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三個人坐在一家類似KFC一樣的快餐店裏，黎耀晨低著頭，慢慢的咬著手裏的漢堡，表情遲鈍，半響，他才有些遲疑的輕聲說：“你是來找我拍電影的？”

    他的語氣十分古怪，似乎是一種因為過度驚訝反而不知所措的茫然，要知道，在被稱為‘票房毒藥’的今天，已經有很久他沒有接到電影的邀約了，隻能在一些粗製濫造的偶像劇裏混混日子，這起初讓他痛苦，後來忍耐無奈，再到後來習慣成自然……

    在自己已經覺得自己也許天生就是偶像劇裏的龍套演員的時候，突然天降大禮包，但早年雄心壯誌早就消耗一空，這樣的自己，真的還能夠重新返回嗎？

    他沒有信心。

    人往往都是這樣，起初到了一個惡劣的環境，會抱怨會試圖離開，但離不開，抱怨也不起作用的時候，就隻有去適應，而適應的時間一長，就會產生惰性，喪失改變勇氣，再過一段時間，讓離開，都不會離開了。

    黎耀晨就是如此，他覺得自己已經失去了改變一切的勇氣。

    “隻是試鏡，如果角色不符合的話，那麽，就抱歉了。”樂啟軒一邊回答，一邊打量著眼前的這位妖精王子，這個男人，最引人注意的大概就是那張十分漂亮的容顏，不同於艾倫那種純粹男人的俊美，黎耀晨的容顏更加中性化一點，就像他的外號一般，如同妖精一樣美麗的美男子。

    “如果單論外形的話……”樂啟軒不禁思索著，“黎耀晨扮演萊斯特的話，似乎還真是可以呢。”

    “來試試吧！我覺得你非常符合呢！”妙妙完全沒察覺到兩個人心中想的事情，對於她來說，看到對眼的人，然後，邀約，無論結果如何，都要閑努力去說服看看。

    樂啟軒沒有說話，他雖然出道沒有多久，但畢竟生活在樂家，很多時候，他自己看似大大咧咧，實則心中有數，黎耀晨隻是露出了一個稍稍有些茫然的表情，他心中就有了幾分推斷，但雖然了解情況，可自知自己並不擅長勸說人，索性也不插口，全權交給了妙妙。

    妙妙沒有意識到這些複雜的事情，她猶自興致勃勃的推銷著自己的影片，“黎耀晨，這一次的影片絕對會成為史無前例的經典，引領一個潮流，你真的可以試試哦，非常棒……”

    黎耀晨似乎想試圖說什麽，但屢次被妙妙激動的樣子所打斷，最終，隻能無奈苦笑。

    “我從第一次看到你，就想讓你嚐試一下萊斯特的表演，無與倫比的魅惑和英俊……這是一個毫不遜色於你的妖精王子布蘭特的角色，這是一個讓你再度創造輝煌的角色，怎麽樣，答應我吧！”

    妙妙雙手合十，拜托的說，大大的貓眼裏還閃爍著明亮的激動光芒。

    樂啟軒在旁邊忍不住一手扶額，“話說這種好像傳說一樣的口氣，真的可以說服別人嗎？”

    果然，被妙妙說的目瞪口呆的黎耀晨，明顯理智還在，他苦笑道：“小小姐，你真的非常不擅長說服人啊！”

    “啊，不會吧！”妙妙小手掩著唇，一副受打擊的樣子。

    “但是小小姐很真誠呢。”黎耀晨再次開口，他的眸光溫柔平和，“我不得不說，我雖然沒有被你說服，卻被你感動了！”

    “那麽，你的意思是……”妙妙的大眼睛再度明亮起來。

    “……”黎耀晨沉默了一會兒，“很抱歉，小小姐，你來的太晚了。”

    “什麽意思？”妙妙茫然問。

    “是最近有片約了嗎？”樂啟軒反而比妙妙更明白一些圈子的事情，他插口直接問道，“違約金多少？”

    黎耀晨聽了樂啟軒的話，明顯露出了一抹驚訝的神色，似乎沒想到，居然會有人願意為了請自己這個‘票房毒藥’拍電影支付違約金，即使隻是透露出這麽一點點意圖，也讓他內心一片溫暖。

    他搖搖頭，語氣更加溫和了，他歉意的望著妙妙和樂啟軒，“很感謝你們的看中，但並不是片約違約金的問題……隻是……”

    “隻是什麽啊！”妙妙著急的問。

    “隻是……”黎耀晨的目光黯淡了起來，本來從片場耽擱到現在，太陽已經臨近下山，日落的光透過快餐店的玻璃打在他的臉上，明明暗暗的斑駁光線，仿如淚痕，他低著頭，用湯匙在杯子裏攪動，“就像剛剛說的，小小姐你來的太晚了，足足晚了二年。”

    “啊？”妙妙露出了驚訝的神色，反倒是樂啟軒眼中隱隱有了一抹了悟。

    “小小姐，四年前，我剛出校門，成績優異，前途光明，自負沒有任何角色能難倒我。”黎耀晨這樣說的時候，他微微抬起頭，眼神明亮有神，即使難掩眉宇間的一抹酸澀苦意，但那種瞬間光亮了整個房間，即使被時間消磨了許久還殘餘一二的巨星風範依舊能夠震撼人心。

    “這並不是一個花瓶美男子，而是真正有實力的實力派！”樂啟軒眼前一亮，他本來對妙妙執著於黎耀晨的心思很是不解，甚至還抱有一絲反對的念頭。

    畢竟，劇裏萊斯特的形象更偏向邪魅霸道，而黎耀晨，也許是妖精王子布蘭特太過真實的形象給他定了型，所有人第一個反應都是覺得他隻能演憂鬱王子類型，卻忘記了，這個人當年可是以全優的成績，在國內最高娛樂學府畢業的。

