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沒有女眷照顧，也沒有護工，大夏天的，婆婆沒洗澡，出了汗難免不舒服，我和莫林打了熱水，在病房裏幫她擦身子，她是沒有力氣洗澡的，隻好用溫水擦擦，多少會感覺舒服些。

    晚飯的時候沈亦回來，帶了點雞湯，我喂她喝了幾口，再也吃不下其他東西。沈亦也沒轍，著急也沒用，隻好用保溫桶裝起來，說一會兒餓了再給她喝。

    六點，陳晉庭來接我，他順便上來看了看婆婆，買了一大堆東西，沈亦說了幾句謝謝，邊沒話說，我想他肯定是覺得尷尬。婆婆知道他是我現在的老公，多看了幾眼，臨走的時候說，“孩子啊，之柔是個好姑娘，你要對他好。”

    陳晉庭點頭答應，“會的，您放心。”

    我看見沈亦臉上一閃而過失落的神色。

    離開病房的時候我回頭看了婆婆，“媽，我明天再來看你。”她點頭，淚中帶笑。

    但是，第二天，婆婆就走了，等來了公公見最後一麵，她就撒手人寰。

    沈亦給我打電話的時候失聲痛哭，我當時在辦公司，也是一驚。雖然心中早有準備，卻沒想到來得這樣快。

    無論怎樣，還是要去送最後一程的。

    陳晉庭和莫林陪我一起去的葬禮，葬禮上隻見沈亦和公公，還有沈家的其他幾個親戚，我都是認識的，唯獨不見藍沁。我沒有多問，興許是沈亦的注意吧。

    殯儀館的氣氛總是沉重的，好像每一絲空氣都充滿了死亡的味道。外邊的天空也是灰色的，黑壓壓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在靈堂前三鞠躬，伴著哀樂，眼淚不止。陳晉庭和婆婆非親非故，卻和我們一起完畢了儀式，最後送上山，他什麽也沒說，默默地陪在我身邊。

    這樣的男人，我不愛，天理不容。

    完了過後，沈亦本想請我們吃飯，但我們一同拒絕了，他現在的狀態不好，陳晉庭勸他回去好好休息，還要照顧好他爸爸。

    沈亦說，“那以後有機會再答謝你們。”

    我笑笑，安慰地說，“沒事兒，不用謝我們，這些都是應該做的。”

    先送了莫林回去，我們再回家，我累得不行，在車上睡著。醒來的時候，他還在車上，開著一盞小夜燈看文件，今天陪了我一天，公司肯定有很多事情要處理，他不得不抓緊時間處理。

    身上搭著他的西裝，上麵那股令人心寧的味道縈繞在鼻尖。很舒心的味道，我不禁貪婪地聞了聞。

    “醒了？”他溫柔地說。燈光下他的臉，柔情萬種。

    我微微一笑，“你怎麽不叫我？等了很久吧。”

    “你也累了，叫你幹嘛？走吧，回家了。”他淡淡地說。

    晚上睡覺的時候，我僅僅摟著陳晉庭，不由自主地掉眼淚，他憐惜地安慰我，知道我為婆婆的離世傷懷，但不安慰我，隻是說，“別哭了，生老病死天注定，咱們活著的人好好珍惜。”

    “我愛你。”這是我第一次這麽說話。深深地看著他的眼睛，在裏麵尋找襲擊渺小的身影。

    他不是沒有歡喜的，但極力的隱藏了自己的笑，畢竟不太嚴肅，“我更愛你。”

    這一晚，我是怎麽也沒睡著，輾轉反側，搞得他也沒睡好，第二天還要上班。一早他起床後叮囑我晚上的聚會，千萬不能忘記了。我算著時間不多，便想說直接去他公司找他，在一起去酒會。於是，他直接把我的禮服和高跟鞋帶去他公司，要我下班直接過去。

    中午接到沈亦的電話，我很意外，電話裏他急匆匆的說，“之柔，要是藍沁來找你，你別理她，她犯病了，神經兮兮的誰也沒辦法！”

    “犯病？怎麽說？”我一下子來了精神，沈亦這話，大有深意。

    他在電話那頭遲疑了下，半晌沒說話，末了，說，“你中午有空嗎？我們聊聊。”

