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影下的船，船槳劃過的聲裏水猶寒，夢中的翠竹輕唱樓外的樓，山外的山，樓山之外。人未還那離開的人，那過往的事，雁子飛過水碧藍。撫琴人淚滿衫，蕭蕭揚花作吹簫，笛聲寒，窗影殘煙水聲裏，滿滿玉珠夜中明，望回首，何處是我家······

    “老頭子，快出來看看，誰來了，快啊，你看誰來了，殘兮，我們孫子啊。”外婆扯著外公的袖子，把他拉出了門，指著殘兮笑盈盈地說。殘兮也笑。“外公，外婆。”外公見了，和外婆一樣也是樂嗬嗬地高興著。殘兮掐指數數，到現在也有一個多月了。

    進了屋裏，三人寒暄了一會兒，外婆突然問：“殘兮，怎麽沒看見我孫媳婦？”殘兮抓起了桌上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淡淡地答道：“婚禮那天，有人槍殺了她。”外公和外婆聽見這個消息都驚愕了，但又裝作若無其事地笑笑：“怎麽可能呢？那姑娘好好的多漂亮啊，婚結不是得多熱鬧啊，怎麽可能，殘兮別開玩笑了，我們這把老骨頭禁不起你折騰鬧的。”

    “我沒有騙你們，殺她的人，就是毒死媽媽的斯伊莎·泉於的手下。”殘兮苦笑。

    外婆臉上的笑頓時僵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淚就這麽往下掉。“怎麽回事呢？那個壞女人毒死了你親媽，現在又不讓你幸福，她安的什麽心啊，怎麽會有這種人，我們家殘兮該怎麽辦呢？啊？”

    外公心疼也是有的，但畢竟是男性，承受能力比較好，摟住了外婆安慰著，然後問殘兮：“孫子啊，那你打算怎麽辦？”

    “你們放心，惡人總有惡報，那個殺死安銀銀的人，也已經死了，外婆不要傷心過度了。”

    “我這次來有兩件事，一件事就是把你們接到我身邊，我已經開始收集證據，隨時都會起訴斯伊莎，讓法律來判決，我需要你們的出庭作證，也是為了你們離開這裏能過得更好一些。二就是我來，還為了調查一件事情。”殘兮放下手中的茶杯，說。

    外婆的情緒有些激動，一時無法從孫媳婦的去死消息裏清醒，“對，就得讓那個女人不得好死，她害了我們多久了，我就算是死，也不放過她。”

    “外婆，您先別傷心了，氣壞了身子也不好。我要調查的事情，就是想問問你們，我是不是有個哥哥？親哥哥，也是媽媽生的？”

    “殘兮，你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了？”

    “我······我，外婆還是先說吧，我以後告訴你，現在說不清。”殘兮皺眉，不知該如何解釋。“外婆應該知道什麽的。”

    外公看了看外婆，外婆微微歎氣，開口道：“這件事我也不清楚，隻不過殘兮說的讓我想起了一些事，也記得不是很清楚了，能說什麽就說什麽吧。你是你媽嫁給韋伯·蘇離特的第二年才出世的，而她剛嫁進去沒多久，我就看見了她有懷孕的症狀，但是她去檢查，回來卻告訴我們是假孕。我們信了，後來就回去了中國，知道你媽懷上了你之後，我們才再次來到意大利。當時我們家也是中國的名門望族，把你媽媽送到意大利讀書，後來她認識了兩個人，一個是季裏德先生，一個是蘇離特先生，她喜歡那個季裏德，但是那時候季裏德還沒有自己的事業，家裏也不富貴，所以我們讓她嫁給你的父親。但是我們知道了泉於小姐毒死你母親的事情後，家裏的生意連連受挫，最後撐不住，倒閉了。我隻知道這麽多了。”

    顏傲，不正是季裏德先生的兒子嗎？莫非，母親那時真的懷孕了，生下了顏傲，卻把他給了季裏德先生？可是母親沒有理由這麽做。怎麽回事？為什麽母親要這麽做？蘇離特先生知道嗎？殘兮疑惑不解。

    “外公外婆，你們先收拾東西跟我離開吧，我會再去調查的。”殘兮說。“衣服帶一兩件，貼身用品待了就可以，其它的不用帶，我會幫你們重新買。”

    “好。”

    在他們收拾東西的時候，殘兮打了尤思的電話：“你應該比較神通廣大，我有件事需要你做，去調查顏傲·季裏德的身份，他的出生地點和醫院盡量詳細，OK？要速度。”

    “是。”

    殘兮名下的的私人房產除了和安銀銀住過的那套，也還有那麽四五套，都是黃金地段，而且房價特高，折成人民幣，一平方米就要二十多萬，最小的那套，也有一百六十多平米。那個數字，挺嚇人的。把外公外婆帶到了某高級商場，讓他們兩個老人家買了衣服和生活必需品，便帶他們去了自己名下一套比較隱秘的房子。現在，他還不想讓別人知道什麽。

    “我最近會比較忙，沒時間來看你們，我給你們請了個保姆，外公外婆就盡管出去散散步，逛逛街，別累著了，這張卡可以無限透支，不要給我省著，再省我就窮得剩錢了。”殘兮從錢包裏取出一張金卡，遞給他們。“嗯，我們活得好好的，你有什麽事盡管去忙，這裏不需要你關心太多，辦事的時候也要小心，別再讓那個女人得了什麽好處。”殘兮笑笑：“我會的。”

