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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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因為初次見麵的誤會衝突,導致貝貝不喜歡萬星,但是萬星很有誠意,她是真心想要彌補自己的過失。”喬嫣繼續懇切地說,“希望你能給她這個機會,我相信她一定能夠用真心打動貝貝,成為她成長道路上的良師益友。”
鍾愷不語,隻是輕輕的轉動眼珠,猶疑的望著喬嫣。
“當然,如果你堅持要我來輔導貝貝,我也沒有拒絕的理由,我愛尉遲弘,自然也愛他的家人。”喬嫣不由自主的歎息了,心中湧上一股惻然的憐惜的情緒。她的歎息使鍾愷震動了一下,他抬起眼睛來,目光悄悄的從她的臉上掠過。鎖起了眉,深思地望著前方,一麵慢吞吞地把手裏剩餘的小半塊烤肉塞進嘴裏,艱難地咽了下去。
少頃,他的下巴朝上挺了挺。“你成功了,讓我像討厭我的弟弟一樣討厭你。物以類聚,人以群居,你們真是同一類人。”
喬嫣微微一笑。“你說錯了,你其實並不討厭你的弟弟。你隻是有些神經質,喜歡和自己過不去。”
是嗎?”鍾愷的語氣忽然生硬冷漠,還微微的帶著些不耐,“我不大明白你的意思。”
“我來給你作個心理畫像吧。”喬嫣盯著他,“你是位極其一絲不苟的人。對自己缺乏信心,但又怕周圍人看出這點,所以故意裝得咄咄逼人,擺出一幅強勢的姿態。”
鍾愷立即煩躁起來。“你是把我當作犯罪嫌疑人,來推測我的行為、動機和心理特點嗎?”
“不,”喬嫣搖搖頭,“我隻是想奉勸你,麵對現實。有些客觀現實,是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的。如果我們不想承認事實,企圖將不現實的想法變為現實,那麽,隨著時間的不斷推移,最終會在某一時刻體會到幻滅的痛苦。
你隻能順應境遇。舉個例子,如果不先跳入水中,就永遠也學不會遊泳。因此,無論如何要先跳入水中。同樣的道理,一味采取逃避痛苦的態度,就永遠無法從痛苦中解脫出來。神經質患者無論感到怎樣的痛苦,都必須一邊忍受著痛苦,一邊做應該做的事,這樣就可以在不知不覺之中得到體驗的自信。”
鍾愷苦笑了笑,神思有些迷糊。“我說不過你。像你這樣的女人,想必也隻有我的弟弟才有本事駕馭得了。”他拿起桌上的餐巾,擦幹淨了手,召喚服務生前來買單。
“說好了我請客。”喬嫣搶著付帳。
“就讓我真正強勢一回吧。”鍾愷自嘲,“以後恐怕也沒有和你單獨吃飯的機會了。”
“好吧,”喬嫣帶著個溫暖而鼓勵的笑,“希望下一次,我們能像一家人一樣,坐在一起吃飯。”
鍾愷看了她好一會兒,目光沉肅而憂鬱。而後,他迅速調開目光,很快地說:“再見吧。”
喬嫣長籲了一口氣,她知道,她終於“擺脫”鍾愷了。但是,“像一家人一樣,坐在一起吃飯”的願景,會有實現的那一天嗎?
晚上,喬嫣將和鍾愷共進午餐的經過,巨細無遺地向尉遲弘匯報。尉遲弘靜靜地聽完後,眼底閃起那兩簇幽柔的光芒,使喬嫣怦然心動而滿懷酸楚的光芒。
他把她攬進懷中,用胳膊輕柔的圍住了她,很低、很溫柔、很誠懇地說:“謝謝你。”
“謝我什麽?”喬嫣問,閃動著睫毛。
尉遲弘用手托起她的下巴,深切地盯著她的眼睛,低聲說:“謝謝你這麽愛我。”
他的眼珠多黑,多深,多亮啊!喬嫣的心髒怦怦的跳動著,醉意醺然的感覺在體內擴散開來。
兩人四目相矚,良久,他把頭埋進了她的長發裏,吻著她的脖子。而後扳過她的身子,她闔上眼睛,他凝視著她,嘴唇輕悄悄地落在她的睫毛上,又滑下來,停在她的唇上,再移動到她的胸前,熱熱的氣息像電流般通過她。她顫抖著,用手攬著他的頭,渾身發熱而悸動……
她軟軟地倚在他的懷裏,屋子裏仍蕩漾著春意。間或還有一兩聲深夜的汽車喇叭,打破了寂靜的夜。
尉遲弘的手指輕柔的從喬嫣的鼻梁上滑下去,撫摸她的嘴唇與下巴的輪廓。好半天,才低語:“雖然我覺得,一個大男人說‘我愛你’三個字很肉麻,但我還是必須說,喬嫣,我愛你!”
