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57 遲來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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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夏離開神域界的最後一個小時前,是去見了白祭。當她站在白祭的麵前,以一雙通紅的雙眼漠冷看著正陰森發笑的白祭。
白祭笑著問她,“安茗夏,你說我們誰贏了啊?”
“我們誰都沒贏。”茗夏的嗓音裏已經聽不出任何感情了,“不過白祭,說到底,要每天受斷筋碎骨這種折磨的人,也不是我啊。”
白祭因著受了幾日的折磨,顴骨都高高的聳起,她的眼白布滿血絲,看著猙獰恐怖,“可是我在這裏麵受著折磨,你也不會好到哪裏去不是嗎?淩澈問你了?他問你西寂到底是誰所殺,也問了你,到底你有沒有利用他來扳倒我了是嗎?安茗夏,你是怎麽回答的啊?說來聽聽,讓我痛快一下好嗎?”
茗夏的臉色依舊漠然如雪,她淡聲道:“托你的福,我已經被他趕出神域界了。從此以後,我這個魔使,跟神域界再無關係了。”
“哈哈哈……”白祭陰陰笑了起來,“就該如此,就該如此不是嗎?!”
“你殺了那麽多人,”茗夏抬眸問她,“真的值得嗎?”
“那你殺了西寂,如今看看自己的下場,你覺得值得嗎?”白祭陰陰笑著,“其實哪有什麽值不值得?死就是死,殺就是殺,死者已逝,就算這一切都值得那又怎麽樣呢?你的下場,我的下場,終究會有什麽改變?想那麽多,不過隻是一場徒勞而已,有什麽用啊?”
她的笑在末尾有一瞬的苦澀和清晃,茗夏看在眼裏,卻一時說不出話來。
茗夏承認,她很讚同白祭所說的話。自己問那一句值不值得,不過是想給自己一個借口而已。
騙自己,自己所做的這一切,都是對的。
可哪裏有什麽對與錯,贏與輸?白祭入獄,靈力被鎖,日日夜夜都要受著都斷筋碎骨的痛楚,這是一個做盡壞事的人所贏得的懲罰。
可是她安茗夏呢?
失去了自我,失去了善良,失去了天真,也失去了自己曾經一直喜歡的那個人。
以不擇手段為代價,利用自己和別人,去達到自己那些所謂的可憐目的。
她不是在複仇,她隻是不甘心。
不甘心屈居於白祭的陰影下,不甘心憑什麽自己的身邊人全都死了,而她白祭還可以這樣心安理得的活著?
不甘心,隻是不甘心而已。
“我要走了,白祭。”茗夏漠然開口,“或許以後,我們都不會再見麵了。”
白祭冷笑,“不可能不會見麵的。你以為我以後就出不去了嗎?”
“那麽你以為,就算我離開神域界,我也會給你逃跑的機會嗎?”茗夏輕冷一笑,“白祭,有一句話你說得對,殺就是殺,死就是死。我殺了西寂,一條無辜的人命跟你殺的那些數百條無辜的生命是沒有區別的。所以我會繼續看著你,如果你想逃跑或者再想做一些喪盡天良的事,我安茗夏,是不會放過你的。”
“你不放過我,你又能怎麽樣?”白祭生生的笑出聲來,諷刺道,“你現在不過跟我一樣,連自己都救贖不了,你還想多管我的閑事?”
