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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生堂裏香煙繚繞,安神的檀香彌漫著長生堂的每個角落。一走進長生堂,便看到台案上放著密密麻麻的長生牌位,一個穿灰色僧衣的小僧正在將擦拭長生牌上的灰塵。

    小僧看到釋心,立即放下手中的抹布,雙手合十虔誠地行了個佛禮。

    釋心淡淡地點頭:“你幫我拿一個新的牌位過來。”

    小僧應好而去,很快就拿著一個沒有寫名字牌位過來。

    “施主想為哪位親人立牌呢?”釋心的聲音,在淅瀝的雨聲,更顯低沉,仿佛沉澱了歲月和滄桑。

    “徐鶴軒。”

    釋心的動作微微怔了一下,但臉上並沒有情緒波動,反而是站在一邊的小僧看了她兩眼,被她抓到又立即鬧紅了臉垂下頭去。

    桑柔沉默了一下:“兩位師父應該是都聽說過徐大夫的事情吧。”

    “阿彌陀佛!”釋心念了個佛號:“徐施主是華榕寺的香客,貧僧與他也曾有幾麵之緣。”

    桑柔微有些驚訝,據她所知,徐大夫並不是一個虔誠的信徒,但轉念一想便明白了,他應該跟自己一樣,是來寺中為親人立長生牌的。

    “不知能否告知徐大夫生前在長生堂立了多少長生牌,以後他的香油錢都由我來負責。”雖說我佛慈悲,但寺中的和尚依然需要吃飯,所以有在長生堂立牌的人需要每年向長生堂添上一筆香油。

    如果親人常年沒來添香油,寺廟會在一段時間後,將長生牌的位置清理出來,給新的人,她這次過來,除了給徐大夫立個牌位,也是想著將她娘的牌位重新補上。

    釋心聽到他的話,又念了一聲佛號,然後讓一邊的小和尚去將登記冊拿過來,當她看到登記冊上的名字時,她的心不由一震,徐大夫這些年來竟然都有幫她娘添香油,可他從來沒有跟她提起過這件事情。

    而當她在登記冊上看到自己和她爹的名字時,不禁瞪大了美眸:“釋心師父,這個光明燈又是什麽?”

    “長生牌是為已故的親人祈福,而光明燈則是為還在世的親人祈福,祈禱親人平安健康,無災無難。”

    桑柔隻覺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就奪眶而出,根據登記冊上的記錄,徐大夫是五年前為她和她爹點上光明燈的,可這一切他從來沒跟她說,他為她做了那麽多事情,卻偏偏忘了自己,登記冊上根本沒有他自己的光明燈。

    現如今天人兩隔,她想為他點一盞光明燈都不能,隻能為他立一長生牌。

    之後釋心幫她在新的長生牌上寫上了徐大夫的名字,以及生辰,放置在徐老爺的長生牌旁邊。

    “釋心師父,我能否去看一下光明燈?”

    釋心點頭,帶著桑柔走進內堂,內堂的門口處有一個木梯,是通往二樓的。

    樓梯打掃得很幹淨,但光線並不是很好,有點昏暗,鞋子踩在木板上,發出沉悶而單調的聲音。

    一踏上二樓,便看到一座座塔形的光明燈座,最上麵有一個陶瓷做成的小塔,塔下共有十二層,每一層中有小隔間,上麵放置著一盞盞小油燈,小油燈下麵有一張紙條,用紅筆寫著供奉人的名字。

    “秦施主的光明燈在這裏。”釋心指著其中一站光明燈淡淡道。

    桑柔走過去,果然在第四層的油燈下麵看到自己的名字,旁邊放置的是她爹的光明燈,她心一縮,隻覺得喉嚨再次有些哽咽了起來。

    在光明燈前站了一會,她轉身準備離去時,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她回身看著釋心道:“釋心師父,我想為我一個朋友點上一盞光明燈。”

    “阿彌陀佛,秦施主請告知貧僧要供奉的名字。”

    “穆寒,禾草旁的穆,寒冷的寒。”

    釋心點頭,拿起毛筆蘸了蘸紅墨,然後在一張白色的紙條上寫上“穆寒”兩個字。

    “秦施主想為供奉人供奉哪種光明燈?”釋心的臉色在燈光中昏暗不明。

    她剛才進來便注意到了,不同的光明燈座供奉的意義不一樣,分別分為消災、功名、平安、本命、延壽等五種祿位燈。

    “平安,跟我的一樣。”

    恰好她的光明燈旁邊有一個空位,可是釋心卻沒有將穆寒的光明燈放在那裏,而是放在第七層的某個空位上,她心中微微有些失落,但並沒有多言。

    “咚”的一聲悶響,從樓閣上方傳了過來,她嚇了一跳,猛地回頭看向三樓樓梯的方向。

    “秦施主勿要驚慌,定是貧僧養的小貓又調皮了。”釋心淡然解釋道。

    她點點頭,轉身下樓梯,就在這個時候,樓閣上再次傳來沉悶的聲音,她看了釋心一眼,隻見他低垂著眼睛,一臉淡定,一副見慣不怪的樣子,她也沒再多問下了樓梯。

    來到一樓,她剛捐好香油,便聽到穆寒低沉有磁性的聲音從背後響起:“你怎麽一個人跑到這裏來?”

