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家賊難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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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防夜防,家賊難防。這是顏老太太從老悶小時候,就開始絮叨的一句話。老悶家雖然一直開一個小買賣,但效益一直不好,一家人也隻是勉強度日。顏老太太書包學費是少不了給兒子,但零花錢卻是零星沒有。在老太太眼裏一分錢也看得跟一個月明一樣大,沒辦法,一家人一直就是過得這種窮日子。

    老悶有時候就會從小賣部偷點零食,棒棒糖、黑糖、口香糖,後來上升到了煙卷和巧克力,顏老太太是個仔細人,兒子吃了她的本錢,她發現貨少了,就開始暗中調查,終於有一回抓住老悶偷巧克力的現行。老太太哭天搶地,生怕鄰裏百家不知道自己破了一樁驚天大案,“我這是千防萬防,家賊難防啊。小時偷針,大了偷金。一開始就偷這麽貴的食物,以後還不得成了貪汙犯?”

    顏老太太一點逼數也沒有,就你家這個條件,老悶要是能成了貪汙犯,他得先有那個能貪汙的背景啊。顏老太太真把老悶當成接班人了。幸虧老悶那個時候還上小學,顏老太太本來是想把兒子送到公安機關進行改造。老太太是這麽跟警察叔叔說和居委會大媽說的,老悶這才上小學,就偷這樣貴重的食物,要是上了大學,後果不堪設想啊。趁著他年紀還小,還有教育好的可能,就送到看守所,麻煩警察同誌給教育一年吧。出警的是王強警官,那個時候還不是王所長,他跟老太太說,老悶這年齡不夠進看守所,也就能進少管所。

    顏老太太說,那少管所也行,少管所能教好了,也感謝領導。

    王強說,進少管所的話,老悶這犯罪金額太低了。

    顏老太太一聽,這還低啊?這塊巧克力十塊錢呢,要多少才能夠送進去的條件?

    王強一聽笑了,沒有非要把兒子送到那裏麵去的。

    顏老太太說,我這是跟您說實話,我看以後我是教育不好他了,他以後要是犯了什麽大罪,可不能把我也抓起來。我已經跟你們說了,堅決把他送進監獄,但你們不聽。以後他要是貪汙犯罪,跟我也沒關係了。

    王強幾乎笑出聲,沒問題,我們國家從來就不興連坐的,就是老悶以後殺人放火,隻要你不知情,也跟你沒關係。

    顏老太太一聽這麽說,就像得到了一條聖旨,那行,以後兒子的事情,他自己負責,跟我沒關係了。現在就趕緊從家裏滾出去吧。

    王強警官基本上頭就大了,“這可不行,您對他還有撫養義務,要是現在把他攆出去,這就是遺棄罪。”

    由於王強警官當時也沒說遺棄罪還有個時效,就是孩子年滿16歲趕出門就不犯法了。這不,顏老太太就一直養著兒子,老悶這都快三十了,還沒有給攆出家門。

    後來老悶果然不負顏老太太期望,從一名偷糖果的兒童,成長為一名偷家裏錢的老手。老悶知道老太太的抽屜天天上鎖,有時候老太太出門進貨,老悶就溜到裏屋,把沒有上鎖的抽屜抽出來,鑽到桌子底下,從另一邊伸進抽屜裏,摸到一疊錢,就從中抽一張出來。

    後來這件事東窗事發,顏老太太將老悶這一偉大壯舉揭發到學校,結果老悶在學校受到了囚犯般的看管和教育,這也直接造成老悶父母婚姻破裂。

    老悶從那以後就有了三隻手的名號,這個事情現在雖然很少有人再提,但是每次如果鄰居之間發生矛盾,就會被再度翻出來,成了顏老太太人生的唯一汙點。顏老太太一生向往做人清白,但卻把兒子教育成自己人生的汙點,想起來,這件事也是夠悲劇的。

    難怪每次大慶都會說,老悶,你這個人這一生就是一個悲劇!

    其實,老悶老剛孔雀大慶李霞老馬劉大夫大虎二虎啥啊劉老害曲孩高興……每一個人的即將過完或剛剛開始的人生,都是一場悲劇,他們的悲劇從降生就開始了。

    老悶回到家,就開始琢磨怎麽把顏老太太支出去,就不是大冬天的,顏老太太也從來不出門,而且還得讓她出兩趟門,不出兩趟不行——房產證待會公正完了,還得拿回來啊。

    老悶想了個辦法,把自己家鹹菜甕搬到黑山溝老宅去了。接著,老悶給居委會打了個電話,說是自家鹹菜甕丟了。想讓居委會給調查一下,居委會當然不管,讓老悶直接報警。“丟了一甕鹹菜而已,至於報警嗎?打110人家肯定不管啊。這可不是多麽貴重的鹹菜。”

