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遊戲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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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明朗怔了怔,慢慢的,他的手忽然覆上我的臉,他的唇如同狂風暴雨湊來過來,我聽到他含含糊糊地說:“陳三三,你是我的!永遠都隻能是我的!”
本來應該溫熱的唇此刻卻冰冰涼涼,像是被養在水族館裏麵的魚。我瞪大眼睛看到他的表情很絕望,他的眼眸是一片毫無聲息的黯淡。
哪怕兩個人貼在一起,我也能感覺他就近在眼前,卻也像遠在天邊。
很快,他像是一頭失去理智的獅子一樣,粗暴地親吻著我,我的手正打算狠狠地推開他,卻被他反手將我的手抓住按在了他的胸脯上。
他沒有回答再說話,反而是飛快地跑去關了燈,然後倒回來,把我剛剛套好的衣服扯下來,然後急急忙忙去脫自己的衣服。
猶如昨日重現一般,我們在經曆了三年之後,在同樣的地點,同樣的驚慌,兩個人裸露相對。
黑暗中我聽到了他沉重的喘息聲,然後他在我猝不及防中把我拉進他的懷裏麵。
似乎是這樣的黑暗給了他很多勇氣,也似乎是這些年他經曆太多這樣的事情,他顯得輕車熟路,不斷地親吻挑逗,卻遲遲沒有下一步。
就像是放錄音帶的時候,被卡在了那裏,沒一下子停止掉,也沒一直往下走。
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麽長,他忽然頹然鬆開我,低聲說了一句:“對不起。”
我還沒明白這句抱歉的話的含義,他很快抓過我的衣服,手忙腳亂再一次往我的身套,一邊套一邊說:“我們還是別這樣了。”
明白了過來,我尷尬地推開他的手,慌亂地往自己的身上穿衣服,越慌亂那些衣服就越跟我作對,在黑暗中它們像是一個跟我有仇的小小的藤蔓,全數糾葛在一起,亂成一團麻。
最終我難堪地拉過被子蓋過了頭,在空氣稀薄的被子城堡裏麵拚命和那些廉價的衣服死磕。
我以為我可以忍住自己再次洶湧的眼淚,可是它們早已經流了下來。
我也很想問:“張明朗,你是嫌棄我髒嗎?”
可是我沒有這個勇氣。
我明白自己在強人所難。
悲傷忽然就這樣襲來,下手如此狠毒,宛如掃過沙漠的塵暴,爆裂噴擊的火山,波濤洶湧的海嘯,我的腦海像是被什麽占據了一樣,明明騰不出任何空間,卻顯得空空蕩蕩。
穿好衣服冒出頭來,我依然用被子蓋著自己,轉過身去盯著那邊慘白的有點反光的牆,假裝若無其事地打破這一份沉默。
我說:“張明朗,我跟你開玩笑的。我壓根就沒想過要嫁給你,以前沒想過現在也沒想過。因為我老覺得咱們不是同一類人。對而你而言,我不過是一個僅僅和你睡過一晚的前任,我也明白你現在有你自己的感情和責任,我也知道你玩膩了還知道哪裏才是歸屬。而我呢,不過是一個有點不知道天高地厚還貪心的女人,我剛才那樣說,不過是看你混得好,我想試試看看我們還有沒有可能,一時貪念而已。”
說完,我再一次拉了拉被子,蒙上了我的頭,我怕他會看到我恣意揮灑的眼淚,那是我再也不能展露給他看到的軟弱。
我總是太會撒謊,我還愛口是心非,我覺得隻要我說得一副很不在乎的樣子,我就能在他麵前給自己保留哪怕一絲半毫的尊嚴。
張明朗沒說話,也沒發出一絲的聲響。
接下來又是讓人難熬的沉默。
不知道大概過了多久,他忽然掀開被子背對貼著我躺下來,半響才說:“陳三三,給我三個月時間,三個月後,我給你答案。”
我假裝就要睡著了,沒立刻回話。
我怕自己一張嘴,就會泣不成聲。
