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九章休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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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然沒有夢,隻是覺得疲倦,像走了很遠很遠的路,又像是剛上大學那會兒軍訓,站軍姿站到雙腿發軟。

    我醒過來的時候,陽光明媚,窗外柳綠拂堤,景色分外怡人。

    一張老茶幾上,一壺香茗嫋嫋徐煙。陸秋朗正坐在庭院裏看書,一頁一頁的翻著,舒適而恬淡。我張望著,這裏是從未來過的地方,很安寧,讓人有一種懶洋洋的感覺。

    我動了動,才發現身體十分的虛弱,有些記憶也隨著這微小的動靜蜂湧而至。

    “怎麽耽擱了這麽久?大出血,馬上準備手術!”醫生當即立斷:“讓家屬過來簽字!”

    “別哭,我們看過醫生就沒事了。”

    醫生和李陽溪說話的聲音,還有迅速流失的無助,那兩道並肩背影的刺目,打不通電話的絕望與焦灼,這些情緒一一湧上來,我招架不住,閉上眼想要入睡,可是不能,根本不能。

    眼淚湧出來,濕了枕頭。記得小時候君長謙和忠叔帶我出去玩,到了廟會,被人拉住算命。忠叔說那些都是騙人的,可我看著算命先生,就是不肯走。君長謙便笑著讓我寫了個字,寫的什麽字我已經記不得了,可是算命先生的話,我卻記得很清楚,他說我十九歲會有場劫,他看著君長謙說,如果不能好好陪伴,就盡早放手。

    君長謙沒在意,我也隻當好玩,忠叔更是覺得算命先生不過是江湖術士,喜歡把問題說得太嚴重,那時哪裏能料到十年之後的我,真的會有這場劫難?

    “如果不能好好陪伴,就盡早放手!”一語成讖。

    眼淚自緊閉住的眼縫裏滑落,心還是被捏得緊緊的,我忍不住張大了嘴呼吸,

    陸秋朗放下手裏的書,自木窗望過來:“醒了?”

    我木木的看著他,忽然發現自己好像不知道怎麽說話了。

    “陽溪告訴我,你不想呆在那間醫院,所以我帶你出來了,這裏是你明月姐的家,你的身體沒什麽大礙了,臥床休息幾天就又能生龍活虎了。”

    我眼睛睜著,已經不流淚了,隻是呆呆的看著他。

    陸秋朗歎息了一聲,替我掖好被角:“別受涼了。”

    他一貫是嚴謹而風度翩翩的,可是此刻看來,眼角的皺紋卻像一夕之間長出來似的,盤開在他的眼角,徒增了一絲疲態。

    我閉了眼睛又睜開,點了點頭。我會好好休養,會好好振作,不就情傷麽,又死不了人。再者,我若這樣下去,必定就讓人心裏痛快了。

    看手表上顯示的日期,我竟然睡了一天了,顆粒未進,就這樣躺著,掛著瓶。

    有車子的聲音傳來,明月姐的身影很快就出現在視野內,她捧著一束花進來,鬱金香的芳香刹時傳遍了整個房間。

    “小語,你醒了?”她的語氣顯得輕快而明朗:“看,我在荷蘭的同學空運過來的,看見花,心情就會好起來。”

    我朝她扯了扯嘴角,盡管告訴自己要努力振作,卻仍然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

    “好,你醒了就陪你叔叔說說話,他可是說我家太偏僻,是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呢。”

    陸秋朗笑道“我幾時說過這樣的話?”

    “你沒說,可你心裏分明就這樣想的。”明月姐笑著出去了。

    我很感謝他們決口不提君長謙,決口不提孩子,決口不提紀敏恩,我很感謝他們用這樣輕鬆的語氣,用這樣明媚的笑容告訴我,我遇見的不過是我成長過程中會經曆的事,沒什麽大不了!

    我看著腹部,依然平坦,從我發現你的存在,到失去你,不過短短十幾個小時。人生真是很戲劇,一幕一幕的上演,從不覺得累。

    是真的餓了,畢竟昨天一天都躺著,沒有進丁點兒食。明月姐端粥給我的時候,也不管是否有胃口,就著明月姐的手吹涼了往嘴裏送。我要吃,我要努力讓自己變得堅強!

    陸秋朗見我吃得開心,退了出去。明月姐一麵喂一麵道:“你這幾天得好好的臥床休養,別落下什麽毛病。明月姐是過來人,一旦落下毛病,就是一輩子的事。”

    她說著,目光看向坐在院子裏的男人,眸色微黯,我不知道明月姐和陸秋朗走到現在這樣,比朋友更親近,比戀人又淺幾分,似家人又似朋友的關係,究竟花了多少時間,但卻再一次感歎,原來每個人的人生都要經曆很多你不想經曆,卻偏偏降臨的事情。

    我乖乖的點頭,努力張大著嘴去接明月姐喂過來的粥,一口一口的吞著,舌尖是苦的,根本嚐不到味道。我想起最後一次陪他吃飯,他煮的水煮魚,是平時我喜歡的辣,原來……心又像被攥住了一樣的生疼,胃裏翻騰,我用手捂住嘴,明月姐忙把垃圾桶拿來,我“哇”的一聲把喝下去的粥全都吐了出來。

    陸秋朗端了水來給我漱口,明月姐道:“你一天沒吃東西,不能吃太急,先躺著休息一會兒。”

    也難得陸秋朗和明月姐把工作都放下,怕我傷感,特意帶我來這裏休養,十幾年不曾見過的家人,就因著一點血脈關係,就能對你無私奉獻,我何其幸運?