    然後叮囑了幾句，便離開了。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他去做，原諒他吧。

    尤思辦事速度很快，殘兮剛剛回到辦公室裏，她就拿著一份文件進來了。“執行總裁，這是你要的文件。”殘兮接了過來。“醫院，米蘭二中心醫院，醫生，斯科登·密爾。”

    “好，可以了，出去吧。”殘兮一頁一頁地翻著文件，臉色平靜無恙。文件記載得很詳細，顏傲的出生時間，姓名，都非常清楚，一係列資料都確保無誤，就是他的監護人，父母，為什麽寫的是季裏德的名字。殘兮斷定，一定有人改過，這件事情，得去找那個醫生，或是季裏德。

    殘兮拿起桌上的電話打給尤思辦公室：“去把那個密爾的聯係方式找來。”

    “執行總裁，沒用的，他十七年前就過世了。”

    十七年前，不正是顏傲出生的時候嗎？是為了封口有人殺了他對不對？這件事一定有蹊蹺。殘兮揉揉太陽穴，一陣頭疼。他還以為這件事有希望了，沒想到線索又一次斷裂，總不能讓他去找季裏德吧。顏傲呢？他又會不會知道這一切呢？咬咬牙，決定還是約他出來說說。“那個······”久沒叫過，殘兮都不知道該怎麽稱呼。“我們、我、我有些事情要找你，約個地方吧。”

    “隨你。”

    “明早Dogseps咖啡館。”

    “嗯。”

    殘兮談事情向來都喜歡在咖啡館。他喜歡像焦糖瑪奇朵那樣的苦咖啡，他不喜歡喝加了糖的咖啡，拿鐵他不喝，他隻接受卡布諾奇和焦糖瑪奇朵，偶爾也喝喝名貴的藍山咖啡。一直認為，邊喝咖啡邊談一些他並不排斥的話題，是一件很美好的事，他很敏感的話題，隻會破壞了這的氣氛。現在他生氣了，顏傲姍姍來遲。

    “對不起，我遲到了。”顏傲說著拉開椅子坐下，向服務員要了一杯拿鐵咖啡，加糖。他是故意的，殘兮有些不開心。“行了，不用解釋，我知道的。”殘兮不喜歡恭維，而今，他在顏傲身上，感覺到了這種東西。要不是故意的，就是在為鄭洛心處理後事。他還真有心。

    “是我主動約你，我找你是為一件事，不知道你清不清楚。”殘兮說著，將早就放在桌上的報告單推到他的麵前。“我們，是親兄弟。”

    本以為顏傲會回答他什麽也不知道，然後偽裝出副錯愕的表情，但沒有。“我知道，但我也僅僅隻知道我們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其它的，我什麽也不知，甚至我親生父母是誰，也說不清。”

    殘兮說：“那我來解釋。你不是季裏德先生的孩子，你身上流著的血和我一樣，是蘇離特世家的血，我們的母親，不是斯伊莎。或許你知道有這麽一個女人的存在，她喜歡的是季裏德，卻嫁給了我的父親，最後生下我，被毒死。但你也僅僅就知道這些，那個女人，是我的親媽，穆晴溪。”

    “知道毒死她的人是誰嗎？其實顏傲你作為一個哥哥，你對我的了解不多，掌握的更不多。我已經找到了我們的外公外婆，他們可以作證，毒死我們母親的人，正是斯伊莎。你是母親嫁給我父親不久後懷上的，但是當時去檢查的結果是假孕，而我不知道我母親是如何避開所有人的眼睛，生下了你，卻偷偷給了季裏德先生。你明明就是蘇離特世家的血脈，可是母親為何要這麽做，我不知道，知道的人，應該是你現在的父親。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

    殘兮一口氣說完了這麽多，難免有些累了，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顏傲的腦袋卻轉向另一個地方，看著窗戶外來來往往的車。聲音有些沙啞：“你要我去問我的父親？”

    “是的。”

    “如果我說不呢？”顏傲轉頭看向殘兮明亮的眼睛。

    “那麽我想我可能會做出一些傷害到你的事情。”殘兮沒有任何猶豫地說。

    “我沒想到我們兩個會發展到今天這種地步，好像都是陌生人了。”

    殘兮笑了，略帶嘲諷：“這句話不應該由我來說嗎？親愛的哥哥。”

    顏傲愣住了。

    殘兮喝完最後一口咖啡，收起桌上的報告單，從口袋裏掏出一把車鑰匙，丟在了顏傲麵前，“謝謝你的車，我用完了。”是那輛瑪莎拉蒂。殘兮的嘴角微微上揚，無奈，伸手抓了抓腦袋，起身而去，道：“鄭洛心的事，你愛怎麽的，就怎麽的吧，你要告發我殺人，沒問題。”

    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一個東西掉在了地板上，是一隻錄音筆。上次和他的談話時，他也在錄音，但自己還是沒有任何顧忌，直接說出了鄭洛心是自己殺的，告就告吧，既然連最後的兄弟情都破沒了，那還有什麽該怕的。顏傲垂下了頭。

    “那件事，我盡量幫你問。”

    我恨鄭洛心沒錯，她殺了我的摯愛。可是當我看見你為了她，做出再次傷害欺騙我的事的時候，我也恨你，比恨她更你，我無法容忍。我恨。我隻愛安銀銀。

    “不需要了。”

    最後，留下的是輕輕地離去的腳步聲。

    回蕩在寂靜的咖啡館裏。

    對不起，已經沒用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