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賊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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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般而言,到了劉大夫五六十歲這個年齡,家裏的老婆他望之如虎狼,外麵的小妞他有心無力,說到那方麵的時候,都是嘴上有勁。

    “哎,我們這一代人啊,年輕的時候,有賊心沒賊膽;到了中年有賊膽,沒有賊錢;現在賊心賊膽賊錢都有了,但是賊不行了。”老馬心有同感地說道。

    老悶幾個年輕人,聽了老馬的話,就像一群沒有教養的私孩子一樣,笑成了一鍋粥。

    劉大夫瞪了老剛一眼,沒有接話,但好像到了這種環境裏,的確也有點想那個了。“這個地方不對勁啊。”

    “劉大夫,還用你說,大家都有感覺了。”老剛死皮賴臉的樣子非常欠揍。

    “你們不知道,五十年前,我上小學的時候,來過這裏,這裏有很多建築,除了大名鼎鼎的呂仙祠。以前穿過呂仙洞,還一個深潭。據記載,穀底往南依山有龍山廟,廟下有一眼清泉,四時常流,到了大旱的時候,也有泉水湧出。”劉大夫說。

    “對了,我們以前放暑假的時候,經常拿著一個塑料桶,來這裏接泉水回去喝。記得有一年大旱,莊稼地裏都幹裂了,我們都摘不到野果子,跑了一路,到這裏還能喝上清涼甘甜的礦泉水呢。”老剛他們擁有同樣的童年記憶。

    “這就是詭異之處,這個地方命名是純陽之地,在下麵還有這樣一座龍山廟,還有這樣一眼清泉,這就是異象。”劉大夫說,“古人講究的陰陽風水都是有道理的,表麵看是水火相克,但山上的古樹阻隔,山下水滋養了古樹,古樹又旺了這裏的陽氣。”

    “所以,那隻紅色的小鳥,就會越飛越高。”老剛像是在做總結發言。

    “你們看這裏現在沒了樹木,山上山下必然勢成水火。大家的賊也來得格外邪性,按說,純陽之地,應該有檜柏這種陰柔的植物,這樣才能中和陽氣,適合修身養性。我們如果在這裏待了這麽一個多小時就發生這個情況,恐怕很快就會虧空身體,不但對身體無益,反而有害。”劉大夫到底是中醫,忽悠起來,陰陽結合,一板一眼,貌似非常有道理。

    “那這個地方,讓你一說,就沒啥價值了?”二虎不解。

    “當然不是,我的意思是說,要按照馬老爺子的安排,在這裏遍植古木,尤其是古檜,這樣就能調理陰陽,對人體有所補益。什麽東西,也不能大補惡補,現在就是大補惡補,似乎立竿見影,實際是渴澤而漁。小青年,別吹自己睡涼炕陽氣旺,到了這種地方,不用幾天就熥幹了你。”劉大夫不屑一顧地看了身材魁梧的老剛一眼。

    大虎二虎也是身大力不虧的壯漢,似乎對劉大夫的話,非常不屑,但礙於老馬在麵前,也不好說什麽。

    “好辦,我已經跟春歌集團申春華,申總打好招呼了。我們的房地產公司馬上就能成立,現在隻要我們把這裏的開發權拿到手,很快就能著手建設。”老馬說道。

    “這個地方可是屬於林場的,絕對不能搞開發。”劉大夫說。

    “那我們以公司的名義包下荒山進行綠化,你要在山上綠化,蓋兩個護林房總沒問題吧?”老馬嘿嘿一笑。

    老悶忽然感覺不對勁,這個老馬簡直什麽都懂啊,既然不是考古工作隊的技術員,這個老家夥到底什麽來頭?如果要注冊公司的話,估計不會太長時間,他一定得亮明自己的真實身份。

    其實,老悶似乎有點覺悟,老馬的真實身份,這幾個人裏麵也就自己和老剛不知道。估計劉大夫這個老滑頭,一定會猜出幾分,並且早已經跟老馬攤牌,隻是瞞著自己而已。大虎二虎恐怕也知道老馬是幹什麽的。

    “大虎,你去聯係一下林業,看看花多少錢能直接進林場當個正式職工。到時候,我們疏通關係,再把你調來團山的負責看護綠化。”老馬說道,“我們明天開始分頭做林業的工作,讓他們投錢來這邊搞綠化,反正都是綠化荒山。隻要我們的人進了林場,爭取一年之內就得提拔成幹部。幹部提拔必須看政績,我們就把這裏當成個政績工程來搞。”

    看來老馬不但對房地產熟悉,對官場也不陌生。

    “我老人家這麽一把年紀,最知道有賊沒賊的日子是多麽難熬。我們把這裏開發好了,隻要賊沒有了的人,一定對我們大力支持。如果我們把一些大人物的賊召喚回來,這就是通天的富貴!比多少寶藏都值錢,不過,我們今天商量的一切,大家都不能說出去。不然,這種好事情也輪不到咱們。”老馬說,“以後,這裏建個療養院,劉大夫直接來幹院長,大虎是林場派駐這裏的經理,老悶你們倆想幹點啥呢?”