“我救贖不了自己,就隻有用自己的一生去贖罪。但是我知道,”茗夏閉眸淺笑,“無論我怎麽贖罪,我始終都得不到我自己想要的。所以,我餘生隻有看著你,我會成為你身後的一道影子。在你想要做對現世,對神域界不利的事情之前,我會先拔刀殺了你。”
白祭的眼底閃出一道陰狠,她盯著茗夏的雙瞳裏滿是殺意,可是咬了咬唇,再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我走了,白祭。”茗夏開口輕聲道,她的雙瞳鮮紅而漠冷,迎著白祭那滿是陰狠的雙眸,淺淺道,“每個人都有要承受的東西,我選擇的路我不會後悔。但願,你也不會後悔。”
說完,茗夏便緩緩轉過身,朝著身旁的長廊盡頭,漠然離去。
長廊恢複了死寂,火把在閃爍著昏暗的光芒,一點一點在白祭漆黑而有些木然的眼瞳中跳躍著,一下,又一下,渲染著那股寂寞而孤清的氣息慢慢的滲進白祭全身每一個毛孔裏。
白祭輕輕笑了笑,她的唇角微揚,可是卻在接下來的一瞬失聲痛苦的喊叫了起來。那是突如其來的碎骨之痛,是她以後,每天每夜,都要所承受的猶如煎熬地獄一般的痛楚。
全身每一節骨頭都仿佛被人用重錘生生擊碎、掰斷。她疼得冷汗潸潸而落,很快就濕了身上那身蒼白的素裳,她費力的咬著唇,直至咬破流出殷紅的血珠子,她都沒有絲毫的感覺。
“我當然不會後悔……”白祭陰慘慘的一笑,眼底的那閃爍的火苗忽然一滅,整個人便徹底被疼暈了過去。
在那黑沉的夢境來臨之前,她瞥見夢境的縫隙裏,是曾經自己穿著一襲華裳,櫻米分色的裙子上用細小的珍珠嵌著美麗的櫻花圖紋的式樣,烏黑而飽滿的發髻上綴著小巧而精致的珠花,從發髻兩端垂落下來的流蘇以及眉心的花鈿裏,都透著夜色下沉沉落下的清澈星光,在那個站在自己麵前的穿著寶藍色華服的少年慢慢露出溫婉而柔軟的笑容來。
不過很快,這樣的畫麵,便被那黑沉無邊的夢境,緩緩的淹沒了。
茗夏出了疊魂塔,遠遠的看見塔外站著碎音,她穿著一身墨綠過膝長裙,踏著一雙棕色羊皮小靴,小腿纖長,身姿纖細,雙眸晶瑩如貓眼石一般。見茗夏出來,她便急忙上前,一開口便問:“你是真的要走?”
“皇令都已經下來了,”茗夏淡淡的看著她,“還有餘地嗎?”
碎音咬著唇,喉嚨在顫抖:“你們為什麽會鬧成這樣?”
“這不是說鬧,”茗夏的嗓音冷靜的讓人驚異,她平靜的看著此時的神域界的藍天白雲,繼續道,“這是注定好的。”
“你不跟淩澈皇殿下再說說看嗎?他那麽喜歡你,他怎麽舍得讓你走?!”碎音道,她拉過茗夏的手,迫切道,“你也不想就這樣離開神域界的不是嗎?那為什麽不去認錯,隻是道個歉而已不是嗎?隻要說聲對不起,不就可以了嗎?!”
“不是一句對不起,就可以把我所做的一切都給抹殺掉。就算我跪在皇庭外說一萬聲對不起,西寂也活不過來。”茗夏淡淡笑起,“其實他做的沒有錯,這都是我活該而已。在我殺死西寂的那一瞬間我就應該知道會有今天的下場。”
碎音抬眸震驚的看著她,雙唇發抖,遲遲不語。
“我該走了,碎音。”茗夏將自己的手從碎音的手掌中抽了出來,其實很多年過去了,她認識的人入獄的入獄,死的死,與她生疏的生疏,與她決絕的決絕。或許這麽多年下來,或許也隻有碎音,還跟自己維係著跟從前差不多的感情。
“你好好照顧自己和星禦。如果可以,還有冷隱……鏡沫離死了以後,她好像就不太喜歡我了。”茗夏低眸笑笑,“反正我現在也顧不上她。如果在現世安頓好以後,我會找機會告訴你我的消息的。”
有晶瑩的一滴淚水從碎音的眼角滑落,她顫聲問道:“你就非走不可嗎?”
茗夏沉聲,“非走不可。”
碎音當然知道淩澈的命令,安茗夏魔使自此以後與神域界再無幹係,加入妖魂堡也好,在現世生活也好,無論她做什麽,她去哪裏,都再與神域界,毫無幹係。
可是真的,沒有關係了嗎?
“不要哭了,”茗夏伸手替碎音擦去她眼角邊的淚水,“我還沒有死呢。”
“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碎音哽咽道,“回了現世告訴我你的消息。”
“好。”茗夏微笑,“那我走了。”
碎音顫顫點頭,看著茗夏的身影,在一瞬間就消失在了自己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