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一章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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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天,炙烤著大地。從學校走過來,倒是走出了一身的汗。我收了傘,走進店裏。
“學姐早安”吧台後麵的學妹許亞薇正和人說話,見了我,露出一個甜甜的笑,打了招呼。我也微彎了嘴角。之前和李陽溪來這裏的時候,他就曾悄悄的對我說,亞薇的笑有一種莫名的感染力,任是誰都無法抗拒。
我徑直走到我慣常坐的位置上,拿了之前愛看的書,又自己去冰櫃裏拿了一支哈根達斯。小學弟比岑野瞳會做生意,至少還會進這種比較貴的冰淇淋。
“嗨,君同學,你又對我視若無睹。”我的書被抽走,對麵坐下來剛剛和許亞薇聊天的男人,一雙桃花眼朝我放著電。可惜,我對桃花過敏,又是個絕緣體,輕易電不了我。
這個男人在三月份的夜裏,在中心廣場的噴泉池邊給過我他的衣服,然後一路跟著我,近四個月的時間,陰魂不散。我把他的衣服抖落地之地,從來沒有想過,他會是我們係新來的教授紀寅澤,專教心理學。
那時候還沒有都教授,但他的出現,憑著一雙桃花眼,已然在整所學校掀起了巨大的波瀾。
我抬起頭,自他手中奪過書,繼續看起來。這幾個月來,我已經習慣了這位為人師表的紀寅澤先生是個什麽樣子的人了。
“恢複得不錯,如果開口說話,啊,改了這個冷漠瞪人的態度,會更好。”紀寅澤才不管我此刻是什麽眼神,仗著是心理學專業,照實直說。
這四個月來,他給我做的心理輔導比較多。現在的心態已然平穩得多了,隻是性格的漠然,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倒是實話,還有開口這件事。會說,但不想說。
李陽溪還在實習期,我的情況穩定了之後,本來還想再呆一段時間,但事務所那邊通知他接了新案子,需要他,便離開了。這段時間以來,我沒有回過S市,君小晴、君長謙、紀敏恩這些人我一個也沒有見過。倒是樂思源在Q市拍戲,抽空約我吃了頓飯。
彼時他坐在我的對麵,前襟上別著那枚特別的胸針,我眼睛疼得厲害,他便像看出了什麽似的,摘了放進口袋裏。
樂思源的性格比之俞北要好一些,不會沒輕沒重的說一些我不想聽的事,所以那餐飯,基本上聊的都是他的這部戲怎麽怎麽樣。
樂思源說:“你現在頭發剪了怪可惜的,還記不記得,你十五歲那年,有導演一眼就看中了你那頭秀發,說要讓你出演女主角。”
我當然記得,那時候還是君長謙誤會我喜歡岑野瞳,而我又因為他的態度而鬧了一次離家出走。卻怎料三年的時間,一切都已變了樣。
我緩緩拿起刀叉,把一小塊牛排放進了嘴裏,細細的咀嚼。現在低頭也好,拿什麽東西都好,頭發再也不會滑落下來擋在身前了,有些東西注定要成為過去,要劃清界限,內心還在拉扯的時候,就隻有外在去做變化。
“俞北最近剛剛接手老頭子的產業,忙得灰頭土臉。我們三個人,隻有我,還算得上閑雲野鶴。”我邊吃邊聽,總覺得他的話有那麽幾分傷感。
“來之前見過忠叔,特意讓我帶這些給你。外麵買的沒有家裏的好,有空就自己燉點湯。”這些話應該是忠叔的原話,那時候一聽阿白走了的時候,我還跟君長謙說,想要自己快點畢業,回家陪忠叔,卻發現有的時候,哪怕是一個極小的願望,也不一定會成真。
“君同學!你又在走神!上課走神也就算了,下課還在走神的人可不多見。”紀寅澤把書放回到我的麵前,無奈的感歎。
“對了,你的唇語學得怎麽樣了?聽說你有兩周沒有去過了?”紀寅澤問。
我被他吵得不耐煩,索性拿了冰淇淋,把書放回原處,撐起傘,離開了書吧。我隻是保持著良好的習慣,每天都來書吧小坐一會兒,就當是緬懷我和岑野瞳的曾經。
紀寅澤所說的唇語,是在上上個月,在他的逼迫、大力推銷下報的。我們宿舍四個女生都被他輪番騷擾了一遍,說是教練十分有名,某某權威機構幾級認證。歡歡聽了“切”了一聲,說權威機構幾級認證的講師,還會讓他來拉皮條?雖然紀寅澤在學校裏呼聲很高,但歡歡一直認定自己的男朋友要比他帥,當然也就不買他的帳。
