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一鳴的話刺中了尉遲弘的痛處，他的臉上毫無表情，內心深處，卻在忍受著巨大的痛楚和煎熬，使他額上冒出冷汗來了。

    “電話又來了。”萬星喊了起來。她開會時筆記本電腦也不離身，屏幕右下方的網絡電話通話提示又出現了。

    還是尉遲弘接聽了電話。

    “怎麽還不來抓我，都已經8點了，離中午12點隻剩四個小時了。”男人的語氣裏是滿滿的挑釁，“警察都是幹什麽吃的，辦事效率實在讓人不敢恭維啊。”

    會議室裏的其他人也都聽到那男人的話，個個氣得咬牙切齒，他簡直就是以玩弄警察為樂。犯人的確是以玩弄警察為樂，包括冒充尉遲弘去接聽那個獲獎電話，也是對他的強烈諷刺和挑釁。

    “我等著你親自來，你要是不來，那就沒有意思了。”男人像在對尉遲弘宣戰，“我知道你是刑警的頭兒，還號稱‘神探’。我特別想見識一下，‘神探’到底‘神’在哪裏。不過以目前的情況來看，也不過如此。”

    “我這不是守在電腦前，等著你的電話。我想你應該還有話要跟我說。”尉遲弘偽裝得很淡定，“你對電腦很精通嘛，在哪兒學的……”

    男人不客氣地打斷他。“盡量說些與案件無關的話題來馴服對方，是吧？但這是調查初期用的招數吧，現在用未免也太遲了。”

    “那我就開門見山了。”尉遲弘問，“你和四年前連環殺人案中的被害人林子陽，是高中同學吧。”

    “那又怎麽樣。”男人冷笑，“你們到現在，連我的名字都查不出來，還想救人質，真可笑！”

    “我來代替喬嫣當人質怎麽樣？”尉遲弘突然說。

    他身邊的人都大感意外，連那男人也一愣。

    “你的目的不就是敗壞公安局的名聲，那身為刑警頭兒的我來做人質豈不是更好？”尉遲弘好言相勸，“再說了，喬嫣是新來的，她也不是刑警，說白了，就是一個打雜的。用那種人做人質沒意思吧。”

    “確實沒什麽意思。”男人有些失望地應了一句。

    尉遲弘趁勢說：“你說個地點吧，哪裏都行，我一個人空手過去。”

    男人有那麽一刹那的猶豫，但他很快拒絕了。“算了，我沒時間跟你玩交換的遊戲。隻剩下不到四個小時，如果找不到我，那女人就得死！”

    “等等，”尉遲弘感覺到對方即將掛斷電話，急喊，“讓我聽聽喬嫣的聲音，我必須確認她是否還活著！”

    一個小時前，喬嫣從昏迷中轉醒過來。她是被那個男人擊昏後帶走的，當時在新生活廣場，她滿心歡喜地期待著給尉遲弘送上一份合心意的聖誕禮物，還未到商場，口袋裏的手機就震動起來，一看是隱藏號碼，她以為是尉遲弘打來的。周圍環境異常嘈雜，電話裏的聲音本就無法分辨清楚，加上那男人的聲音恰巧與尉遲弘有些相似，因此對方讓她趕緊到地下車庫，有急事要回公安局，她就信以為真，從離她最近的那條通道進入地下車庫。

    結果一踏上車庫的地麵，就從背後遭到襲擊。那之後，她一直處於昏迷狀態中。醒來時，發現自己全身都被鐵鏈捆住，動彈不得。曙光從落地窗投射進來，她看清了眼前的男人，個頭很高，方臉，細長的眼睛，長發披散，眼神憂鬱而陰鷙。

    她想起來了，在新生活廣場的HelloKitty銷售區，就是這個男人撞了她一下。原來他是故意的，為了得到她的手機號碼，再冒充尉遲弘把她騙到地下車庫。

    “為什麽？”她毫無懼意，平靜地問。

    “第四個人。”男人也平靜回答。

    喬嫣頓時全明白了，第四個人，警察！而眼前的男人，就是殺害趙強、劉山和蔡兆慶的凶手。當年林子陽被那三個人殺害時，警察不理會他的報警，他認為，警察也欠了林子陽的債。

    那之後，是長時間的沉默。男人沒有再開口，喬嫣也不說話。她知道對方還留著她，一定有其他的用途，隻能靜觀其變。

    直到，那男人和尉遲弘通話。通話的內容，喬嫣聽得一清二楚。男人坐在電腦桌前，麵對著喬嫣，他的身後是一大片的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到窗外的景物。他是故意把她帶到有窗戶的地方，看似容易逃脫卻逃不掉，為了給她施加更強烈的絕望感。

