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鱉造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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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國有什麽寶物是一個一組的?我知道齊國出土過一個國寶,叫犧尊,那是價值連城的無價之寶。不過,當時的犧尊也不過是一個好看一點的酒壺,就是貴族的玩具而已。現在這七個陶罐,值得他們這麽悉心保護,這肯定是象征了權力和財富。我覺得這裏麵有可能是七個鼎,天子吃飯的時候用九鼎,諸侯吃飯用七鼎,大夫吃飯用五鼎,一般的士子用三鼎。所謂國之重器,七個鼎就是春秋時代齊國國君權力的象征。”老悶跟老馬和劉大夫說。
這些東西太簡單了,打開手機馬上就搜出一堆答案,包括九鼎八簋的禮製,什麽禮不下庶人,老百姓不能用鼎之類的規矩都很清楚。老悶覺得跟這些老頭賣弄自己的搜索能力,實在太無聊,“這些陶罐要是鼎的話,薑齊的後人就可以拿著直接跑到臨淄複國嗎?”
“當然,姓田的搶了薑太公的齊國,薑氏子孫當然不能就這麽算了,是不是?你看這個時間也有道理,因為古代一般是秋收之後進行征伐,這個時間軍隊有了糧食,就會有士氣。”劉大夫說,所以這個地點藏得簡直是天衣無縫,夏天想去打仗也不行,那時候,大水漫漶,淹沒石洞,諸侯七鼎你拿不出來啊。
“真的也不看看裏麵是什麽,就認定是諸侯七鼎?”老悶感到這個事情非常不靠譜,雖然這個猜想是自己提出來的,但是他們為啥不反對啊。老馬和劉大夫真是兩個最佳聊友啊,你說什麽,他倆都會說對對對,從來不反對。這倆人難道不是中國人?一點杠精的素養都沒有。
老悶忽然有了一種很“橫路敬二”的感覺,難道這倆家夥在耍我嗎?不可能啊,尋找寶藏的事情,我從小就喜歡,而且這個事情是我自己發現的,隻是後來偶然遇到了老馬,然後是我主動又去找來了劉大夫。不對不對,自己又疑神疑鬼陷入陰謀論的陷阱了。
“有一個問題,就是如果裏麵是青銅器,那麽燒製技術火候可要把握很精準了。青銅器的熔點是1083攝氏度,陶器的溫度,就得在800-1400攝氏度之間了。這個火候,現在很多地方都把握不了,別說春秋時代了。總不能燒出這麽個陶器,裏麵的諸侯七鼎也完蛋了吧?”老悶對這個“齊國金蛋”的製作工藝提出了意見。“難道一邊實驗,一邊燒製?”
“別再瞎猜了,讓我給你們一腳踹碎了,不就啥都明白了嗎?”老剛對這樣嘰嘰歪歪沒完沒了的墨跡感到非常厭倦了,他也不敢一腳踹碎一百萬,隻好聲稱回家睡覺去了。
“不管怎麽弄的,這也不是我們的問題,這個東西留給專家去研究吧。我們的問題是,怎麽把這七個陶罐安全賣出去,賣一個大價錢。”老馬打斷了老悶和劉大夫不倫不類的學術討論。
簡直就是兩個橫路敬二,好像自己真的成了學者專家一樣。
“我有路子,可以把這幾件寶貝通過安全渠道,弄到國外的佳士得拍賣會上,隻要能拍賣,我們就發財了。”老馬讓幾個人都回家,聽他的消息,說不定過兩天大家都成千萬富翁了。
老悶是不信老馬的話,這個家夥連人都是假的,他的話怎麽可能是真的?不過,他還是有一點動心,如果真能成功的話,老悶就能實現自己的心願了。那個時候,他也可以開著奔馳去接孔雀。哈哈,或者買那種奧迪q7,那種越野的。開著車一直衝到小頂山顏靈塔的底下,打開車載音響,跟孔雀在那個地方,靜靜俯瞰小小的博山城。
老悶又想起那個上午,他跑到餐廳裏,陽光穿過古老的窗戶,照在孔雀額頭,這一幕似曾見過,好像幾千年前,他們就這樣靜靜互望。一句話不用說,卻完全不會錯過對方的心意。
老悶打了個冷戰,在胡同口尿了個尿,幻想結束。
“你是哪兒的死孩子?你怎麽在人家門口尿尿?”這時一個壯漢突然出現在老悶前麵,氣勢洶洶朝他走過來。
老悶很少聽人說尿尿(niaosui)了,一般都是說撒尿,或者是上洗手間。老悶打小的玩伴們自從上學認識了尿這個字之後,都學文明人改口尿尿(niaoniao),隻有那些學習不好、粗野的同學仍然將這倆字讀成尿尿(niaosui)。
這個人看起來很眼熟,到底是誰?“大慶?你是孫大慶嗎?”老悶認出了這個高中同學,好長時間不見,這個見麵太意外了。大慶不是那種學習不好的人,是那種學習非常不好,而且很粗野的人。
老悶和大慶在過年的時候,一起去博山新建四路服裝市場買過新衣服。那裏的衣服至少要攔腰砍價,有的還要砍倒腳麵,意思是對方要一千,你要還價到100。大慶相中了一件衣服,老板說600,大慶直接還價50,老板也不是好惹的,上來一把就把大慶推開了,讓他放下200塊錢趕緊滾。“別人攔腰砍價,你這私孩子也學砍到腳麵,你想要死嗎?”
