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活著進來的，我不希望栽在你們手中。”

    “顧先生……”

    他們談話的時候一直沒注意到宋樂的啞語手勢，她實在忍不住，小心翼翼拉了拉男人的衣角。

    顧至深眉頭仍然沒有舒展，看向她時的目光有些不耐煩。

    “我是……我可以。”

    她是熊貓血。

    宋樂跟著醫生去驗血了。

    那個時候的她，並不知道，會被抽取１０００ｍｌ的血量。

    也並不知道，那麽多的血會帶來怎樣的災難。

    抽完血後的宋樂渾身無力，頭暈眼花，她躺在床上，眼睛看著白色的天花板。

    沒有人來看她，顧至深去看手術後的妹妹。

    鏡頭忽然被切換。

    眼前原本是漆黑一片的，睜開眼睛醒來後隻見到血。

    “小姑娘啊，還是要多注意身體，女孩子的身體最寶貴了，下回和男朋友開房間時一定要注意，不要再糟蹋自己了。”

    護士阿姨溫柔輕聲地提醒。

    宋樂低著頭，怔怔地看著自己的腳丫，又抬手摸了摸肚子。

    空蕩蕩的，不是餓的感覺……胸口仿佛被一塊大石頭堵住似的，喘不過氣來。

    “我的孩子……是沒了嗎？”她開口，支支吾吾的嗓音沙啞。

    護士聽不懂她說的話也看不懂手勢，但善解人意，“你失血過多，昏倒在路邊，幸好有好心人看見送來醫院。”

    不是……她是問孩子啊。

    她和最愛的人，所產生的結晶啊。

    “小姑娘今年十八了吧，就算已經成年，那種事也要注意，就算他不做措施，你也要吃藥，不然這種手術對身體的危害極大。”

    護士後來說了什麽，她都沒聽見似的，想哭又哭不得。

    她宋樂給顧宛若捐了血，卻失去了生平第一個孩子。

    然而這個，顧至深並不知曉。

    她的性子太過懦弱，沒有說，或者，沒有來得及說，人再次陷入一場災難。

    …

    宋宋從夢中驚醒後，枕頭濕透一片，分不清是淚還是汗。

    她怔怔地望著眼前熟悉的情景，她最愛的房間，書桌，鏡子，還有布偶洋娃娃，就連牆上的壁畫都是那麽的熟悉。

    閉上眼睛，剛才做的夢，或者說是回憶，再次湧上腦海。

    “啊——”

    宋宋捂著腦袋，忍不住低叫了聲。

    房門忽然開了。

    顧餘快步走過去，皺著的眉宇充滿擔憂，“你怎麽了？”

    不知道他什麽時候來的，也沒有要問的意思，宋宋閉上眼睛，呢喃，“顧餘哥哥……”

    男人的瞳眸陡然一震，瞳孔放大，“樂樂……”

    “我想起來了……為什麽……”

    為什麽從前的她……那樣的卑微。

    “你想起來，是誰害的你嗎？”顧餘直接問到重點。

    她點了點頭，又搖頭，“我隻記得……那晚，顧至深給我發了一條信息，約我去郊外拍戲用的小木屋，後來的記憶就剩下無窮無盡的大火。”

    “是他叫你去的，對吧？”

    “……是。”

    可她不確定不知道是不是他發的信息。

    “樂樂，你再好好想想，後來還有誰，看沒看見顧至深？”顧餘循循善誘提醒，“或者，有沒有別人？是誰縱的火？”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她的大腦被醫院和鮮紅的血充斥著。

    原來她真的掉過孩子，生平第一個啊，而且隻有她一個人知道，可不可悲。

    其實那個時候顧至深隻要來看她一次……她也不會心傷到離開醫院，暈倒在馬路邊，又被人送進去了吧？

    其實她在知道自己有孩子後就不該輕易地捐血給顧宛若。

    有很多可能，可事實終究不會變。

    “你終於想起來了。”顧餘蘸墨般的瞳眸盯著她仿佛這個世界隻剩一個她，“樂樂，真的是你。”

    “嗯。”

    “你別哭，傻丫頭。”

    “我就是挺好奇的。”她閉上的眼角流出溫熱的液體，看著他，卻是笑著說，“為什麽從前一個超級大暖男，會變成現在這樣子。”

    說著，抬手摸了摸顧餘的頭，“變化太大，傻丫頭接受不來。”

    “丫頭……”男人握著她的手，嗓音低啞，“你知不知道……”

    沒了她的世界，他就如同一個空殼。

    別人都說他們兄弟兩顏值相像，顧餘不願承認，所以剃了光頭，成了完全不一樣的角色。

    他也從來不是暖男，除了在她麵前。

    “顧餘哥哥，是我不好，消失了那麽久，還忘記你。”宋宋強顏歡笑，“我好壞的。”

    她想起和顧至深之間的事，也想起顧餘對她的好。

    宋樂給顧至深做了早飯帶給他，轉眼之間會發現飯盒進了垃圾桶。

    “不是我愛吃的。”顧至深冷淡回答。

    “哦，那你喜歡什麽，我下回做……”

    他又不說話，從來都是愛理不理的樣子。

    而她的桌前則是她愛吃的小籠包，不知是誰送的，問顧餘，他還不肯承認。

    顧餘是她的學長，兩人之間的教學樓隔得很遠，送一次早飯，顧餘肯定會遲到，但餘某人樂此不彼。

    傍晚黯淡的光線從窗口折射進來，照在他們的臉上，顧餘看著眼前麵色紅潤的女孩，輕聲呢喃，“是啊，好壞的，所以罰你這輩子不準再離開我的視線。”

    宋宋笑了笑，跑過去摁亮了燈。

    “樂樂，相信我，總有一天會幫你找到五年前陷害你的凶手。”顧餘突然嚴肅道。

    “還是叫我宋宋吧，目前記憶沒有全部恢複，我不想讓別人知道。”她停頓了下，“其實，凶手什麽的，我並不是很在意。”

    “是因為……可能是他嗎？”

    她搖頭，“不是，我隻是發現，知道太多，真的會讓自己不快樂。”

    就像她現在，想起以前一些事，遠不如之前什麽都不懂的自己。

    最好的時光是在美國，對世界一無所知的她，有哥哥和媽媽。

    “我現在感激我的哥哥和媽媽，他們五年前救的我，也給了我一顆全新的心。”

    至於到底是如何救的發生了什麽，她不記得。

    “你打算怎麽辦？”顧餘低聲詢問，“想起不開心的過往……你還能像之前那樣對顧至深嗎？”

    “恐怕，不能。”她無奈抿唇，突然聽見窗外的雨聲。

    下雨了。

    緊接著是一陣車鳴聲，她走到窗口，那輛邁巴赫赫然停在大門口。（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