最後,穩了穩聲音,我還是微微顫抖著說:“算了吧。我剛才就是開玩笑的,我可能快要結婚了,你知道嗎?羅建文他可喜歡我了,他沒我不行的,他應該快要求婚了。”
我還真是一個謊話精,謊言信手拈來,也不管自己能不能真的做到,隻想著趕緊撒個謊解除他的糾結和困境。
是的,張明朗,我知道我不能怪你什麽。
隨著時光的拉扯,它毫不留情地拖著我們往前走,當年那些不用顧忌柴米油鹽醬醋茶的青春時光一去不複返。
慢慢的我們會學著權衡利弊,慢慢的我們會學著取舍得失,愛情忽然就顯得沒像以前那麽重要了,愛情忽然就顯得沒那麽萬能了。
所以張明朗,我一直以來,都覺得我能給你的東西少得可憐,我那麽卑微,那麽貧乏,那麽抱歉。
於是我隻能把被我逼到懸崖邊的你換回來,用我的進退維穀來換你的海闊天空。
然後我坐起來,摸索到了丟到一邊的手機,在黑暗中開了解鎖,卻郝然看到羅建文的短信。
他連續發了五個。
“陳三三,你穿多少碼的鞋子?我想送一雙合腳一點的鞋子給你呢。”
“喂喂喂,女人,你不回短信不禮貌。”
“哎,我跟你說,怎麽我老覺得你眼熟呢。你08年是不是在名匠咖啡店上班啊,你還不小心給我手機上麵潑水了,那時候大爺我寬宏大量,放過你啦!”
“明天有安排嗎?約你去海邊去不去啊?如果不想去海邊,那麽我陪你去爬山咯,上次你在QQ上麵跟我說很久沒爬梧桐山啦!”
“慘了,我一直在想你,完全睡不著,這下完了。”
我咬了咬唇,退出了短信箱。
然後翻了翻通訊記錄點了撥打鍵。
剛好這漆黑讓我很好地掩飾自己,我裝作很輕鬆的樣子對著電話說:“嘿,羅建文,我在深大小西門這邊,你能來接我一下嘛?”
得到了肯定的答複,我站起來,摸索到自己的小外套飛快地套上,然後借著手機微弱的光照到洗手間去洗了一個臉,最後準備開門出去。
可是,張明朗還是按住了那個門柄。
看不到他的表情,我隻聽到他疲憊的聲音,帶著一點點乞求。
他說:“陳三三,我不準你走了,不可能再準許你走了。”
我忽然想冷笑,我也突然覺得這段時間那個在職場有點無情有點冷酷的看似厚重精明的他其實很幼稚。
他的反應其實已經告訴了我,他內心的答案。
可是他確實是凡夫俗子,他一方麵有了答案,卻又可能顧及其他的東西無法一下子放下。
或者他曾經很愛我,可是那些愛在災難麵前,顯得太微不足道。
也可能是我非要用自己那點可憐的想象力,高估愛情的力量。
我慢慢地掰開了他的手指,試圖在黑暗中也能衝他笑得明媚如花。
我盡量讓自己顯得若無其事,嫵媚而無所謂地說:“張總,遊戲結束了。很感謝你百忙之中聽我傾訴,畢竟那麽慘的事不是逢人能說的。也謝謝你剛才的反應,這是對我的演技非常大的肯定。隻是現在我男朋友很快就來了,我不想被捉奸在床,你那10萬塊,我實在無福消受了。下周一見,拜拜。”
說完,我拉開門,頭也不回地踏過那條長長的走廊,走過還是人來人往的酒店大廳,越過那些路燈昏暗的小馬路,安安靜靜地等在深大小西門那邊。
我想我逃離他的時候,身影肯定無比神勇,反正我從頭到尾除了眼淚掉得跟傻逼似的,沒有哭出聲來。
然而我也知道我逃離的時候,帶著一些很難盡如人意的幻想。
我多想我心裏麵那個難以磨滅的男孩子,可以拉住我,可以在身後狠狠抱住我,哪怕他什麽也無法給予我,我也會因為他的些少帶著猶豫的挽留,不至於覺得自己一無所有。
可是沒有,我的身後除了一片寂寥的路燈和陌生歡笑交織的人群,其他的什麽都沒有。
坐在車上,我把頭別過去看馬路上的萬家燈火,抱歉地對羅建文說:“羅建文,對不起,那麽晚還打擾你。”
羅建文一邊開車一邊抽煙,淡淡地說:“沒看到我一直給你發的短信嗎?我沒那麽早睡。”
兩個人沉默了好一陣,羅建文突兀地說:“別哭太多,對身體不好。”
我輕笑了一下,前言不搭後語地說:“深圳這個城市很漂亮,我很討厭,卻無法逃離,怎麽辦才好。”
羅建文卻沒有回答這個腦殘的問題,而是轉而問:“想去哪裏?”