    但是他選錯了人，揣摩罪犯的心理並實施對策，正是喬嫣的強項，她不會絕望，不會被打垮。她裝出絕望而萎靡不振的樣子迷惑對方，內心的鬥誌卻被激發，開始思索逃生之策。

    “讓我聽聽喬嫣的聲音。”尉遲弘重複了一遍。

    “好吧，就讓你聽聽她的臨終遺言。”男人將無線麥克風遞到了喬嫣麵前。

    “喬嫣，你還好嗎？”尉遲弘內心的情感如潮水澎湃，卻隻能竭力控製住，絲毫未流露出來。

    “我……”喬嫣的語調憂傷而絕望，“我可能不行了，有些話，我之前一直猶豫著要不要跟你說，但現在如果不說，恐怕就沒有機會了。”

    尉遲弘的一顆心揪緊疼痛起來，聲音也在微微顫抖。“你要對我們有信心，千萬不能放棄。”

    “我一直喜歡你，已經很久了。”喬嫣像是鼓足了萬分的勇氣。

    尉遲弘和那男人一樣開著免提，喬嫣這話一出，會議室裏所有的人都驚呆了。

    “我喜歡你，尉遲弘。”喬嫣繼續表白，“其實有好幾次，我晚上想見你，就從我家往你家走，但是路上又放棄了，我沒有勇氣說我喜歡你。我夢想著有一天能和你攜手走進教堂，但是，這終究隻是夢想。在這最後一刻我好想見你……”

    一股熱浪衝進了尉遲弘的眼眶，他哽咽著想說什麽，喬嫣麵前的麥克風卻被男人搶走了。“好了，我沒興趣聽你們說肉麻的情話。如果想見到她就來抓我吧，我等著你們。”

    電話被掛斷了。尉遲弘呆望著電腦屏幕，眼眶泛紅，淚光浮動。這是第一次，他在眾人麵前卸下冷漠的麵具，真情流溢。而喬嫣剛才的一番“臨終告白”，也撼動了所有人的心。會議室內寂靜無聲，氣氛反常的肅穆。

    手機震動聲將尉遲弘震回神來，是路晞芃的來電，他已經從廠家那裏拿到了聲音照相機，現在馬上出發趕往輪渡碼頭，大概50分鍾左右能到達，詢問尉遲弘在哪裏會合。尉遲弘說在候船大廳碰頭。

    “犯人的身份查到了！”呂斌氣喘籲籲地跑進來，“犯人叫鄭朝暉。他高中時和林子陽，還有三名被害者都是一個班級的。後來考上了大學，今年剛畢業。他沒有從事與所學專業相關的工作，而是成為一名健身教練。據當年的班主任所說，三名被害人趙強、劉山和蔡兆慶都是讓老師非常頭痛的差生，他們都很聰明，就是不好好學習，還經常欺負學習成績好的同學，鄭朝暉被他們欺負過。那三人屢次受到教訓和處分，卻屢教不改。連環殺人案發生後，他們也受到警方的懷疑，但終因證據不足，沒能給他們定罪。

    同班同學透露，當年第二中學附近有一處醫院的廢墟。趙強、劉山和蔡兆慶經常把看不順眼的同學帶到那裏，對他們拳腳相向，有一回鄭朝暉被他們打得鼻青臉腫，同學為求自保，都不敢作聲。隻有林子陽挺身而出，怒斥了那三個人”

    110報警中心也反饋了信息，四年前的確有人撥打110報警，稱同學遇到了危險，但是110民警詢問對方的姓名和身份，他卻不敢回答，並且很快掛斷了電話。民警以為是學生的惡作劇電話，便沒有理會。

    尉遲弘了解到所有情況後，布置了一番，而後帶上呂斌和其他幾名刑警，準備出發去和路晞芃會合。

    “你能行嗎？”李顒洵來到尉遲弘身邊，擔憂地望著他。

    尉遲弘深吸了一口氣，重重點頭。“沒問題的。”

    李顒洵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所有的話語，都包含在這一動作中了。

    渡輪起航了，尉遲弘倚靠在船欄上，海浪在船下洶湧，他看著那些浪花，濤濤滾滾，洶洶湧湧，此起彼伏的浪花翻騰出喬嫣的身影。“我喜歡你，尉遲弘……我夢想著有一天能和你攜手走進教堂，但是，這終究隻是夢想……”她的話也如這浪花，在他耳邊無休無止的湧動。我們早就心心相映了，喬嫣。你對我的情義，我又怎會不明白。等著我，我一定會把你救出來！

    上岸後已經9點40分，距離中午12點隻剩兩個多小時了。“從哪裏的海邊開始？”路晞芃問。

    尉遲弘剛才在船上考慮了好幾條線路，但是至少都要花費一個多小時，他正思忖著有沒有更加節省時間的方法，有個女孩問路的聲音隨風飄來。“先生請問，去娜雅家庭旅館怎麽走？”（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