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啊，去年十月我生病，是智明一個人背我去醫院，為我治病，花光了他父母給他的所有錢，我心裏不忍啊，你說我一個老婆子，死就死了，這樣還拖累了智明這個孩子……”老奶奶有些泣不成聲了。

    “奶奶……”桂智明扶著乃奶的肩，示意奶奶不要再說了。

    “哎，智明也是個苦命的孩子，一個人留在家裏，父母好幾年都沒有回來了，隻是每年托村裏回來的人捎一些錢回來。你說這一個孩子，留在家裏，多可憐多孤獨啊……”老奶奶拍了拍桂智明放在她肩上的手。

    “自從我病好以後，智明就留在我這邊住了。我們祖孫倆算是相依為命吧！我瞎了，什麽也幹不了，都是智明在照顧我，每天放學回來，智明還沒進門就叫奶奶，聽到孩子的聲音，我心裏就高興，比什麽都高興啊……”

    “奶奶……”桂智明流著淚叫道。

    “孩子，奶奶知道你是心疼奶奶，奶奶知道。奶奶為了你，也要多活幾年……”

    聽著老乃奶的話，現場所有的人都唏噓不已。

    古麗青看到，顧雨薇這個小姑娘已經哭成了個淚人。

    “你們還沒吃飯，趕緊先吃飯吧！”古麗青說道。

    “老師，你們也沒吃吧……”老奶奶問道。

    “奶奶，我們吃過了，你們快去吃吧！”古麗青說。

    “吃過了……好，我們吃。智明，我們去吃飯……”老奶奶站起身，拉著智明的手往後屋走去。

    古麗青跟了進去。

    裏麵更加昏暗。

    灶台旁放了一張小桌子，桌子的兩邊放了兩個小板凳。

    桂智明拿起兩個碗，打開大鍋的蓋子，從鍋裏盛了兩碗飯，一碗給了奶奶，一碗放在自己身邊。桌上放著一個小碗。

    遞給奶奶筷子，桂智明拿著筷子開始大口大口地吃飯，吃了幾口飯後，桂智明把筷子伸向桌子中間的那個小碗裏，似乎是想夾著什麽，筷子夾起來的東西突然“碰”的一聲掉在桌上，還滾向了桌邊，桂智明愣了一下，筷子仍舉在半空中。

    古麗青走近桌子一看，隻見那小碗裏盛著幾個小鵝卵石，鵝卵石和水差不多小半碗。

    古麗青用手沾了一下碗裏的水，放在舌頭上一湉，帶點堿味，頓時她就一切都明白了！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一位孤寡老人，一位留守兒童，就著一碗鹽水煮石頭來下飯！

    麵對他們，古麗青的心在顫抖，她無法形容內心的感受。隻是無法製止不斷湧出的淚水……

    模糊的淚眼中，古麗青再次打量著眼前這個不平凡的孩子，甘願跟這個瞎奶奶過如此苦難般的生活。她摸著桂智明的頭，說：“孩子，我們對不起你……我們一定會幫你的！”古麗青把身上所有的錢，放進了桂智明衣服的口袋裏。

    其他人也紛紛從口袋裏掏出錢，放到桂智明和老乃奶的手中。

    “謝謝，謝謝老師……”老奶奶顫抖著雙手，不停地說著感謝。

    桂智明則低著頭，泣不成聲。

    走出房門，古麗青的心情很沉重，依舊難以抑製自己的淚水。

    直到現在，她都無法相信自己剛才看到的一幕是真的。

    想到自己和活土匪偶爾在一起吃東西浪費的那個場景，古麗青就覺得那是一種罪過。

    富人隨手丟棄的任何一點東西，都足以讓這對弱小生活得很好。可是，當這些人在肆意消費和揮霍的時候，有誰能想到這個世界上，同一片藍天下，還有如此孤苦艱辛的人民等待著救贖呢？沒有……

    古麗青想到了那句詩：陳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一路上，沒有一個人說一句話。就在他們即將走出鄉村時，喊聲打住了古麗青的腳步。

    “老師，老師——我要讀書！”

    古麗青的心被這喊聲震撼著。

    她扭過頭，桂智明站在村前那棵古老的大樟樹下，望著他們。

    古麗青向桂智明狂奔而去，一口氣跑在桂智明麵前，氣喘籲籲地說：“孩子，你說什麽？”

    桂智明哭著說：“老師，我要讀書，我不要離開奶奶……”

    “孩子，你慢慢說。”

    “聽村裏回來的人說，下個月我爹就要回來，他帶我出去打工……”

    聽著桂智明的話，古麗青明白了。她對桂和民校長說：“一定要讓桂智明讀書。如果他爹回來了，你就打電話告訴我。”

    古麗青蹲下子，幫桂智明抹去臉上的眼淚：“孩子，你放心，老師一定會讓你爹把你留下來讀書，並照顧好奶奶。”

    “老師，我不能離開奶奶……”桂智明哭道。

    “老師知道，孩子，你放心……”古麗青流著淚，把桂智明抱在懷裏。

    這個如此弱小的孩子，本該在母親的懷裏撒嬌，卻要承擔如此巨大和艱辛的責任，這需要怎樣的一顆心啊！古麗青的心，真真切切地被眼前這個瘦弱的孩子感動和震撼了，在孩子麵前，她覺得自己是那麽渺小……

