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5 黑暗的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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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儀一邊擦著自己剛洗好的頭發一邊走進房間,目光落在斜坐在落地窗的安茗夏身上,不由道:“你說你從回來就一直坐在那裏,也不去洗澡也不去吃飯的,到底想幹嘛?”
茗夏側臉看著窗外,並不說話,隻有手指間夾著的那隻香煙,正徐徐的冒著火星和白煙。
“喂,問你話呢!”卿儀用擦自己頭發的白色毛巾打了一下茗夏的肩,“傻愣愣的做什麽呢!”
茗夏偏過頭看了她一眼,眸光靜靜的,不過一刻又側了回去,漠然道:“我在想些問題。”
“什麽問題?”卿儀不解的蹲在茗夏身邊問,“我能幫你解決麽?”
茗夏笑了笑,看著窗外寂靜的夜景,道:“我是魔使,你不怕麽?”
卿儀聳聳肩,並不以為意,“這有什麽。雖然我聽我姐姐說過魔使是危險又狡猾的生物,可是我並不覺得你跟神魄者有什麽兩樣。其實隻要是站在正義這邊的,就算是妖魂也無所謂。”
茗夏笑了笑,淡淡道:“或許隻有你會和我說這樣的話。”
“不會的,不會隻有我的。”卿儀一本正經的看著茗夏,一雙褐色的漂亮眼瞳瞪得大大的。
茗夏無所謂笑著,“是嗎?”
“嗯當然!”卿儀堅決道,“那……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到底在想什麽問題了?”
茗夏的眼眸映下外頭寧靜的夜空,她的思緒微微有些放空,卿儀在旁邊以期待的眼神看著她,剛洗完的長發在安靜的房間內散著那清雅悠淡的玫瑰花水的味道。
她將煙揉滅在玻璃煙灰缸裏,衝卿儀笑了笑,道:“我在想,我是不是忘掉了一些事情。……卿儀,你知道嗎?太久沒有見過去的朋友,驟然一見,會讓自己忘記自己曾經在寂寞的時空裏最當初給自己定下的規矩。比如說像我,就忘記了。”
“什麽規矩?”卿儀愈發疑惑,“你給自己定下了什麽規矩……?”
“我曾經跟星禦他們說過,要跟神域界勢不兩立的。”茗夏淡漠笑著,聲音平靜,安靜的房間裏好像緩緩的下起了冬日裏簌簌而落的初雪一樣,並不冷,隻是讓人的心底,尤為覺得寂寞和哀傷,可是卿儀並不覺得茗夏說著些話的時候,心情是哀傷和悲切的,反而顯得很……
很漠然。
“你知道神靈之寵嗎?”茗夏緩緩重新點燃一根香煙,低眸笑了起來,“好久沒提起這些事情了,倒讓人覺得有些不習慣了。”
卿儀的眼神微微有些黯淡,但是也輕聲回道:“我知道,我以前還養過一隻,後來病死了,我還難過了好一陣子。”
“哦?”安靜的房間裏響起茗夏微帶著笑意的聲音,“是隻什麽?小狗?還是小狐狸?”
“是隻小貓哦。”卿儀輕輕笑了起來,“叫小亞。”
“是嗎?”茗夏的聲音難得變得溫和起來,在外頭黑暗的夜空下,她唇邊的笑意頭一次讓卿儀覺得十分親切無比。
“我以前也有養過一隻,是小狗來得,它叫小比。”茗夏吐出白色的煙圈,在白色的煙霧中,她的笑忽然變得有些若隱若現,讓人見了模糊不已。
“可我沒有見過呀。”卿儀奇怪的看了看房間四周,“你放在神域界了麽?”
“啊……”茗夏微微笑了笑,然後點了點頭,“是,我把它放在神域界了。”
卿儀微微一怔,旋即俏皮笑道,“沒事的,你要是想它了,隨時都可以回去看它不是嗎?不然,我回去幫你把它抱過來給你好不好?”