    “我們倆無所謂,啥也不會,幹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要不,您讓我們來當個保安?”老悶心裏琢磨,老馬啊老馬,你的意思就是說我們啥也不行,讓我們趁早滾蛋,但你不好意思直接說,是不是?

    “可不行,老悶你是人才啊,我們公司需要你這樣的人。你看我們公司注冊了以後,你來給我們做總經理吧。老剛由你來安排他的職務。”老馬的話,讓老悶非常意外,本來以為他會過河拆橋,上屋抽梯,沒想到他居然對自己委以重任。

    “馬老爺子,你這個公司還沒成立呢,所以現在說還有點早。就算是成立之後,承蒙您看得起我,給我分派這麽一個重要位置,我肯定也幹不了。”老悶感覺這個事不對勁,自己跟老馬沒有這麽大的交情,也沒有這麽大利益瓜葛,如果真是這樣一個位置等著留給自己,那也是一個坑,等著自己去填。

    老馬聽老悶居然這麽回答,大概也是沒有想到,不禁一時發愣,“年輕人也要承擔重任,我們公司的確還沒成立,你放心,申總一定會支持我們。他以前在南方就是從事房地產生意,開發的酒店、旅館、療養院遍布全國各地。我跟他也認識多年了,看來你是不放心我們的實力。不要緊,以後,你就了解了。”

    老悶回到家裏,感到這兩天就像是做夢一樣,一切都脫離了正軌。但是他卻感到現在自己距離孔雀是最近的時候,以前遙遠不可及的女神,現在竟然感覺不是那麽難以接近了。

    果然,金錢和權力是最好的藥,能治療一切頑疾。就算還沒有金錢和權力,多少聞到了一點金錢和權力的味道,也會讓人信心大增。把自己猥瑣肮髒的畏懼心理,衝刷得這麽幹淨,心中就一個直挺挺的目標。

    “我出去一趟,你聽著一點。”想著,老悶從小賣部裏出來,徑直往以前工作的博山機械廠走去。

    “去哪?”老悶母親的問話,回蕩在空空的屋簷下,老悶已經走遠了。

    街上很自由,但是很冷,空氣中有烤地瓜的香味,還有剛剛出爐的蛋糕的香味。博山的街道上,有很多誘惑,一串串晾曬的香腸,也是冬天到來的標誌。

    從學校和工廠的約束中走上街頭,老悶就對這種自由產生了依戀。這些胡同自己從小就非常熟悉,偷人家的晾曬的生香腸,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他倒不是壞,也不是缺這一口吃的,就是非常享受這種刺激的感覺。

    老悶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玩命,通過一次玩命,來獲得一勞永逸的不勞而獲。他們把學習當成通往懶惰生活的手段,如果你沒有學習的天分,那麽就得玩命,比如你要舍身救人成為英雄,或者參加勞動大會戰成為英模,總之,要通過短暫的犧牲來獲得長久的利益。老悶一開始非常喜歡這樣的事情,他很明白一定要這樣才能出頭,但後來他發現,有這種想法的人太多,而且工廠的情況突然發生了改變,很多幹部,開始提拔自己人,無論你多麽努力,也無法進入一個由各種親戚同學戰友組成的關係網裏麵。

    所以,老悶離開工廠倒不是因為向往自由的街頭,而是發現到了自己這個時代,以前的利益鏈條斷了,大家都不再是傻子,至少不再假裝傻子,直接就衝著利益去了。一點都沒有隱藏。

    老悶原來是車間的維修技工,按說,是吃技術飯的,但是來了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半大愣頭青,就連這麽個崗位,也不讓他幹了,直接把他調入生產一線。

    到了生產一線,老悶跟孔雀接觸的機會倒是也沒減少,但是地位發生了改變。原來,技術工跟操作工是有差異的,操作工每天都是固定崗位不能動。技術工除了維修之外,還能有自己閑暇的時間,這樣一天8個小時沒有閑暇時間搞自己喜歡的東西,而且,在工廠上升的空間也堵了。老悶就隻好跟工廠和孔雀說拜拜了。

    老悶來到街上,他有個想法,他想再進一次車間,看看孔雀現在在幹什麽?不過,像他這樣長期曠工被開除的,門衛肯定不會讓他進去,而且就算進入車間,他也不知道跟孔雀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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