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衣魔笛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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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嫣反複瞧看手中的門票,是腳的形狀,她的心中升騰起一種異樣的感覺,卻又抓不住那種感覺,轉瞬即逝。她問貝貝:“今天晚上的音樂會好看嗎?”

    “好玩。”貝貝微晃著小腦袋,“大家都在踩腳,指揮伯伯還對我笑。”

    這話從喬嫣心頭掠過,帶起一絲異樣的波痕。

    這時左岸的手機鈴音響了,是鍾愷的來電,他剛做完手術,看到一批傷員被送到醫院,聽說是在今晚逐浪島音樂廳發生的踩踏事故中受傷的,逐浪島上的醫院無法收治這麽多人,就分別送到市區的幾家醫院來了。他急壞了,迅即聯係萬星聯係不上,便向左岸了解貝貝是否已回家。左岸說明了情況,聽說貝貝沒事,鍾愷繃緊的神經鬆懈下來,但隨後又聽聞萬星受傷正在搶救,他的一顆心又提了起來,憂心恐懼感衝擊得他雙腿發顫。他深喘了好幾口氣,才勉強讓自己平靜下來。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鍾愷豈會感覺不到萬星對他的情意,但他的心門始終無法向她打開。盡管過去這麽多年,前妻梁筱涼依然是他心頭的最愛,沒有一個女人能夠取代她的地位。他想給貝貝找一個新媽媽,一個貝貝喜歡,而他也能夠接受的女人,但是萬星與他鍾意的女人形象相去甚遠,他喜歡嫵媚有風情的女人,而萬星就像個發育不良的高中生,太過寡淡無味,無法在他的心湖激起半點漣漪。

    然而,在得知萬星為了貝貝奮不顧身後,鍾愷被深深震撼了,那瘦小的身軀,怎會有如此巨大的能量,在危難關頭撐起一個孩子的生命!他飛快的開車向碼頭駛去,一路上努力抑製自己那奔馳的胡思亂想,和內心深處那種近乎痛楚的悸動。

    喬嫣他們都在醫院等候鍾愷的到來。鍾愷剛下手術台還沒來得及休息,就拖著疲憊的身軀趕來了。遠遠看見喬嫣他們便快步衝了過來,一把抱起貝貝,親吻她的小臉。

    鍾愷在貝貝心目中的形象一直都是嚴厲而不可親的,突然這麽反常的親熱,貝貝很不習慣地掙紮著,但是在看到鍾愷發紅的眼圈和隱忍的淚光後,她又似懂非懂地停止掙紮,趴在他的肩上不動了。

    鍾愷緊緊抱著貝貝,連聲向孫嘉詮道謝。

    “這沒什麽,是我應該做的。”孫嘉詮擺擺手,“我該走了,明天還要上課。”

    “記得我們的約定哦。”貝貝不舍地望著小哥哥。

    “我肯定會記得給左岸姐姐打電話。”孫嘉詮拍著胸脯保證。

    貝貝露出甜甜的笑容,軟軟糯糯地說了聲“哥哥再見”。

    鍾愷將貝貝放下,讓左岸帶她先回去。貝貝卻不肯走,堅持要見萬星姐姐。

    “萬星姐姐受了傷,醫生正在給她治病,沒辦法見你。你在這裏,會影響她治病。”喬嫣好言勸慰貝貝,“你回去睡一覺,明天乖乖去上學,等放學回來,可能萬星姐姐的病好了,就能見你了。”

    “好吧。”貝貝不情願的嘟著小嘴。左岸牽過她的手,帶她先走了。

    “萬星這邊交給我,你回去休息吧。”鍾愷懇切地望著喬嫣,“我會照顧好她的。”

    喬嫣心底湧過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我希望……你不隻是把萬星當作救命恩人。”她隱晦表達了自己的想法。

    鍾愷噤口不語了。

    喬嫣也不再說什麽,隻讓鍾愷有什麽進一步的消息及時通知她,之後道聲“再見”就離開了。她在這兒也幫不上什麽忙,還不如把空間留給他們。災難是感情最好的催化劑,就像莫語晴和海昊逸那樣,她也希望鍾愷和萬星的關係能有飛躍性的進展。

    尉遲弘仍在事故現場忙碌,喬嫣自己先回到他們的住所。她將那張門票隨意擱在客廳的茶幾上,先進浴室洗澡,洗完澡又洗了一大堆衣服,到客廳外麵的陽台晾衣服。陽台門一打開,冷風湧進來,將茶幾上的門票卷走了。她也沒留意,待回到客廳關好門,想起那張門票的時候,才發現門票不翼而飛了。

    她估摸著是被風吹走了,忙順著風向尋找,一路找進了次臥。除了偶爾有空的時候打掃一下衛生外,其餘時候她基本不踏進次臥。她四下搜尋,終於看到牆邊露出門票的一角。她蹲下身撿那張票,卻發現了奇怪之處,那門票隻露出一小部分,剩餘部分是伸進牆麵底下的,這說明那裏有縫隙。這是新房子,牆壁和地麵的交接處不應該有裂縫的,她奇怪地伸手摸了摸,是一道平整的縫隙,大概有一扇門的寬度。