    她回身,看到他背著光向自己走來,他的臉在昏暗的光線中有些陰晴不定,隻有那雙眼睛深邃堅定,一直鎖在她身上。

    她勾唇,看著他道:“我過來為個朋友立個長生牌。”

    “哪位朋友?我認識嗎?”他長眸微挑,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桑柔被他看得心裏莫名有些發虛:“是徐大夫。”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總覺得他的臉在聽到“徐大夫”三個字的時候,臉色更加陰沉了,隻看著她不說話。

    桑柔心“咚咚”直作響,心中有些沒底,以為他不喜歡徐大夫這人,於是便加了句解釋道:“徐大夫在世時,多方照顧我和我爹,而且我剛剛才知道,他這些年來,一直為我娘供奉長生牌,所以……”

    好吧,好像她不解釋還好,越解釋他的臉色就越難看,可她又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

    “走吧。”穆寒忽然丟下這句話,轉身就往門外走去。

    她愣了一下,連忙跟釋心道別,然後追了上去。他人高腿長,步子本來就邁得大,這會兒不知道在生什麽氣,腳下生風一般,她隻能小跑才能跟得上他的腳步。

    下山的過程,他一直陰沉著一張俊臉,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線,直到坐上馬車,他還是沒跟她再說一句話。

    他閉目養神,她心如貓抓,好一會才看著他,惴惴道:“你是在生氣嗎?”

    他鳳眸“嗖”的睜開,嘴角微勾看著她道:“你說呢?”

    那就肯定是囉!瞧那笑容,怎麽看怎麽陰陽怪氣,笑意都沒有傳到眼底。

    還有她就是不知道才問的啊,他有什麽不痛快就直接說出來,她素來不擅長猜別人的心思,桑柔有種無力感。

    “是因為我擅自離開嗎?”她試著找讓他生氣的原因。

    他看著她咬牙切齒:“其中之一。”

    好吧,那就是說她做錯的事情還不止一件,隻是她想破了腦子也沒能再為自己找出一條罪狀來。

    看著她一臉無辜的樣子,穆寒臉色一沉,長臂一撈,下一刻她便撞進了他的懷裏,疼得蹙起了眉心,這人的肉到底是怎麽長的,比牆還硬!

    穆寒低頭一口含住了她的嘴唇,故意用力一咬,桑柔疼得差點蹦起來,她看著他,一臉又驚又怒又羞的樣子,但又怕馬車外的衛展黎和車夫聽到而不敢大聲質問。

    他猶自不解氣,又咬了一口,她這次連痛呼的聲音都不敢發出,一張臉漲得跟煮熟的蝦子一樣,推著他的胸膛,睫毛顫了顫:“你不要這樣,這是在馬車。”

    這會兒她雙頰酡紅,泛著誘人的粉色珠光,眸泛波光,那樣子像極了一隻受了驚嚇的兔子,讓人恨不得一口吞下。

    穆寒這樣想,也是這樣做的,好一會兒後他才鬆開她,手指撫摸著她被虐得有些紅腫的嘴唇,臉上卻是陰沉得可以滴出水來:“下次再敢這樣,懲罰可就不止這樣了。”

    桑柔像脫了水的魚兒,大口地喘著氣,她是真的覺得自己又委屈又無辜,忽然,她腦子一個激靈,抬起漉漉的眼睛看著他。

    看得穆寒一臉不解:“怎麽了?還覺得自己委屈是吧?”

    她的確覺得自己很委屈,可是這會兒這個已經不是重點:“另外一個原因是不是因為……你吃醋了?”

    穆寒一怔,耳根開始發熱,好在馬車裏麵光線比較暗,這才沒有把他給出賣了,他微瞥過眼睛,不跟她對視:“不是。”

    桑柔差點就笑出聲來了,他那樣子不就是他平時笑她的“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可這會敵強我弱,她可不敢挑釁他的權威,她拿手搖了搖他的袖子,小聲道:“我有在長生堂為你點了一盞光明燈。”

    穆寒眼睛亮了亮,嘴上雖然沒有說什麽,但臉上開始陰轉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