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燈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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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點忐忑,囁嚅著叫了一聲:“君長謙”

    “嗯?”他側過頭來,微微蹙了眉,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但凡聽見我這麽喊他,他的那兩道濃濃的俊眉便會微微的蹙起,像一道不深不淺的心印,鎖在我的記憶裏。

    我想著是該先承認說粗話的錯誤呢還是等著他來發問,囁嚅了片刻,他等待的目光裏多了幾許探詢。他修長的指握著綠色的啤酒瓶,有點不太相稱,我記得他教我品紅酒的時候,手指握著紅酒杯,那般優雅的品啜。

    我說:“你別喝太多酒。”

    君長謙不自禁的揚了嘴角,微微輕笑一聲,答應下來:“嗯。”卻是握著酒瓶又喝了一大口道:“夏天喝冰啤酒還是不錯的,嚐嚐看。”

    他把啤酒瓶遞過來,我看著那瓶他才對嘴喝過的啤酒,臉上驀地燒了起來。雖然以前我們也時常共用餐具,但現在知道他的心意,也知道自己的心思,再共用就有一股小小的暖昧在裏麵。

    他扭了頭,看向燈塔道:“你看,漆黑的夜裏,有燈塔就有了方向。”

    我不知道他要說什麽,隻覺得他今晚很有些奇怪,如果他還是喜歡我的話,今晚的事情足夠讓他生氣。可眼前的他,卻半點怒氣都沒有甚至對剛剛我出口爆粗話,沒有半分在意和責怪,隻是這樣望著遠方的他,目光裏又湧上的那些我看不懂的東西,使得他整個人仿佛又離我極其遙遠。

    還記得上次看見他的這種視線,是去W市出差的時候,聽見朱莉說紀敏敏的事情。所以,他今晚的不悅也有她的原因在麽?

    不知不覺就把啤酒瓶遞到了唇邊,飲了一口。米酒我會喝一點,紅酒、洋酒他都教過我品,唯獨啤酒,我沒有和他一起喝過。記得有一次,我在裏看見,在夏夜的露台,兩人對飲啤酒,放聲說笑,是人生的一大樂事,還曾回來央求過他。彼時,他拒絕了。沒想到此刻機緣巧合。

    誰先醉的我不知道,隻知道一聽喝完之後,君長謙又讓忠叔送了兩箱上來。忠叔說:“少爺,不語,你們這樣喝,會傷身的。我去給你們弄點宵夜。”

    我笑著對忠叔露出兩顆虎牙:“我要吃蚵仔煎。”

    忠叔應著好好好,又叮囑我們慢點喝,才不放心的下樓去了。

    冰過的啤酒喝下去是沁入心扉的涼,我握著啤酒瓶去碰他的瓶子:“來,君長謙,幹杯!”

    我好像有點醉了,口齒都不太清晰了。

    他仍然半躺靠著,手裏的啤酒瓶和我的輕輕的碰了一下。他的眼睛依然亮晶晶的,好像地上躺著的酒瓶都是我一個人喝光的一樣。

    不知道喝了多少,意識有點模糊起來。我聽見忠叔的埋怨:“少爺這又是何苦,不見的時候不見,心腸硬得跟石頭一樣,見了又這樣折磨,幹脆明天我告訴不語好了。”

    “你要告訴她什麽?”君長謙的聲音陡然之間冷了幾分:“不語醉了,我帶她下去休息。”

    我被他半攬著,小小的鼻尖微皺,下意識的朝他懷裏偎去:“君長謙,你真好聞。是什麽牌子的香水啊,我也給岑野瞳買一瓶。”這樣他的身上就會有和你一樣的味道了。

    “不許買!”君長謙握著我肩的手用了力,把我的肩膀勒得生疼。

    我皺著眉,抬頭看他。俊逸的臉龐在水晶燈下那般迷人,削薄的唇緊抿,隱然有即將勃發的怒氣。

    “不買就不買嘛。”我嘟噥著,或許是酒喝多了,覺得渴,下意識的伸舌舔了舔幹燥的唇。

    已然喝醉了的我,根本不知道這個動作有多迷人。背上一疼,我被君長謙高大的身子壓到了牆上,他的頭低下來,唇落在我的唇上。

    “唔岑野瞳你又偷親我!”我雙手抵在他的胸前,卻沒有用半點力氣。盡管我腳步虛浮,意識卻相當的清醒,眼前的人是君長謙,他正在親我,情難自禁。我終於知道,他的奇怪出自哪裏。他讓忠叔搬酒上來與我對飲,根本不是為了一嚐我往日的願望,而是在氣我,他壓抑得有多困難,多痛苦?

