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層層疊疊的誓言落了灰(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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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陌生的房間,陌生的床,連空氣裏的味道都是陌生的。秦想輾轉反側,又是一個睜著眼睛等天亮的夜晚。

    討厭的認床,討厭的不安。

    窗外煙火輝煌,秦想趴在窗口,眨巴著眼睛想大學最後一次跨年晚會。

    午夜鍾聲響起,放飛了孔明燈。一群人在廣場上喊著,我們要快樂,我們要幸福。煙火盛開刹那,恍惚看見一張臉,熟悉的令人心傷。

    她顫顫巍巍的撥了何辰墨的號碼,把手機丟在地上,她蹲在一旁,聽到那邊沉厚的說了一聲喂。

    晏筱禾跑過來抱她的時候,她聽到裏麵有嬌柔的女聲,也許是歐北的。

    人在時間麵前總是最無力的,誰也無法抵擋它的遠去。你留,或者不留,時間都會離去,不急不躁。

    時間以外,愛情也是。來的時候,你擋不住,去的時候,你也留不住。

    曾經滄海,如今桑田。

    吳耿榕到底是不了解他們之間的故事,隻是憑著一雙犀利眼眸洞察一些蛛絲馬跡。他說,秦想,當年在我課上,你倆發表的那一段言論,我可是記憶深刻。

    她顯然不記事兒,茫然的問是什麽言論。

    吳耿榕笑笑,說,泰坦尼克號。

    泰坦尼克號……

    一場關於Rose該不該殉情的辯論。

    生當相守,死當相伴,何辰墨是讚成殉情的。這也是當時他們那個年紀的大多數人的想法,連同吳耿榕。

    隻有她反對。

    也不知當時腦子是不是抽了,她霍的站了起來,一副絕不讚成的模樣。當年她是怎麽說的來著,嗯,她說,Rose當然不該死了,她要活著,紀念他們之間深刻的愛情。若是連她都死了,誰來紀念,誰來相思。

    於是,何辰墨又說,明知相思苦,何必苦相思。

    她一臉倔強,撅著嘴說,半生離合半生憂,相思苦亦甜。

    相持不下,吳耿榕笑著出來打圓場,說,江南煙雨夢,驚擾才子佳人無數。殉情自古皆絕唱,猶作江南夢裏人。

    明明是一場辯論,卻惹來了無數風波。她心存的那點小思緒,在那一刻澎湃波瀾。辯論已經不隻是辯論,她用了心。

    餘暉落盡,吳耿榕站在樓梯口,說,小魔女,你那年就曾道明心意,何辰墨其實懂的。

    秦想咧嘴輕輕一笑,追上楚曦的步子。

    懂嗎?

    懂。

    但是,不能改變什麽。

    第二天,秦想還是矯情的去了醫院。街上花店早已關了門,她跑了大半個城市,終於找到一束蓬皮杜。

    秦想抿著嘴敲開了門,歐北開的門。她瞧了一眼秦想,微微笑,說:“好漂亮的花。”

    秦想有些尷尬,將手中的花遞上,輕輕的說:“祝你早日康複。”

    歐北搓搓手,起了身,一邊理著大衣,一邊說:“我先走了。”

    何辰墨頭也沒抬一下,漠漠的應了一聲。

    歐北走到門口,突又轉了身,看著亮紫色的蓬皮杜。她凝著淡淡的笑意,幾不可聞的說:“其實我一直知道你喜歡石斛蘭,亮紫色,蓬皮杜。”

    何辰墨微微一抬頭,盯著歐北看了片刻,才漠漠的說:“我知道你知道。”

    歐北再不說什麽,踩著高跟鞋離開,病房門縫未合,傳來走廊裏明晰的腳步聲。咯噔,咯噔……

    秦想愣愣地聽著漸行漸遠的高跟鞋聲音,一回頭,看見何辰墨輕輕的嗅著懷裏抱著的石斛蘭。

    我心裏有猛虎在細嗅薔薇。

    縱然何辰墨不是那個猛虎,細嗅的也並非薔薇,她卻是淡淡的想起英國詩人西格裏夫?薩鬆那不朽的詩句。

    “秦想,如果那年我不曾拒絕你,如今會是怎樣?”猛虎輕呢。

    秦想心一慌,咬了唇。

    驕陽高懸,才子佳人,相望一笑。

    “笨蛋,我真是後悔了呢。”

    笨蛋,是他那些年給她的稱謂。他成績優秀,她卻一般,在他麵前總是犯著各種低級的小錯誤。他給她解釋一遍,不懂,再解釋一遍,還是不懂。某人暴怒,吼,笨蛋,你敢聰明一點嗎?

    她不敢,聰明以後的秦想,他還會幫她解釋難題嗎?不會!於是她安心做著她的笨蛋,安心的聽他給她解釋難題。

    “何辰墨,你從來不會後悔的。”

    何辰墨撥弄著花瓣,笑笑。誰沒個後悔的事,他不過是普通人,自然也有。“笨蛋。”

    “你才笨蛋,你全家都笨蛋,哼。”

    話一出口,秦想又發愣,這是什麽語氣。撒嬌?轟!天雷滾滾,她竟然在何辰墨麵前撒嬌。

    撒嬌是一件技術活,要結合天時地利,抓準時機,一招擊斃。楚曦說她是不合格的,浪費了天生一副嬌軟的好嗓音,一撒嬌嚇死人。

    石斛蘭的味道淡淡的飄進鼻息,他已經走到她身邊,問:“你為什麽躲我?”

    呼!這副嫵媚的模樣,又想欺騙誰。

    秦想微微退開,拿眼瞅著他,說:“躲什麽?”

    “想兒,你怎麽又不等我呢。”某人妖孽的倚在門側,臉上妖孽的笑著。

    這下秦想連死的心都有了,這人還真是陰魂不散,到哪兒都能被他逮到。她笑嘻嘻的跑過去,抱著他的胳膊說:“人家不是體諒你要睡懶覺嘛。”

    “說話愛睡懶覺的是誰來著?”楚曦隨口一應,攬著她往何辰墨那裏走去。

    有殺氣!

    秦想心虛的縮縮脖子,偷偷張望著房間裏的兩隻。

    “本該早些來探望的,這大過年的,有些忙,抱歉。”妖孽就是妖孽,不僅笑容騙人,連說出來的話都是騙人的。

    何辰墨勾著笑,轉身將花兒插進花瓶裏。“楚曦,我們之間不必介意這些。”

    秦想一瞪眼,他們之間很友好嗎?她的狗鼻子可是嗅出殺氣了。

    咳,她輕輕一咳,腰上手臂一緊。

    “回家!”

    秦想苦笑,他這算是什麽,親自來捉她歸案麽。

    “楚曦,你總是要跟我爭個高低,以前是,現在還是。”病房裏某人的聲音含著笑意,秦想的身子一僵,身側的人亦是如此。

    高與低,誰下的籌碼,她忽然明白了一切。(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