新建四路上的服裝買賣就是這麽做,很霸氣,當時大慶雖然是高中生,但也是玩身體的。他立刻上去,用胳膊肘砸在了老板的胸口,然後扔下50塊錢,問老板,“要不?不要,你想把衣服送給我?”
老板也不是善茬,雖然吃了點小虧,立即回身進屋拿出一根棍子。
讓老悶想不到的是,大慶伸著頭上去,“來來來,你厲害,你有種往這裏砸。”
這一招太牛了,老板果然認了慫。
大慶抓了衣服就大搖大擺走了,老板一直在後麵罵私孩子,王八蛋,鱉造的,但大慶已經不再理他。目的達到了,就不再逞口舌之快。
老悶事後問他,怎麽知道老板不敢砸。大慶說,他也不知道老板敢不敢,他是覺得,老板要是一棍子把他砸死,老板也得判死刑。如果砸不死自己,那自己這輩子就有了吃飯的地方了。
“我賽,但是挨一棍子多疼啊,砸不死,砸傻了咋辦?”老悶直接太服氣了,這種牛皮人生,真不是一般人能了解的,所以後來兩人越走越遠。
老悶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竟然在黑山溝這裏跟大慶偶遇了。這個家夥到現在還是這麽牛皮。“你現在幹什麽?在哪個單位?”
“我不在單位裏麵幹,自己隨便幹點。”大慶很隨便地說。
“哦,自己當老板啊?”
“啥老板,就是幫人要點賬什麽的。”
老悶立即明白了,這麽牛皮的人生,當然要混跡江湖啊。什麽幫人要賬,無非是知道誰欠錢不還,然後冒充債主去砸杠子罷了。反正遇到無賴,他也不會還債,大慶就是要回錢來,也不會給債主。就權當給債主出一口惡氣。
“你怎麽跑到這裏尿尿?”大慶問他。
“我有幾個朋友住在這裏。”
大慶聽了之後,立即拉住老悶往胡同外麵走。“老悶,你跟我說實話,你的朋友是不是叫馬傷柱?他欠了我們老板一百多萬,他麻煩大了,我這次就是來問他要錢的,再不給錢,我就要給他卸下一條腿來。”
“不是吧?”老悶腦袋立即炸了,“他可有的是錢,他現在有大虎兄弟倆保護,他們都是他的手下啊。”
“狗屁手下,大虎兄弟都是我們申總的手下,這是派來看著老馬,不要讓他跑了的。我聽說,他最近發了點財,就過來看看。別跟他們在一起,這些鱉造的沒一個好玩意。”其實,作為一個整天跟鱉造打交道的人,大慶可能也不算什麽好玩意。
鱉造是個好詞,好就好在簡潔含蓄地說明了對方的生活環境和祖先傳承,名詞含蓄,動詞生動。
大慶說,老馬是個攬工程的,一直跟著申總包工程,最近兩年資金鏈緊張,欠了銀行不少錢,都是春歌集團給他做的擔保。“他是春歌集團下麵一個項目部,你看蓋房子的時候,工地外麵都掛著什麽項目部嗎?老馬這個會掛老馬項目部。他跟我們申總多年了。”
老悶忽然感覺所有的不對勁都像找到了答案,幸虧遇到大慶,拚圖自動開始拚接起來。原來老馬是在利用自己開發房地產?那個黑山社區本來就是真的要做項目?自己就是他利用的一塊棋子。
老悶恍然大悟,“大慶,你現在要去找老馬要錢嗎?我跟你說個事,老馬現在的確從春歌集團那裏搗鼓到錢了,但你不要把剛才遇到我的事情說出去,而且我們是同學這件事也不能講。”
“春歌集團還給老馬錢?”大慶覺得這件事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那我再去問他要錢,不就鬧得很不愉快了嗎?”
“你哪次問人家要錢,會鬧得很愉快?”老悶感覺大慶腦子也有問題了,“這種要錢的事情,肯定以不愉快收場。”
“你理解錯了,我是說,我會很不愉快。每次要錢,我要是讓欠債的都很愉快,我怎麽要錢啊?我是說,我要錢很愉快,沒說讓他們愉快。這樣一來,我感覺自己問老馬要錢就不太愉快了。”大慶的活,不怎麽按套路出牌,有時候要的錢會給債主,但也隻是有時候,大部分時候,他要來的錢是不給債主的,都當成自己的勞務費,傷殘補助、精神損失費什麽的。冒著風險,勞神費力,拿那麽一點錢,跟債主怎麽分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