    我點點頭,又是無力的扯了一朵笑,單手拉高了被子。雖是四月天,我卻一直覺得冷,還偏偏愛出虛汗,明月姐時不時的替我換衣服,每每要避開我手上的針頭。

    傍晚的時候,李陽溪也來了,和陸秋朗就在窗外的院子裏說事情。彼時,晚霞滿天,我看著李陽溪嚅動的唇,有一刹那的暈眩。

    果然跟我想的相近,除了那齊劉海那三個人之外,其餘人都是訓練有素的,已經查到了底細,是一家俱樂部的成員,但無論他們怎麽查,他們都一口咬定是岑野瞳的粉絲,沒有受任何人的指使。

    陸秋朗道:“側麵了解,不,先放一放,之前交給你的案子先處理。”

    李陽溪握了握拳道:“師傅……”

    “小語的傷不會白挨,我知道你的心情,不急於一時!”他看著隨風擺動的楊柳,目光遙遠得仿佛不是來自於他。

    李陽溪隻得暫時放下了我的問題,繞過窗,進了門。

    “不語,怎麽樣?”他也穿起了西裝,想是今天代替陸秋朗去見了客戶了。

    我點了點頭,表示自己並無大礙。麵對李陽溪碎開的眸子,我垂下了眼眸。他知道我和君長謙之間的糾葛,自以為君長謙對我深情,卻在醫院裏看見了君長謙和紀敏恩相攜,就那樣一個場景,給了我們莫大的諷刺。

    他頓了頓道:“你好好休息,想看什麽書,我給你找。”

    我和李陽溪相識於書吧,他便以為我喜看書,的確,我還蠻喜歡看書的,各種,虐的、寵的,看得沉浸其中,卻竟然,自己的故事也跟一般。

    我點點頭,閉上了雙眼。

    明月姐說,醫生叮囑最好臥床休息兩周以上,叔叔已經給我請了假,就在這裏住上一個月也沒問題。

    明月姐可以留在這裏陪我,陸秋朗卻是不行的,律師事務所照樣需要他去打理,是以一周之後就離開了。不過隔兩天就會回來一趟。

    我不想說話,也不想知道這裏是哪裏,距離Q市有多遠,所以並不知道陸秋朗往返於Q市和這裏會有多少路程。

    手機從那天在打鬥中丟失之後,我就再也沒有用過,除了明月姐和陸秋朗,我不知道還有誰是我能夠或者可以去聯係的。我的圈子本身就不大,也幸好是和陸秋朗相認了,否則現在這般情景,孤苦一人才是最痛苦的罷?

    五一那天,我的身體休養了一個星期,可以偶爾在戶外走走了,雖然大出血做了手術,耗費了很大的元氣,但明月姐的飲食調養是真的用了心的。身體正一點一點的養回來。

    晚間地方台的新聞報道,Q市國際MALL開幕,請了明星助陣,並且,君紀兩家的好事將近,已宣布了婚期,

    我移了目光,明年的秋天,穿婚紗一定很美。

    五月中旬的某天,李陽溪和陸秋朗一起回來,四人一起用晚飯。

    我已經在這裏住了近一個月,身體恢複得還算不錯,臉色也恢複了滋潤,但是仍然是整個人都懶洋洋的,根本不想說話。

    大家坐著看電視,電視劇播完,到了晚間新聞。播的是本市新聞,說是綁架劫人,明月姐一麵換台一麵道:“現在這社會,怎麽都這樣了?”

    一換台就換到了地方台,一檔企業訪談節目,就見電視屏幕上,有人正在接受著訪談。大半個月不見,他瘦了些,對著屏幕,卻仍然是溫潤雅俊的模樣,伴隨著話語,手的姿勢開開合合,偶爾揚起嘴角,笑得溫柔。

    “目前的規劃,我個人的麽?”正被主持人問到這樣的一個問題,他直視著鏡頭:“找一個人!”他又重複了一句:“對我來說,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一個人。”

    主持人嗅到了八卦的味道,立即追問:“您的親人麽?”

    他要找的人是我麽?為什麽找我?明月姐仍如方才一般抱怨著道:“現在啊,是個企業家都能做節目訪談,各種宣傳手段……”一麵報怨,一麵換台,轉到一個相對輕鬆的相親目,大家開始饒有興趣的看起來。

    明月姐斜睨陸秋朗一眼道:“連47歲的大媽都能被二十多歲的小夥子牽走,我看改天我也報個名去。不,現在就撥電話問問看。”

    陸秋朗看她一眼,“嗯哼”一聲清了清嗓子,沒有答應也沒有反對,明月姐卻笑了起起。

    沒有人特意看向我,明月姐的抱怨和換台,及至說要去相親的話題都是自然而流暢的。也對,君長謙怎麽樣,於我來說,都是過去式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