    “事實也是如此，我成為了妖精王子布蘭特。”黎耀晨繼續講述，他的目光溫柔，“很多人都認為是這部戲限製了我的發展，他們總說，我的妖精王子太真實了，真實的以至於影迷們不願意看我演的形象的角色，所以，我從此陷入了一個隻能演憂鬱王子的怪圈子裏，所有近似的類型都會找到我的頭上，起初，影迷們還願意看，但慢慢的，他們審美疲勞了，開始噓我……我痛苦，掙紮，甚至怨恨為什麽自己要去演妖精王子……”

    黎耀晨的眼神痛苦無奈，但更多的是一種平靜，也許是因為最痛苦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他現在回憶起來，雖然是重溫著那一刻的心境，但已經能夠控製自己了。

    “之所以說小小姐來晚了兩年，是因為兩年前我還有熱情，我還試圖改變，可每一次挑戰了不同的角色，都會得到影迷們的罵聲，漸漸的，我對自己產生了懷疑，也許，我真的隻是適合那一種類型，其它的，都演不好……”

    黎耀晨的眼睛裏浮起了一層淡淡的水霧，迷茫無措的表情仿佛迷路的幼童，“我不甘心，努力了無數次，無一不是失敗而告終，我對自己產生了懷疑……然後，小小姐，你知道一個演員對自己的演技產生懷疑之後會怎麽樣嗎？”

    妙妙睜大了貓眼，茫然的搖頭。

    而樂啟軒的眼中閃過一抹不忍，卻還是沉默以對。

    黎耀晨又一次苦笑，眼睛裏竟然不可克製的產生了一絲不應該有的絕望，“當一個演員開始質疑自己的演技，開始不自信的時候，他就再也沒辦法演好一個角色了，要知道，人是多麵性的，每一個角色都有屬於自己的性格，當演員去演繹的時候，往往是根據自己的理解，以及導演的指導，去展現這個性格，但是我不行，我開始懷疑自己，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我開始懷疑自己演的真的是對的嗎？是應該這樣嗎？我沒辦法演好角色了……一次又一次，我除了那種憂鬱類型的角色還有信心去展示外，其它的類型，我沒有一點的信心……我已經……廢了。”

    “抱歉，小小姐……我很抱歉……我再也沒辦法……對不起……”

    明明不是對方的錯，卻因為拒絕了自己而道歉，妙妙呆呆的看著眼前明顯悲傷痛苦的黎耀晨，竟似乎感同身受一般。

    喜歡的東西，卻再也沒有辦法靠近，想要演好一個人物，卻永遠沒有辦法演好，對於一個演員來說，沒有什麽比這更痛苦了。

    “我很高興小小姐能來邀約我，隻是我恐怕真的是幫不上忙了。”黎耀晨站起身，神色黯淡，卻勉強笑著，“小小姐的歌聲好聽，有機會再去聽你唱歌……”

    他轉身要離去，而樂啟軒也無奈的歎了一口氣，眼中劃過一抹遺憾，他同樣站起來，拍了拍妙妙的肩膀，示意她和自己一起離開，看樣子，眼前的這個人是不行了，萊斯特還要另外找人。

    正當樂啟軒的腦袋裏快速的回想著自己認識的演員，看有沒有適合萊斯特的角色時候，妙妙突然站了起來，她拔腿就跑，中間撞倒了很多桌子和椅子，帶起了嘩啦啦的聲音。

    樂啟軒驚訝的急忙想要追過去，卻被服務員攔住……隻好先收拾爛攤子的結賬付款。

    直到快餐店門口的街頭，妙妙追上了慢慢走著的黎耀晨，大喊道：“你就這樣放棄了嗎？一輩子都在偶像劇裏廝混嗎？”

    黎耀晨驚訝的停下了腳步，這個穿著白色風衣，帶著墨鏡的英俊的男人，就算是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頭，也能讓人一眼找到。

    妙妙望了望四周，注意到已經有些人往這邊看了過來，急忙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將他拖進一旁人少的地方，瞪圓了貓眼，質問著：“你就這樣放棄了嗎？一輩子都在偶像劇裏廝混嗎？做一輩子的憂鬱王子嗎？為什麽不再試一試？”

    “再試一試？”黎耀晨摘下墨鏡，對著妙妙的眼睛，苦笑，“我已經試過很多次了……小小姐。”

    “那就再試一次，直到成功為止。”妙妙堅定不移的說，“怎麽能夠提前放棄自己的夢想？黎耀晨，你不是說，你曾自信任何角色都難不倒你的嗎？為什麽失敗了就這麽簡單說放棄，不過才兩年的時間，你以後還有十年，二十年的時間，失敗了就重新來，你還沒到八十歲，你還拚得起！而且，我相信你！我相信隻有你才能夠讓萊斯特這個角色成為經典，所以，請相信我，既然你無法相信你自己，那麽，就相信眼前這個相信著你的我吧！相信你的才華，相信你的能力！不再是落寞憂鬱的妖精王子，而是瀟灑妖孽的萊斯特！”

    “小小姐……”黎耀晨的墨鏡從手中滑落。

    樂啟軒這個時候才追上來，他看著妙妙的堅定，看著黎耀晨眼中閃爍的點點光亮，莫名的有了一種奇特的預感，也許，這部影片說不定，真的會像妙妙說的那樣，成為經典！（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