喬嫣趴在他寬闊而溫暖的胸膛上,手緊攀住他的腰,眼裏燃燒著光彩。“是很肉麻,但是我愛聽。你以前是一塊凍結了千萬年的北極寒冰,現在簡直渾身著火,都快把我融化了。”
“應該是我被你燒熔了才對。”他翻身壓上她,兩人又是一番狠狠的癡纏。
昏昏欲睡間,喬嫣聽到尉遲弘似是自言自語。“我們該去拜訪洪秉維了,他一定知道那幅畫背後的故事。”
她的頭腦清醒了一些,喃喃問:“那幅畫,會不會和迷霧山莊有什麽關聯?”
“有可能。”尉遲弘歎息了一聲。
憂鬱不知不覺的從窗外溜了進來,兩人突然都沉默了,一層散不開的陰霾罩在他們的頭上。好一會兒,尉遲弘俯下頭來,在她額上輕輕的吻了一下。“睡吧,明天我們一起去。”
再次見到知名文史專家洪秉維,他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歲,再不複紅潤的麵色和爽朗的談吐,而是須發蒼白的蕭蕭一老翁了,兒子犯罪,對他的打擊是極其沉重的。
尉遲弘和喬嫣落座後,洪秉維才顛躓著來到他們身旁,單手撐住沙發扶手,雙腿哆嗦著彎不下去。
喬嫣忙起身想扶他,洪秉維卻擺擺手說不用。他堅持著,費了很大氣力,終於困難地坐下,大口喘著氣。“最近痛風發作了,腿疼得厲害。”
“您要當心身體。”喬嫣關切地說。
“都要入土的人了,無所謂。”洪秉維失意而落寞,“說吧,你們來找我,有什麽事?”
喬嫣忽然開不了口了,在別人最傷心痛苦的時候,不但沒有好好安慰,還來盤問事情,似乎有些不厚道。
“我們是為那幅畫而來的,瑪麗勒布倫的畫作。”尉遲弘要比喬嫣理性許多,“上回我們問過你,瑪麗勒布倫為喬家六姨太的養女蘭心畫了兩幅畫,博物館裏的那幅畫的是背影,還有一幅正麵畫下落不明,當時你說不知道另一幅畫的存在。但是你的兒子洪瀚在史奈良被害後,專門從他的筆記本電腦裏刪除了那幅畫的照片。他說是因為史奈良找過你想買那幅畫,讓你很憂慮。你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嗎?”
洪秉維怔默良久,重重地歎氣了。“家門不幸啊。事到如今,我也沒什麽好隱瞞的了。”
洪秉維道出了實情:當年尉遲弘的爺爺尉遲嘉德將兩幅畫作一並捐贈給博物館,洪秉維的父親洪瑞生接收後,作為博物館的藏品珍藏。洪瑞生非常喜愛那兩幅畫,上世紀60年代文化大革命時期,他用水泥封住倉庫門,才保住那兩幅油畫和其他許多珍貴的館藏字畫。文革結束後,博物館籌備恢複開放時,洪瑞生動了私心,偷偷留下了其中的那幅正麵畫,對外謊稱畫作在文革期間失蹤。文革十年浩劫,各種文物藏品遭到嚴重損毀,這事也無從查證,順利瞞了下來。
但是不久後,海文卿故居主人海文卿的兒子,也就是海昊逸的爺爺海世宜竟知道了這件事情,找上門來。他軟硬兼施,要求以高價購買這幅畫作,並答應嚴守秘密。在那個貧窮的年代,海世宜開出的高價讓洪瑞生很心動,加之對他有所忌憚,最終同意成交。
之後那幅畫一直為海世宜所收藏。洪瑞生對那幅畫念念不忘,經常對洪秉維提起。特別是瑪麗勒布倫的卓越才華和地位,以及她的油畫作品價值被美術史重新認識後,洪瑞生更是遺憾與那幅名畫失之交臂,臨終前還念叨著這事。洪秉維和父親一樣是書畫愛好者,同樣深感惋惜和遺憾。
洪秉維完全沒有想到的是,七年前,也就是在海文卿故居被大火焚毀後的某天晚上,海世宜的小兒子海博天找上門來,當時海世宜和他的大兒子都已經去世,海博天繼承遺產,接手了海盛集團,那幅畫也到了他的手裏。
海文卿故居被焚毀後,作為致力於保護逐浪島曆史風貌建築的文史專家,洪秉維不止一次向海博天提起,希望他能出資按原貌重建海文卿故居。在遭到海博天拒絕後,洪秉維轉而向政府和社會呼籲,希望有關方麵能夠出資在遺址上重建故居。他還撰文細說海文卿故居的名人曆史和文化價值,在多家報刊上發表,一時間引起很大的反響,連許多外來遊客都特別到廢墟處觀瞻。
洪秉維的做法驚動了海博天,他提出以那幅油畫作為交換,要求洪秉維停止對故居重建的呼籲,以及一切與之相關的行為。
“海博天的目的是什麽?”尉遲弘詢問。
“他想讓海文卿故居廢墟慢慢被人們所遺忘,不再提起。”洪秉維說,具體原因他也不清楚,但他同意了海博天的條件。海博天有錢有勢,他得罪不起。更重要的是,那幅名畫的回歸,讓他非常興奮,這也算是了卻了父親生前的夙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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