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建春他們一直在喝酒，講笑話，似乎對隔簾那邊的聲音沒有太多留意。

    但是剛才他們講到春江幼兒園古麗青這幾個字的時候，他卻是聽得很真切。

    薛建春停了一下，看著顧書華臉上的變化，由紅到紫，然後變得蒼白。

    顧書華拿起酒杯把自己的杯子倒得滿滿的，一仰頭喝了個精光。

    簾子那邊還在講著關於活土匪和古麗青的黃段子。

    顧書華的臉卻開始變得蒼白了！他的腦海裏似乎出現了古麗青赤身裸體和活土匪在一起絞纏的情景，隻覺得眼前模糊，頭腦眩暈！

    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幾杯酒，隻覺得整個世界旋轉了起來，一切都顛倒了過來。

    薛建春把顧書華送到家門口，下車扶他進去。

    顧書華一揮手，說：“別，不用！我能行！”噴著滿嘴的酒氣搖晃著去開門。

    薛建春看著顧書華開了門進去，才開車離開。

    顧書華把院子的鐵門“嘭”的一聲關上，然後走進客廳，跌倒在沙發上。他再也沒有力氣爬上三樓了。

    季蘭芳在二樓剛哄子安睡著，聽到大門巨響，披著衣服走了下來。

    她看到顧書華醉醺醺的，橫靠在沙發上，滿身的酒氣。

    “傻孩子，不會喝酒就別喝，把自己折磨得難受吧！”季蘭芳摸著顧書華的腦袋說，“媽去給你衝杯葛粉醒醒酒。”

    季蘭芳起身準備往廚房走去，沒想到顧書華拉住了她的手。

    “媽，媽媽。”顧書華突然間嗚嗚地哭了起來，那麽傷心。

    “出什麽事了，孩子？”季蘭芳一下子被書華的樣子嚇壞了，“告訴媽媽。”

    “媽，兒子沒用！”顧書華哭得更傷心了。

    “書華，你碰到什麽事兒了？告訴媽媽，媽媽幫你。”季蘭芳心疼兒子，不覺也流下了淚水。

    “媽，我沒用，我沒用啊！”顧書華哭得趴在季蘭芳的懷裏。

    “究竟怎麽了？你是媽媽心中最有出息的孩子！”季蘭芳摸著顧書華的頭說。

    “媽，我不是個男人，不是個男人啊！”顧書華嚎啕大哭。

    “兒子，你是個頂天立地的好男人！”季蘭芳心疼地說道。她實在不明白書華這究竟是為了什麽？

    “不，媽媽，我不是個男人，我沒用啊！”顧書華從季蘭芳的懷裏抬起頭，滿臉滿眼都是淚，“媽，我不是男人，真的不是男人啊！”

    “你說什麽？”季蘭芳雙手捧著兒子的臉，心疼地看著他。

    “媽，子安他不是我的兒子，我不是男人啊！”顧書華的眼淚鼻涕混在一起，悲愴地哭訴著。

    “什麽？”季蘭芳的大腦像就雷電擊了一下，渾身打了個寒戰。

    “媽，子安不是我的兒子，不是啊！”顧書華哭著重複道。

    “啪！”一聲刺耳清脆的響聲，顧書華的臉上落下了季蘭芳結結實實的一巴掌。

    顧書華摸著臉，淚眼朦朧地看著麵前的媽媽。

    “你閉嘴！子安他就是你的兒子，是我們顧家的孫子！永遠都是！”季蘭芳渾身顫抖著說。

    “媽，我沒騙你！你兒子我不是個男人啊！媽，她早就在外麵有人了啊！”顧書華哭著傷心地說道。

    “不許你再說這樣的話！子安他永遠都是你的兒子，我的孫子！”季蘭芳扶著顧書華的肩膀，感覺兒子也在瑟瑟發抖。

    “媽，我心裏難受啊！我難受啊，媽！”顧書華哭道，“我和她從結婚到現在，都沒有過正常的夫妻生活，我們一直分居啊！媽媽！”

    “什麽！”季蘭芳的全身更抖得厲害了，兒子難道真的不行！

    “書華，你為什麽不早告訴媽媽呢，孩子啊？”季蘭芳抱著顧書華痛哭道，“不怕，我們去治，現在什麽病都能治好，這個很容易就治好的，媽媽陪你去。”

    “媽，我去過了，沒用的——”顧書華幾乎是絕望地搖頭呐喊道。

    顧光信大概聽到樓下的聲音，悄悄地下來了，看到他們母子抱成一團痛哭，聽著他們的話，不敢下樓，隻站在樓梯拐角處，老淚縱橫。

    顧書華依舊在痛哭，季蘭芳抱著他，渾身顫抖。

    讓她如何能相信啊！這個家，這個這麽幸福的家，居然隱藏著這麽大的秘密和危機！兒子居然瞞著這麽大的痛苦，媳婦居然在外麵偷人！孫子竟然不是親生的！

    她的腦海頃刻間閃過曾經在童樂園看到一個和子安長得十分相像的小孩，難道……

    不，無論如何不能讓別人知道，兒子的病，孫子的事兒，這個是家醜，子安更是顧家的根啊！絕對不能讓別人知道！

    顧書華痛哭了許久許久，或者是累了，或者是發泄完了，趴在季蘭芳懷裏，似乎是睡過去了。

    突然，顧書華睜開眼睛，一字一頓地說：“媽，我要和她離婚！明天就離！”