    然後老悶就跑到屋裏,跟顏老太太說,媽啊,咱家鹹菜甕丟了,居委會說這事他們不管。

    顏老太太一聽就火了,這麽大的事情,居委會還不管,我找他們去。

    顏老太太跟老悶說,在這裏看家,我去問問他們管不管。顏老太太一輩子就是講理,到什麽地方也跟人家講理,兒子從小盜竊,也是跟派出所學校講理,這是多年養成的習慣。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

    老悶一看可以了,立即開始行動,很快就把房本給摸出來了。摸到之後,就給老剛打電話,快去黑山溝老宅,把我家的鹹菜甕搬回來。

    老剛跑到黑山溝老宅,老馬和啥啊正圍著老悶家的鹹菜甕,撈紅蘿卜鹹菜當零嘴吃呢,“好吃好吃,酸辣可口,嘎嘣脆,醃的正好。”

    “啥啊啥啊。”啥啊好吃到流淚了都快。

    “借光借光,抱歉,這個鹹菜甕,我得抱回去了。”老剛不顧老馬和啥啊的抗議,抱起鹹菜甕就跑。

    “你們兩個小鱉造的,端來端去的,一甕鹹菜,你們折騰啥。你這個鹹菜甕我看了,還是個黑瓷的,能不能送給我?”老馬跟在後麵,一邊走一邊罵。

    “好了,你在這裏看著門,我去找我媽回來。”老悶立即出門就去找顏老太太了,一路走,一路想說辭,好吧,就說鹹菜甕找著了。

    “你們不管誰管啊,報案,這麽大點事,公安局也不管啊,你們居委會不就是給人民群眾解決問題的嗎?大事你們管不了,小事你們還不想管,那麽要你們居委會幹嘛啊?我們家那一甕鹹菜是不值錢,但是我們家鹹菜甕值錢啊,我們家鹹菜甕是祖傳的,有我們老顏家的感情和傳統。”顏老太太正在居委會裏麵講理呢。

    “我們家鹹菜甕找到了,是剛才老剛來找我,看我不在家,敲門你也沒聽見。他怕小偷把我們家鹹菜甕偷了,這就給我們從門口搬到裏間了。我也沒仔細找,剛才他來了,說是給放桌子底下了。我一看找著了。”老悶拉著顏老太太就走了。

    “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啊。”後麵居委會一個老太太跟上這麽一句。

    老悶本來想回頭,抽她一個大嘴巴,但是想到自己的確在作案,就忍下去了。等我發了財,先把你們家玻璃全砸個精光。

    顏老太太忽然發現案子破了,結果卻跟居委會沒關係,扭頭就走了。隻要道理講完了講通了就行,結果不重要。當然鹹菜甕找到了,結果就不重要了,如果沒找到,道理還得繼續講。

    回到家,老剛被顏老太太轟了出去,“滾,以後不準再跟老悶來往,你們倆這鱉造的玩意。”

    當然,這種罵街的路數,老悶和老剛都非常習慣,尤其是鱉造的,帶有殺敵一千自損八千的意思,實在是將罵街文化提升到一個新的境界。

    老悶衝老剛點點頭,比了個勝利的手勢,老剛知道,老悶這次得手了。

    第二天老悶三個人去做了公正,拿著李霞給的十萬塊錢找到老馬,“我們倆已經把錢湊夠了。”

    老馬點點頭,知道他倆不會放棄。“我就知道,你們肯定會出錢。這個事情畢竟是我們一起做的,再說,猴子手裏還漏了棗嗎?哈哈。”

    很快,劉大夫和大虎他們也知道了老悶和老剛交錢的消息,兩人都有點失落。

    “大家把錢都湊齊了,我也跟北京那邊聯係好了,就等洗白了這幾件東西了。”老馬所謂洗白,就是把這幾件東西通過非法渠道偷偷運出去。

    老悶和老剛兩人,就裝作什麽都不明白,他們知道踏上賊船的代價,這隻腳上去,就下不來了。不過,賊船並不是隻有這一隻,誰知道他們現在是不是早已經上了另外一條呢?也許,他們無非就是換了一條船而已。

    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怎麽才能把房產證還回去。再用那一招,顏老太太可不上當了。顏老太太學乖了,鹹菜甕再也不放門口了。

    但房產證在老悶手裏,就像一個燙手的山藥,老太太一時半會發現不了,一旦開抽屜拿錢,發現不對勁,那可就麻煩了。而且,小賣鋪有幾樣東西,眼看就斷貨了,需要老太太出錢補貨。

    怎麽才能把房產證神不知鬼不覺放回去呢?老悶突然想到了一個主意。(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