我把手機塞回去包包裏麵,輕鬆自在地說:“最想去死。這些年我一直在想,為什麽我還沒去死,為什麽我還要活著,太可悲了。”
羅建文忽然在路邊踩了一個急刹車。
他把煙頭按掉火,丟出窗外,伸出手來扳過我的臉,盯著我認真地問:“陳三三,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需要打架的話,我隨意可以上。”
我嘲諷地笑笑,輕輕打掉羅建文覆在我臉上的手,慢騰騰地說:“你要幫我打架?然後我十分感動,最後我還得想盡辦法努力去嫁給一個韓國長腿歐巴嗎?”
我知道我很過分。
可是我真是一個過分的瘋子。
因為我看不得羅建文他跟我一樣蠢,我必須提醒他別太蠢。
所有曾經擁有真心和正在擁有真心的人,都不應該那麽蠢。
羅建文愣了一下,忽然沒好氣地叫嚷起來,衝著我就罵:“我操!陳三三,你這話是要找架打是不是?我隻是看不得你被別人欺負想幫你出頭,你還變得法子來損我。”
被羅建文這樣一罵,我反而歪著臉盯著他,很認真地說:“羅建文,你別傻了。在深圳這樣的地方,不需要那種很蠢很蠢的人。每個人都會變,沒有什麽能敵得過時間的。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像當初那樣把我這個不識好歹的女人趕下車,把我丟在路邊任我自生自滅。”
羅建文愣了愣,忽然俯身過來,湊得很近,聲音認真而肅穆:“如果我不願意讓你自生自滅呢?如果我想拯救你呢?”
我順手拉了拉自己的小外套,跳過羅建文的眼神,淡淡地說:“羅建文,你別逗了,你不是救世主,而我也不過是一個有很多缺口就快腐爛完的桃子,肮髒得很。”
羅建文忽然伸出手來覆上我的臉,把我的臉扳過去直視著他,然後他用極其認真的語氣說:“哎,陳三三,你這人有點兒奇怪啊!你說說我哪裏沒長好,讓你就那麽看不上我?我覺得我長得雖然不是帥可敵國,但是拿出去也上得了台麵對得起觀眾,然後我也不是那種人傻錢多僅僅靠著家裏給錢過活的敗家子,你說說,你怎麽就老是想著跟我撇清關係呢?我不就是喜歡你嗎?你用得著這樣嗎?”
我沒拿下羅建文的手,而是像是發神經了一樣,盯著他冷笑著說:“羅建文,你確定喜歡我嗎?你就那麽喜歡殘花敗柳麽?你知道我這副身體有多少男人睡過不?伸出一隻手估計都數不完!”
羅建文的臉色忽然一冷,變得很難看,他的手一把捏住我的嘴,恨恨地罵:“讓你瞎說!陳三三你就是一腦殘!沒見過像你這樣逮住個空檔就這樣作踐自己的女人,傻逼!”
我這才把他的手拿下來,自顧自地說:“對啊,我是一個沒點道德的傻逼,我肯定是鬼迷心竅了,我剛才跟別人的男朋友去酒店開房去了。最後你知道嗎,我太髒了,我可能被嫌棄了,所以我終究沒機會踏出這道德敗壞的那一步。羅建文,你說說,像我這樣的人,是不是特傻逼?”
話音剛落,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裏麵,羅建文忽然伸出手抱住我,他的擁抱溫和,毫無其他的雜質,他說:“你哭吧,哭出來會好很多。”
我遲疑了一下,最終伏在羅建文的肩膀上,失聲痛哭。
就在我哭得好像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似的時候,車門忽然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腳。(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