦了。

    不知道信還是不信。

    關東無奈地搖了搖頭，“沒有，知之，沒有。”

    “我可以拿我女兒起誓……”

    “好了，不重要了……”許知之匆忙將他打斷。（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