午睡一下,起來梳洗之後,就要準備去月裳湖春。月裳湖村是一家私人會所,我在那裏工作,工作是李陽溪介紹的,他的一個同學在這裏當大堂經理,聽說要招一名鋼琴師,之前也曾耳聞過我在校園歌手大賽上彈過鋼琴,我又拜托他幫忙留意工作,就推薦我來了這裏。
每天晚上六點到十點,有人點的時候才去,其餘時候,可以自己窩著看書或是打盹什麽的。但一定要彈得好,彈得不好被顧客投訴也是常事。
我在這裏上班接近三個月了,工資加小費,基本上夠我的開銷。君長謙給的卡,我連同鑰匙鎖在了Q大外麵的那套房子裏了,憑自己的努力,我也生活得很好。
“不語,A201。”慕姐在叫我。立即就把書放下,整了整身上的衣裙,往A201去了。
這裏的工作人員都有相對應的製服,彈鋼琴的和彈古箏的不同,雖然都是白色,但古箏的要求衣裙是漢服。所幸我彈的是鋼琴,對服裝的要求不那麽高,否則單穿那一套估計花的時間就不少。
月裳湖春的包間格局都大同小異,但音樂器材擺設並不見得相同,比如A大多擺設為鋼琴,一些生意人談事情,喜歡有一點背景音樂,大多來這邊的會偏年輕偏現代風一些。
我工作的地方和他們用餐談事情的地方以一道屏風相隔,兩邊的燈光不同,我的身影透過燈光打在屏風上,伴隨著鋼琴聲,便會帶來一些視覺和聽覺的感受。
我朝著他們微鞠一躬,坐在鋼琴前麵,十指放在黑白鍵上,開始彈奏。
這裏彈奏的曲子,大多數是顧客自點的,如若沒有點,那就談會所規定的曲目。我剛要開始,忽然聽見裏麵傳來對話聲:“難得徐總盛情,今兒我便點一曲如何?”
我的背僵直了,我沒有想過會有這樣的巧遇,三個多月過去了,由乍暖還寒的春進入熾熱炎炎的夏,我邁過了好幾個心的門坎,才安然自若的坐在這裏,可這道聲音,單單一句話,就讓我放在黑白鍵上的雙手微微發顫。
我努力讓自己平靜,微微側過身,朝著屏幕那邊的那道身影微微點頭。
“彈一首蘇打綠的歌,《我好想你》。”他低沉的嗓音像是響在我的耳側,敲得我耳膜一震,繼而鑽入心底,心湖蕩漾難平。
這首歌我已經不聽了,很久不曾聽過了。偶爾在商場會是學校廣播裏聽到,都會忍不住拿耳機塞住耳朵。
有的時候就是這樣,盡管恨,卻無法不想念。
我雙拳握了握,再鬆開,朝著他微微點了頭,十指開始靈活的翻飛起來。
伴著鋼琴,我竟聽見他輕微的和著:
開了燈眼前的模樣
偌大的房寂寞的床
關了燈全都一個樣
心裏的傷無法分享
生命隨年月流去隨白發老去
隨著你離去快樂渺無音訊
隨往事淡去隨夢境睡去
隨麻痹的心逐漸遠去
我好想你好想你
卻不露痕跡……
我眼淚再也忍不住,落到琴鍵上,落到手背上。既然想我,既然愛我,為什麽要那麽做?為什麽?
我想拍在琴鍵上,跳起來推開屏風質問他,可到底做不到,到底理智占了上風,更主要的卻是,我不想再見到他,一眼都不要!
手指繼續跳躍,我想起九歲的我,穿著嶄新的白色連衣裙,坐在他的那架白色的鋼琴前,一臉的仰慕。他教我指法,就坐在我的身後,大掌握住我的小手,教我要讓手指保持一個什麽樣的弧度。
彼時,陽光明媚,海麵無風,蔚藍而寬廣,阿白在鋼琴旁轉來轉去,搞不懂我們在做什麽。
我還踮著腳思念
我還任記憶盤旋
我還閉著眼流淚
我還裝作無所謂
我好想你好想你
卻欺騙自己
在過門的時候,隻有鋼琴聲繼續,我時不時的抬頭看一眼,隔著屏風,似乎也能看見他直射過來的視線,便又低了頭,索性閉上了雙眼。
或許是因為發自於內心的音樂和歌聲特別容易打動人,也或者是他們有意要奉迎君長謙幾句,一曲畢,掌聲熱烈的響起來。
一位說:“沒想到君總的歌竟然唱得這麽好。”
另一位說:“就是啊,下一個節目轉戰KTV,讓我們的耳朵過一回癮。”
一位女聲道:“君總但去無妨,我替敏恩看著,她放心得很。”
這個名字仿佛是一根刺,這麽許久不曾聽過,這一下入了耳朵,便直刺入心髒,連耳膜都在嗡嗡作響。方才的那些讓我落淚的感動都成了錯覺,我站起身來,朝他們微鞠一躬便要逃,卻聽見方才的女聲道:“既然彈得這麽好,再來一首吧。”
我愣在那裏,現在唯一想做的,便是盡早離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