    “好。我中午有兩個小時。”

    沈亦過來找的我，在雜誌社附近一家西餐廳，我們邊吃邊聊。這是離婚過後，我們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飯，心平氣和的。

    “謝謝你還願意見我。”他看著我，悵然若失的說。

    我微微一笑，“沒事兒。”本想安慰他幾句的，可怕提起婆婆來他傷心，便住嘴了。

    “你變了許多，以前嬌羞，現在自信了不少，看得出來這幾個月你的改變很大，”他低了低頭，不好意思地笑笑，“應該說，比從前有魅力了不少。”

    “嗬嗬，謝謝，人總是會變的，你不也是嗎？”我淡笑著說。

    “我這是遭了報應，是我活該。”他自嘲地說。

    “你哎，對了，你說藍沁怎麽了？”我問。

    接著沈亦說的話，有點匪夷所思，但細細想想這些天發生的事兒，的確有點可疑，我不禁覺得，藍沁也可憐。

    但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她是自作孽。

    沈亦說，跟我離婚過後，他迫不及待和藍沁結婚，婚後藍沁性情大變。因為之前家裏還有我很多東西，新婚第一天，進了家門，公婆還沒走，藍沁歡天喜地地去給公婆倒水敬茶，不料在廚房發現我的杯子，沈亦說當時藍沁不知道怎麽回事，二話沒說，拿著我的杯子就往地上一甩，碎片四處都是，她跟吃錯了藥一般，到房間裏四處搜尋有關於我的一切，一點蛛絲馬跡也不放過。

    本來婆婆對她就有不滿，對她的人品也產生了懷疑，看著她目無尊長的樣子更是可氣，當天就收拾了東西回鄉下，等藍沁冷靜下來知道自己做錯事時，為時已晚，她和沈亦打算到鄉下負荊請罪，但公婆已經不能原諒，加上藍沁大小姐脾氣作祟，一點苦也吃不得，對沈亦呼之則來揮之則去，哪個做父母的受得了？

    當時是念著她懷孕了，婆婆沒說什麽，隻是在她麵前偶爾提起我的名字，藍沁就摔桌子，當時鄉下的親戚都在，公婆和沈亦的麵子哪裏擱？藍沁當著大家的麵就罵沈亦，說他沒良心，還念著前妻。

    這件事情充分說明一個道理，那就是，小三永遠活在正室的陰影裏。婚後的藍沁，一直活在我的陰影裏。我孝順懂事，孝敬公婆，勤儉持家，藍沁卻恰恰相反。公婆都是鄉下人，最看重一個女人的實在，藍沁嬌生慣養長大，身上沒有那種本質。

    “後來她流產了，整個人更是變了，脾氣暴躁無比，看見什麽東西都能扔來打我，後來我受不了帶她去看了醫生，醫生說她有狂躁症，是因為之前受了刺激留下的後遺症，也一直在吃藥，但是都不見好。”沈亦說。

    刺激？莫不是之前

    “就是你抓到我和她那件事對她影響很大，她一直很介意，動不動就發脾氣，她父母也沒辦法，現在是越來越嚴重。”

    “那怎麽辦？”我真的沒想到抓奸那件事對藍沁影響這麽大

    沈亦無奈地笑笑，“不怎麽辦，她要怎樣就怎樣吧，你也看見了我跟她現在的狀態，得過且過。”

    我不相信地看著沈亦，想起那天在酒店看見他帶女學生開房，便問，“你有新女朋友了？”

    “嗯。”沈亦大大方方的承認，他端起桌上的紅酒一飲而盡。

    “那你要和藍沁離婚？”

    沈亦忽然看著我笑了笑，說，“你還是這麽單純。離婚？我為什麽要離婚？當初和你離婚，跟她結婚，為的就是今天的地位和他們家的錢，之柔，我不怕你笑我，我和你曾經是最親密的人，我沒什麽好隱瞞的。明確說吧，我不會和藍沁離婚。我不知道怎麽跟你解釋我現在的生活，嗬嗬，肯能你會鄙視我，鄙視就鄙視吧，反正在你心裏我早就不是人了。”