    如果他知道我是清醒的,還會親下去嗎?他怕嚇到我,隻想默默的等我長大呢,即便情難自禁也不會讓我知道他在對我做什麽。所以我就假裝不知道吧,假裝是和岑野瞳在一起。

    他的氣息充斥著我,我在心裏悲哀的想,岑野瞳,你的味道我沒有辦法記住怎麽辦?我的口中,心裏,都始終惦記著這股仿佛有著魔力的梔子香嗬。

    借著酒勁,我開始青澀的回應,耳邊聽見他的聲音;“丫頭,我是君長謙!君長謙!”

    我被緊緊的擁在他的懷裏,像是要把我嵌進他的身體裏。

    宿醉果然難受,我頭疼得厲害,君長謙端著忠叔煮的醒酒茶過來,哄著我喝一點兒。他說話的唇一張一合,紅潤中透著性感。想起昨天晚上,他情難自禁的舉動,腦子裏轟然一聲,無數的粉色泡泡相繼湧現。

    我乖乖的喝了大半碗,他把碗擱在桌子上說:“我給你揉揉。”

    他的雙手放在我的太陽穴附近輕按,溫熱的指腹似乎正向我傳遞著某種熱量。

    “不語,我要飛一趟香港,去那邊見一個客戶,大約來回一周,你剛巧考完,呆在家裏也沒事,要不要一起去?”他邊按邊問,他是不是聽見紀敏恩要讓我和同學們去蘇州,又加之半途被岑野瞳帶走,又看見我們回來時在門口親吻,所以昨天才會那般失態?

    可是像昨夜那樣的放肆,清醒的我怎麽可能再繼續沉溺?岑野瞳是為了我才會失去一條腿的,我答應過他,用一輩子換他的一條腿,此時此刻,又怎麽能和君長謙繼續這樣?

    眼前是君長謙希翼的目光,我卻微微低了頭。恰在此時,岑野瞳的電話進來了:“和君叔叔說了麽?”

    我知道他指的是去蘇州的事,我咬了咬唇,回答說還沒有。

    岑野瞳說:“先定下出發的日期吧,也好做訂機票做準備。”

    我應著好,按斷電話。君長謙的手已然放下了,坐在我的床沿:“野瞳的電話?”聲音沒有太大的變化。

    我抬頭看他,輕輕的點了點:“昨天紀小姐提議我去蘇州,紀家的度假村去玩……”

    “和野瞳一起吧?什麽時候出發?”他站了起來,拿過我書桌上的日曆,修長的手指在日曆上點著,側對著我,以至於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他這是同意讓我去了,那剛剛說的香港之行呢?我咬了咬嘴唇,君長謙說:“要不後天吧,我正巧那天去香港。”

    我不知道,沒有我的地方,他也是不想呆著的,忠叔之前告訴過我,說我住校的這幾個月,家裏冷冷清清的。

    我說我問問岑野瞳,君長謙說確定了時間告訴他,他讓金秘書給我們訂機票,也好讓紀敏恩安排一下。

    他說這話的時候,讓我感覺到和我的疏離和客氣,和紀敏恩的親昵。心裏又是一疼,我現在不想猜測,一切都已無法改變,無能為力,能做的,隻是放開自己!

    周四豔陽高照,忠叔送我們去機場,岑野瞳在機場外和岑夫人告別,岑夫人被她高大的兒子擁在懷裏,臉上的笑很明媚溫暖。如果說岑野瞳自德國回來之後有什麽不同的話,就是整個人不似以往那般冷酷了,或許是和岑夫人有關係麽?

    岑先生在一邊看著他們母子情深,和君長謙相視一笑。

    岑夫人朝我微微點頭,在X市醫院相遇時的那種警告的眼神已經不複存在。既然君爺爺都找我談過,那麽必定會和岑家就我和岑野瞳的婚事進行商議與溝通,再加上岑野瞳個人的意願,岑夫人對我改了態度也很正常。

    “不語,要麻煩你照顧小瞳了。”岑夫人對我說。

    君長謙也對岑野瞳道:“好好照顧不語!敢少一根頭發絲,我絕不饒你。”仍然是帶著笑意的,卻又顯得無比鄭重,仿佛把自己的心肝寶貝交出去一般,雖百般不舍卻又莫可奈何。

    我微低下頭,笑了起來。果然是誰家的孩子誰疼惜呢。

    岑野瞳說:“君叔叔放心,我會照顧好她的。她是我的女朋友,就是少根頭發絲我都心疼。好了老媽,我們要進去了。回來給你帶禮物。”岑野瞳拉了我的手,對岑先生說:“爸,您的夫人就交給您了,少了一根頭發絲,我也是會追究的喔。”

    岑夫人笑著做勢要打他,岑先生將她攬進了懷裏。原來,經過岑野瞳摔落山穀截肢的事,兩個人的感情和好了麽?難怪岑野瞳的性格也好了很多。

    我被岑野瞳拉著往安檢走,不舍的回頭,對上君長謙明亮的眸。他的飛機在一個小時之後,此時雙手插在口袋裏,並未走近,頎長的身影就那麽站著,有股淡淡的難言的落寞。(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