    她站起身來,仔細打量著牆麵,一整麵牆都貼了歐式風格壁紙,隨和卻不平庸,沉靜卻無暗啞,田園氣息濃鬱。還做了一些浮雕裝飾,塑造花型的立體感和自然紋理時尚溫馨。這道縫隙上方的牆麵正好被浮雕圖案填充,與整體藝術設計融為一體,上麵還掛著一幅油畫,是尉遲弘以前的作品,畫的是逐浪島的美景。景色、陽光和空氣融合在特有的,燦爛、豔麗,卻又像樂曲般和諧的色彩之中,與牆麵風格和諧融匯,就像一曲壯麗的大自然交響樂。

    喬嫣踮起腳尖,將那幅油畫取下,後麵露出一個黑色的按鈕,她伸手一按,隻聽“啪嗒”一聲,竟是有一扇暗門開啟了,露出裏麵的一間密室。她走進去,在牆上摸索到開關,打開燈,室內瞬間亮堂起來。

    這是一間隱秘的畫室,就像位於船屋的畫室一樣,充盈著柔和的光線,淩亂中有序,透露著藝術家嚴謹的隨性。陳列著畫架、顏料、書籍等。她正疑惑尉遲弘為什麽要把畫室設在如此隱秘的地方,連她都瞞著,走近畫架後卻猛然愣住了。那畫架上,是一幅裸體油畫,她一看便知道畫中人是自己。作品刻畫極其細膩,畫中的她擺出優美的瑜伽造型,除了惟妙惟肖的漂亮臉蛋外,豐腴柔美的胸部,纖細的腰肢,修長的美腿,連腿間的私密處都細細描繪。皮膚的色澤、肌肉的彈性都非常美,身體線條流暢、勻稱和諧,簡直就是一件無可挑剔的藝術品。

    喬嫣咬著下嘴唇,臉上燒得滾燙,尉遲弘居然偷偷摸摸地給她畫了這麽一幅裸體畫。雖然很美,雖然她曾經答應給他當人體模特兒,雖然她長期接受西方文化熏陶,沒有那麽老土,也很清楚這幅畫尉遲弘肯定隻是藏著自己欣賞,絕對不可能拿出去和其他人共享。但是,她還是羞臊得慌,那感覺就像赤裸著身體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

    倏然間,喬嫣的腦中閃過了一個念頭:尉遲弘什麽時候看到她練瑜伽?她與他相識之後,唯一一次做瑜伽動作,是在……浴室裏?這個念頭把她自己嚇了一跳,眼光直勾勾的瞪視著畫架前方,那裏有一大片的玻璃,占據了一整麵牆。玻璃的那頭黑漆漆的,看不清是什麽景象。她回想了一下房間的格局,迅速衝出畫室,直奔主臥的浴室,將浴室的燈全部打開。

    再回到畫室時,她頓時什麽都明白了。為什麽那日她在洗澡的時候,尉遲弘會近乎失控地去敲浴室的門。還有那晚,他說漏了嘴,問她在浴室裏做什麽運動。主臥浴室的燈全亮了,現在透過這麵玻璃,可將浴室內的景象盡覽無餘。究竟有多少次她在洗澡的時候,那個高冷流氓就是站在這裏欣賞的?她有些氣憤難平了,臉上依舊滾燙,手心卻是冰冷的。

    門鈴的響聲遙遙傳來,尉遲弘回來了。一刹那間,喬嫣心中已有了主意,她以最快的速度走出畫室,關好門,再將油畫掛回原位,然後裝做若無其事地去開門。

    尉遲弘的神情很疲憊,他在事故現場忙碌了好幾個小時,嗓子都喊啞了。

    “都處理好了嗎?”喬嫣關心地問。

    尉遲弘點點頭,深歎了口氣。“10人死亡,29人受傷,主要都是婦女兒童,死者中有好幾名逐浪島音樂學校的小學生,學校組織他們去觀看演出。受傷的也大部分是學生。市政府已經連夜成立工作組,全力救治傷員。”

    “太慘了。”喬嫣心中慘然,“逐浪島音樂廳舉辦過無數次音樂會了,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我先去洗個澡,再慢慢跟你說。”尉遲弘心頭也是疑問重重,他脫下外套丟在沙發上,走進了主臥。

    喬嫣聽到浴室門關上的聲音後,立即重新進入次臥的畫室。她站在玻璃前,看著尉遲弘將身上的衣褲一件件脫下,那彰顯出陽剛美的男性身體逐漸裸呈在她的麵前。盡管對他的身體已經很熟悉了,喬嫣仍是漲紅了臉,心中如小鹿亂撞。她舉起手機對準他,隔著玻璃拍照,因為緊張手抖,連續好幾張照片都模糊了,好不容易才抓拍到一張相對清晰的,她用微信給尉遲弘發送過去,之後將一切恢複原樣,回到主臥,繼續研究那張音樂會的門票。(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