茗夏看著卿儀那可愛而美麗的笑容,忽然覺得像是有什麽尖銳的東西劃過心頭,那種酸疼和刀鋒上的落冷,是那麽熟悉,又是那麽陌生,逼的她心口疼的幾乎要落下來淚來,可是她同時也很明白,自己的眼眶幹澀得根本不會像會流淚的樣子。
她對卿儀笑了笑,眼眸靜的幾乎有些讓人害怕,“不用了,你沒辦法抱它回來。更何況,它留在神域界要比留在我身邊要好得多。”
卿儀一時不知道說什麽,隻好點點頭。茗夏見她有些覺得尷尬,不由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溫和道:“去休息,也累了一天了。我去洗澡,你先關燈睡。”
“嗯好……”
茗夏開門出去,走到一旁,房間裏響起關燈的聲音,她笑了笑,緩緩的靠在了走廊的牆上,嘴裏的煙還沒有熄滅,她微微一側眼,正好看見也上樓來的連痕和木荒。
“喲,你小子幾天都沒回來。”茗夏笑著問木荒,“去哪裏耍了?”
木荒沒理茗夏,徑直回了自己房間。
“大家最近都對我好冷淡啊。”茗夏一臉苦惱的看著連痕,“我做錯了什麽嗎?”
“跟神域界的人打得那麽火熱,還收留了一個法師族聖女,你說你做錯了什麽?”連痕苦笑著說。
“我也是身不由己啊,這可是我的命運呀。”茗夏淡淡笑了笑。
“你跟夜淩澈見過麵了是嗎?”連痕道,“還在他跟妖魂的戰鬥中保護了他是麽?”
“喂喂喂,”茗夏半舉著煙低眸笑了笑,“別說的那麽像女朋友背著男朋友見了別的男人那個樣子呀。”
“茗夏,”連痕的神情淡淡的,他收斂了唇邊的笑意,眼眸裏光芒也漸漸微冷了下去,“我並不是想阻止你和神域界的人見麵。我隻是希望你不要忘記神域界給過你的傷害,哪怕你以後選擇效忠神域界,你都不可以相信神域界裏的每一個人知道嗎?”
“是,我知道。除了你以外,這個世界什麽沒有值得我相信的人。”茗夏的眸光裏帶著微淺的笑意。
連痕的眼眸安靜的讓人害怕,“不,我也並不值得你信任。茗夏,在這個世界上,能信任的人,就隻有你自己,除了你自己,誰都不要去信任,誰都不要去可憐,這才是我們魔使生活得原則,你明白麽?而且,在某些時候,連你自己,都會背叛自己。”連痕的神色依舊那麽嚴肅,好像連一步都不可以退卻一樣。
茗夏站直身體,緩緩的走向連痕,當到他麵前的時候才輕輕站定腳步,淡聲道:“我知道。不過我想,我可能要很久以後才能做到這一點?別對我抱太大的期望連痕。”
她說完就伸了個懶腰,“啊,好累啊,媽的那個妖魂身上的味道可千萬不要傳染給我。我去洗澡澡了,你早點休息啊。”
茗夏邊說邊下了樓,走廊上又恢複了平常的安靜。
沒有人知道,卿儀是怎麽在漆黑的房間門口,聽見了外頭茗夏和連痕所有的對話。
也沒有人知道,茗夏在洗手間靠著門坐在地上,呆呆的看著洗手間的天花板,很久很久都沒有站起身來。
夜色濃重,女孩從學校大門裏出來,此時已經錯了過下晚自習的時間,校門口寂靜無人,隻有她一個孤清而單薄的聲音在慘白的路燈和漆黑的夜空下一個人焦急的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路旁的樹叢黑影無聲的佇立在兩側,像暗夜下魔鬼的爪印,形狀可怖得在風中輕輕搖晃著。
再拐個彎就可以到家了。女孩心裏這麽想著,她抬手看了一眼自己手腕的表,發現已經快要十點半了,真是的,下次不能再問這麽晚的問題了,耽誤老師休息,也耽誤自己回家。
她抱緊了手中的練習冊,加快了腳步朝前走去,球鞋踩在路燈慘白光芒下的水泥地上,發出悶悶的聲響。此時夜空漆黑,看不見月亮,也看不見一顆星星,因著時間太晚,再加上這條路本來就比較偏僻,所以一路上女孩根本就沒有看見除了自己以外,第二個人。
她有些害怕,早知道就聽那個酷酷的女生的話了,也不至於現在自己一個人提心吊膽的走在這寂靜無聲的小路上。
想起那個女生,是叫什麽名字來的?
好像叫……
安茗夏是?