    “孩子，你聽媽說。”季蘭芳抱著顧書華，流著淚說，“你不能離婚，子安是媽的心頭肉，媽不能沒有子安哪！”季蘭芳的哭聲很小，卻那麽有穿透力，讓顧書華覺得渾身寒冷。

    “媽，你讓我怎麽活啊！”顧書華抱著頭痛哭。

    他無法想象，事到如今，他還要和她生活在一起，那是生不如死啊。

    “媽，你讓我解脫吧，我再也堅持不下去了！媽，你讓我去死吧！”顧書華痛哭著吼道。

    “不，書華，你不能這麽想啊！你是媽的命啊，孩子啊，你要好好地活下去啊！你還有子安，還有你的父母，你不能想不開啊，孩子啊！”季蘭芳緊緊地抱住顧書華，生怕他頃刻間就會消失似的。

    顧光信再也忍不住了，從樓梯上走了下來，抱著他們母子，老淚長流。

    “爸！”顧書華拉著爸爸的手，哭得更傷心了。

    “孩子，爸爸知道你心裏有多苦！是爸爸不好，爸爸沒有及時發現你的痛苦，沒有給你任何的幫助啊，是爸爸不好！”顧光信流著淚說，“別怕，孩子，我們去治療，我們去最好的醫院治療，沒有治不好的，相信爸爸！”

    “書華，聽爸爸媽媽的話，啊，孩子，這個家你是頂梁柱啊，爸爸媽媽都老了，子安還小，我們這個家不能散啊！”季蘭芳摸著顧書華的頭，傷心地哭著。

    “為了這個家，為了爸爸媽媽，咱要好好活著，知道嗎？”季蘭芳把顧書華的臉托起來，讓他看著自己。

    “媽！”顧書華哭得更凶了。

    “媽媽知道你心裏的苦，知道。可是，孩子，你想過沒有，一旦離婚了，咱們家什麽都沒有了，子安也將不屬於我們了，那可是要了我和你爸的命啊，兒子！你聽媽媽說，子安出生的日期倒退十個月，正好是你和麗青結婚的日子，不會錯的，孩子，子安是你的兒子！”季蘭芳看著顧書華淚流不止的眼睛，哭著說。

    “媽，可是第一個晚上我就不成功啊，剛開始就結束了！”顧書華哭道，還忍住不抽了自己一個耳光。

    “兒子，兒子。”季蘭芳拉著顧書華的手，不讓他扇自己，“隻要有過就會懷孕！你放心，媽媽相信，子安是我們顧家的種，一定是！”

    顧書華哭著搖頭，痛苦不堪。

    “你記住，子安永遠是我們顧家的人，是你的兒子，我的孫子，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季蘭芳堅定地說。

    顧書華再也說不出話了，趴在季蘭芳懷裏絕望地哭著。

    過了許久，顧書華閉著眼睛靠在沙發上，滿臉的淚痕。

    季蘭芳強忍著悲傷，從衛生間打來熱水，為顧書華擦臉擦手。然後倒了一杯熱水，給顧書華喝。

    “孩子，上去睡吧，睡一覺就好了！”季蘭芳和顧光信扶著顧書華往樓上走去。

    到二樓樓梯口，顧書華停了下來。

    “爸，媽，你們去睡吧，我一個人上去。”顧書華對他們說。

    季蘭芳和顧光信對望了一下，點了點頭，說：“好，兒子，好好睡一覺啊！”

    “嗯。”顧書華點點頭，拖著疲憊的身體往樓上走去。

    這一晚，他又如何能睡得著呢？

    顧書華揪著自己的頭發，在床上翻滾著，全身猶如有萬根銀針在紮著他，錐心般難受啊！

    他曾經在心裏是那麽感激古麗青，麵對他這麽個廢男人還能不離不棄，對這個家這麽好！沒想到她是早就在外麵解決了自己的需要啊！這樣的綠帽子是結結實實地帶在自己的頭上了。

    可是，就算是這樣，媽媽卻不讓自己離婚，這是為什麽？為什麽我要忍受這樣的屈辱啊！

    顧書華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腦海裏似乎又出現了古麗青和別的男人糾纏在一起的畫麵。為什麽要這麽折磨我？

    難道我上輩子真的造了什麽孽，這輩子要這樣慘無人道地來懲罰我嗎？

    離婚，一定要離婚！顧書華心中的念頭又強烈地閃現了！明天就去！

    可是媽媽滿臉淚流向他哭訴的樣子又出現眼前：為了顧家，為了子安，為了這個家的未來，不能離婚啊！不能啊！子安是唯一的根脈，顧家不能失去子安哪！

    是啊，子安！這個可愛的孩子！顧書華的淚再次洶湧而出。

    如果離婚，子安又真不是自己的兒子，那麽顧家就將麵臨著絕後，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樣不孝的事情，自己如何能做得出來！沒有子安，媽媽的命也就沒有了！

    各種各樣的念頭充斥著顧書華的大腦，錐刺著他的心！

    季蘭芳和顧光信回到房間，看著床上睡得甜甜的子安，不知不覺又流出淚來。

    樓下的門開了，好像有人進來了。

    應該是麗青吧。季蘭芳想，無論如何，不能讓麗青和書華離婚！

    古麗青從外麵回來了。

    剛剛和活土匪銷魂了幾次的她，全然不知道家裏已經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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