    我沒說話，隻是心想，這沈亦變得已經麵目全非。

    “他們藍家就她一個女兒，他爸媽的財產都是留給她的，我幹嘛要離婚？他爸媽還不是看中我的才能，能幫他們家管理公司。”沈亦說，“你別以為他爸媽是什麽高尚的人，我跟他們不過是半斤八兩。”

    “那你還在外麵養女朋友？藍沁知道嗎？”我皺眉。這都是什麽跟什麽啊？想想藍沁之前飛揚跋扈、趾高氣昂的樣子，再看看現在，強烈的對比啊！

    當初沈亦為了跟她在一起，費盡心機算計我，跟我離婚後迫不及待娶了藍沁，現在呢？

    我的天，這都是什麽世道？

    “她現在還不知道，但是知道了又如何？佳佳還在念大學，我們不急。”沈亦嘴角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

    佳佳，想必就是那天我看見的女孩子了吧。

    “沈亦，你這樣做你的良心安嗎？”我實在不能接受，盡管藍沁不止一次傷害我，可沈亦也太過分了

    “好了孟之柔，你別數落我，我的事兒我自己清楚。”沈亦不屑地笑了笑，然後又表情非常認真地看著我，“謝謝你對我媽的照顧，總算讓她走得安心，她一直覺得我對不起你，沈家對不起你。”

    “不用說謝謝，這是我應該做的。”我淡淡地說，叉著盤子裏的花椰菜，食不知味。

    易漲易退山溪水，易反易複男人心。

    我打量著眼前這個男人，念書那會兒積極陽光的少年，心氣高，但是至少善良。怎麽現在就成了這副模樣？

    “跟我離婚，你是不是覺得解脫了？”沈亦忽然問我。他深深地看著我的眼睛，好像害怕我說假話一樣。

    我不在乎的笑了笑，“說這些有什麽用呢？彼此都有了新生活，何必談從前？”

    “我隻是想聽聽，孟之柔，跟我離婚，你是不是覺得幸運？因為你從前沒發現我是個如此卑鄙的人。”

    我搖頭，實話實說，“沈亦，說實話，當初並沒有想過跟你離婚，一開始發現你有外遇，我還以為是陸芸，後來知道是藍沁，我心想著你能悔改，畢竟我們多年的愛情不是說散就散的，當時的我，整顆心都在你身上，這些年，我的青春歲月都給你了，可你讓我失望了。我發現你背地裏和藍沁往來不斷，當時我隻是對我們的婚姻和愛情都絕望了，我想離婚，一分錢不要你的。”

    “哼，是麽？可你後來還不是想方設法在我這裏多要一點錢？還找了私家偵探，你長進了，我一點沒想到你會這麽對付我。”沈亦嘲笑地說。

    “你錯了，我之所以那麽做，是發現你在我背後動了手腳。沈亦，你想讓我淨身出戶，你知道我當時多心寒嗎？十年的感情，抵不過小三也就算了，你還你竟然早就開始算計我，你說，你都不仁了，我還要講義氣？”我迎上沈亦的臉，一字一句的說。

    沈亦理虧，自然沒話說，隻是淡淡的笑。

    “所以，我們的婚姻，錯不在我。”我冷冷地說。

    沈亦抿抿嘴，歎了口氣，說，“你現在遇到了一個愛你的男人，孟之柔，你很快就會忘記我，忘記我帶給你的傷痛。”

    這話明明很平淡，我卻感覺沈亦說得傷感。

    “忘記你是不可能的，畢竟我曾經真的深愛過你，但是我不見得會忘記你給我的痛苦，沈亦，我會記著你的，”我開玩笑地說，“拿你做前車之鑒，好好警告我老公。”

    “孟之柔，你愛他嗎？”

    “這個關你什麽事？”

    沈亦低頭，喃喃道，“對，幹我屁事。”他猛地抬頭，說，“既然沒事兒了，吃好了，咱就散了吧，以後還算是朋友嗎？”

    “你覺得可能嗎？”我說。

    沈亦冷哼了一聲，說，“也是，不是仇人就不錯了，哪兒還奢望做朋友。今天約你出來，要說的就這麽多，我走了，今天我請客，最後一次請你吃飯，你就別推辭了。”

    說完，他起身拎了公文包要走，我連忙叫住他，“沈亦，你等下。”＜圖片1（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