突然一雙大手猛的伸手遮住她的嘴,還不停的用手扯著她的頭發,女孩一驚,可是想要喊人卻完全發出聲音來,隻在死寂的夜空下聽見自己發出模糊而微弱的聲音來,在這樣的小道上,完全沒有人聽得見。
她不斷的掙紮著,書本淩亂的落了一地,可是那隻大手死死捂著她的嘴,拽著她的頭發就將她拖進一旁暗巷裏,那暗巷的下水道四周的垃圾和汙水發出令人難以忍受的刺鼻味道。
女孩被人狠狠按倒在地上,隨後裸露出來的白皙肌膚在頃刻之間便沾上了地下那冰涼和肮髒的汙水,她想喊,可是除了流淚以外,她根本沒有力氣去反抗自己身上那男人的掙紮,一雙猩紅的雙眼裏滿是淚水,連著從被捂著的嘴唇裏發出的聲音都開始變得殘破不堪。
寂靜的夜色下,寒涼的夜風吹著四周漆黑的樹枝在夜空下搖曳出單調而模糊的弧度,小道上寂靜無人,長長的水泥板上,隻有散了一地的練習冊書本,還有一個白色亞麻布,卻已經被汙水和灰塵弄髒了,狼狽不堪的學生書包。
茗夏忽然從夢中驚醒,不知道為什麽猛的坐起身,心跳聲砰砰的在安靜的房間裏顯得十分突兀,一旁卿儀正熟睡著,茗夏輕輕下床,房間裏的窒悶讓她有些透不過氣來,於是她拿過一側的外套,披上走了出去。
客廳關著燈,茗夏走下樓梯緩緩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拿出剛從房間裏帶下來的煙輕輕點上,白色的煙霧緩緩在夜色的房間裏升起,模糊了她的雙眼。
到底是什麽事情會讓自己的心跳得這麽快?
她微微蹙了蹙眉,將煙頭抵在大理石的桌麵上,然後掏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那頭的人也一樣沒睡,他會接自己電話倒是讓茗夏有些驚訝。
不過驚訝之後,還是要說該說的話。
“喂,二皇子殿下這麽晚都還沒睡呀?”她輕聲笑著問。
“你有事嗎?”電話那頭的人的聲音依舊漠冷。
茗夏笑了笑,“二皇子殿下不想知道我為什麽會變成魔使的原因嗎?”
電話那頭忽然沉默了片刻,旋後才聽見他說:“我不想知道。你我之間,早已經沒有關係了不是嗎?”
“別這麽說嘛,好歹我們之間神巫女和神魄者的關係還沒有解除啊,這個原則就算是我變成魔使也沒有用的?神幻書上可還寫著我的名字呢。”茗夏輕輕笑起,落在冷清而寬闊的客廳裏,笑意有些落寞。
“如果我們之間,隻剩下這種形式上的關係……安茗夏,你覺得還有必要維係下去嗎?”
茗夏的語氣一滯,旋即淡淡笑起,“那二皇子殿下的意思是,這關係就當做不存在嗎?”
“不是當做不存在。”淩澈站在自己房間客廳裏的落地窗前,看著外頭寂寥的夜色,聲線清冷如常,“它早就不存在了不是麽?在小比死的那一刻,我們之間所有的關係就都已經蕩然無存了不是麽?”
“可是,”茗夏在電話那頭說道,她的笑意聽起來莫名讓人覺得清寒,淩澈記得以前的茗夏笑起來的時候,她的笑聲裏是從來都沒帶著像今天這樣時時刻刻苦都逼迫著人的淩厲和殘酷。如今這種殘酷和淩厲仿佛好像已經融進了她的笑意裏,無論她是以何種情緒笑起,這種殘酷都無法揮散開去。
“如果您要是死了,您可以改變我不用死的結局嗎?”茗夏笑著在房間裏輕聲笑道,“神魄者死神巫女死,神巫女死,死後靈力全歸神魄者所有。這種不公平的遊戲規則,二皇子殿下比我更清楚不是麽?”
“安茗夏,你說完了沒有?”
這句話很明顯,淩澈想要結束這一場沒有意義的談話了。
“二皇子殿下明天想要上街嗎?”茗夏清淺道。
“不想。”淩澈幹脆的回絕了。
“哦,那好。那就等我勸好卿儀回神域界以後再通知您,早點休息。”茗夏說完,沒有再猶豫一秒便掛斷了電話。
淩澈看著手機的通話界麵消失,眼底的寒芒漸次的黯了下去,他微微握緊手機,朝著屋外的夜色看去,昏暗的夜景落在他有些寂冷的瞳孔裏,像一場單調的黑白電影,看得讓人心生沉重。
茗夏靠在軟軟的沙發靠背上,微微皺緊了她的眉頭。
實在不知道,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什麽事情,會讓她現在的心情完全安靜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