    回到城裏，古麗青交代顧雨薇把桂智明的事跡材料整理一下，準備在全集團各中小學來宣傳桂智明的學雷鋒行動，宣傳桂智明的優秀品質，讓全集團的中小學生向桂智明同學學習。

    古麗青意識到桂智明這個典型事例，一定很有新聞價值，於是她直接把電話打給了宣傳委副部長馮永斌。

    “馮部長，好久不見，我這兒有個絕好的學雷鋒人物和事跡，馮部長一定會感興趣的！”古麗青開門見山地說。

    “說說看。”馮永斌說。

    古麗青把自己在方莊片看到的桂智明的事跡重複了一遍給馮永斌聽，當然，這裏麵加入了她作為一個女性的視角和感動，馮永斌聽得幾乎都要落淚了。

    “是個絕好的新聞題材，你給我那個學校的電話，我馬上安排人員去深入采訪。”馮永斌說。

    古麗青把桂和民校長的電話給了馮永斌。她心裏期待著馮永斌能帶著她心裏的那人去，她覺得這個新聞能有收獲。

    馮永斌果然把陳宏雲叫到了辦公室，跟他簡單介紹了一下桂智明是事跡。馮永斌說：“這個新聞寫得好，一定能獲獎，很契合現在的政誌氣候和宣傳需要。你明天就去方莊片。”

    “馮部長，我……”陳宏雲一聽說是團委推介的學生事跡，心裏立馬有了一種抵觸，不想沾染那個女人的任何事情，更不想因為工作的事情和她有任何瓜葛！

    “你不想去？”馮永斌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我現在的任務主要是完成那個頭條，沒有時間和精力去寫別的稿子。”陳宏雲說。

    馮永斌知道，這小子又在犯渾。陳宏雲和古麗青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不就是被那個女人甩了嗎，難道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她？

    “這可是個好機會啊，你想好了？你要是不寫，立馬就有人爭著去寫！”馮永斌說。

    “我真的沒時間。馮部長，我們不是過幾天就要去昌城打攻堅戰，上頭條嗎？我不想因為別的事耽誤了手上的這個稿子。”陳宏雲說。

    “好，你決定了我也不強求。隻是到時候你可別後悔啊！”馮永斌說。

    後悔？上次采訪那個古強勝的事情，我沒有去，不就是獲個市裏的好新聞嗎，我才不後悔。再說，學雷鋒的稿子年年寫，估計也就是老調調，寫不出什麽新意，更沒必要浪費時間了！陳宏雲心裏想，他絲毫沒有意識到這條新聞具有的衝擊力，更想不到自己真會為不寫這條新聞而悔青了腸子。

    馮永斌看陳宏雲的想法很堅決，也就不再勉強，立即通知許利發去采訪。

    他真想不通，陳宏雲對於過去的事情那麽耿耿於懷，念念難忘，這樣的情懷，真不是一個男子漢的作為。

    馮永斌看著陳宏雲離去的背影，不免搖了搖頭。年輕人，終究還是喜歡意氣用事。

    顧雨薇很快就把桂智明的事跡材料整理了出來，送到了古麗青的案頭。

    古麗青細細地讀著，她想不到顧雨薇的文筆這麽流利，雖是一份事跡材料，卻寫得非常感人，古麗青親曆現場被感動過，看她的文章卻再次被感動。她相信，桂智明的事跡，一定能感動更多的人。

    “寫得不錯，我再看看，今天是周五，下周一我們印發到全集團的中小學，在全集團開展向桂智明同學學習的活動。”古麗青說。

    下午古麗青下班回到家裏，顧誌娟站在大門口迎接她，臉上掛著那麽燦爛的笑容。

    “嫂子，你回來啦！”老遠的顧誌娟就叫道。

    “誌娟來啦，孩子老公呢？”古麗青問道。

    “我下班直接過來的，不管他們。”顧誌娟纏著古麗青的胳膊說，“嫂子，我是來向你報喜的！”

    “什麽喜事啊？”古麗青明知故問道。

    “嫂子，我已經被任命為學校的總輔導員了。”顧誌娟喜滋滋地說。

    “是嗎？那要恭喜你了！”古麗青笑著說。

    其實，這個事情古麗青已經知道了。易耿林校長在任命顧誌娟的前天，就打電話向她匯報了！而且春江一小總輔導員的職位還得在團集團和教育委備案。

    “謝謝嫂子！”顧誌娟說。

    “謝我啥啊，是你自己的能力！易校長說，你是個非常難得的人才啊，要好好發揮你這個人才的價值和作用。”古麗青笑著說。

    “嫂子，我心裏清楚，如果不是你提起我的事，他們哪能發現得了我？三四年了，都沒發現我是個人才，到現在突然間就發現了，說要好好發揮我的價值？嗬嗬，嫂子，真是朝裏有人好做領導哪！”顧誌娟笑著說。

    兩人走到了屋裏，季蘭芳正好端菜出來。笑著問道：“誌娟，那麽高興，有什麽喜事啊？”

    “媽，我升領導了！”顧誌娟得意地說。（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