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晏筱禾家出來，天已經黑透了。

    天上沒什麽星子，隻是一片漆黑，遼闊。

    元旦假期，開車在路上，行人已不多。打折的廣告此起彼伏，霓虹燈閃閃爍爍，城市的喧囂不曾褪去。

    白日裏喧嘩吵鬧，到了這個點也都平靜了下來。此刻，一車兩人，沉默無語。玻璃隔絕了風聲，將外圍的熱鬧一並阻斷了。

    “楚曦，對不起。”秦想咬著嘴唇說。

    反複在心底糾結許久，這該說的話還是說了出來。許瀟寧臉上那一抹蒼白，楚曦肯定是瞧見了。他會在心裏怎麽想她，出於無意還是故意，或者根本就是惡意。

    “為什麽說對不起？”

    楚曦專注的開著車，也沒轉頭看她，隻漠漠的問著。

    秦想咬咬唇，低低的說：“我……其實不是故意的。”

    嗯，有誰會相信她不是故意的，連她自己都快覺得是出於惡意了，根本無法說服別人相信她的無辜。

    楚曦卻是比她平靜，淡定的說：“我知道。”

    他知道什麽，知道她討厭看見許瀟寧張揚的笑容，還是知道她故意借著機會打擊她？他或許根本不在乎她的惡意，對於這樣無聊的小把戲，他也許隻是嘲笑。

    “不會有下次了。”這委屈的語氣，倒像是他給她受了什麽委屈似地。

    楚曦放慢了車速，轉頭專注的盯著她。這一刻，眼波無瀾，似乎她會做什麽會說什麽，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你愛搗亂，盡管搗亂去便是了，我不會在意的。”楚曦看了她許久，卻扯著嘴角不鹹不淡的說了一句。

    秦想一愣，什麽叫搗亂就盡管去……在他眼中，她所做的這些原來就叫做搗亂，情節似乎不惡劣，不用從重處罰。

    “不會有下次了，真的。”她像是怕他不信，一雙眸子緊緊地盯著他看，又嚴肅的重申了一遍。

    楚曦咧著嘴笑著，絲毫不放在心上。

    秦想看了一會兒便覺得無趣，歪了頭靠在車座上打算睡覺。

    由著說不出的緣由，楚曦深深的看向眯著眼睛的人兒。每每看著她安和的睡顏，便覺得一切安好。

    再見許瀟寧，不能說沒有任何感覺，那最原始的感情總還是在的。但是，總覺得欠了一點什麽。許是時間衝淡了心動，許是距離隔斷了悸動。

    許瀟寧與他說她在紐約的種種，說在那裏的辛苦，說她沒日沒夜的想他。他聽著，笑著，腦子裏卻有秦想彎彎的眉眼，含笑說我們去紐約吧。

    紐約，他知道，她隻是想陪他去看看許瀟寧。

    這個可愛的女人。

    那一刻，他悄悄的想，他等許瀟寧回來，或許並不是要等她給他什麽承諾，他要的隻是那種等的感覺。

    在等待的歲月裏，他強迫自己愛一個身影，愛一種愛的感覺，卻原來愛情這東西最是經不住時間的磨蝕。

    對於那句沒日沒夜的想念，他很諷刺的回複了，他說，許瀟寧，謝謝你的想念，我聽著很受用。

    誰許的諾言不算了，誰和誰的愛情變了，海枯石爛了，地球不轉了，主角都換了，情話聽慣了，走著走著就散了，回憶都淡了。

    “秦想，我們做筆交易如何？”楚曦挑著眉頭，微笑。

    秦想這人生平對交易二字最為厭惡，胡亂的搖著頭，嘟著嘴巴說：“不要聽，不要聽。”

    楚曦挑挑眉，笑容愈發頑劣，眉眼彎起等著某人上鉤。“真的不聽？確定不會後悔？”

    長久的沉默……

    “喂，什麽交易？”某人終於傻乎乎地自發準備上鉤。

    有些問題你本不該問，你偏壓製不住心底的好奇。這個世界，總是先下手為強，勝者為王。於是，有的人成了君王，有的人卻成了俘虜。

    楚曦說：“如果，你從今以後不見何辰墨，那我從今以後就不見許瀟寧。”

    看眼眸沉墨，霓虹閃爍，頓覺心思縈繞，輾轉難安。偌大山河，換取傾顏微笑，甚好。她看著他輕飄的散逸笑容，無端鄭重的點了頭，說：“成交。”

    古有周幽王烽火戲諸侯換取美人一笑，今天她也想換他一點笑。他常笑，不管麵對誰，但她其實又知道的，笑容有真有假。

    那個人惡劣的說：“拉鉤。”

    她頓時大笑，捧著肚子拉他手玩起了拉鉤鉤，說：“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騙人的是小狗。”

    許多年後，當往事成為回憶，在幽幽思緒中，她想，如果那日他不曾提出這個交易，結局也許就會不一樣。他便想，如果她不曾答應，結局也許又會是另外一番模樣。隻是，那一刻開始，命運的轉輪再不是他們能夠決定的。

    他們都很幼稚，以為什麽都可以用來約定。他們都很自以為是，以為什麽都可以維持不變。隻是他們所沒有料想到的是，一個約定可以改變兩個人的關係，一個約定也可以改變四個人的命運。

    楚曦勾著唇笑了，秦想嬌憨的模樣鑽入他的心裏，他的心癢癢的。心髒在多年停留以後，忽然醒了過來，他伸手揉了揉秦想的頭發。

    溫熱的手掌貼著她的後腦勺，秦想眯著眼睛笑了。

    他專注的看著她，秦想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了，紅著臉別開了。

    楚曦卻忽然將她的臉擺正了，他慢慢的湊近她。她的臉頰紅透了，或許是這車裏空氣不流通導致的，或者是因為他靠她太近。

    “楚曦。”她嬌軟的喊他的名字。

    楚曦一愣，彎著唇角微微笑。他捧著她的臉，嘴唇在她額頭上輕輕一碰，溫柔的說：“想，新年快樂。”

    秦想唇角一彎，說：“楚曦，新年快樂。”

    這是我們最誠摯的祝願，新年安好，願在新年裏，我們都能幸福。因為幸福是每一個人的權力，楚曦，我希望你幸福，你一定也希望我幸福。

    他們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快十二點了，各自整理洗漱了一下，然後回房間睡覺。隻是，這一夜定然有人無眠。（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