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彈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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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怎麽會見麵的?”鍾愷尖銳地問,“為什麽沒有告訴我?”
“他們是來向我了解關於我丈夫的事情。”梁筱蓧趕緊替尉遲弘解圍,“是我不讓他說的。姐姐跟你們斷絕了關係,我又有什麽立場和你們聯係。”
“你當然有立場,你是貝貝的親姨媽。”鍾愷急急地說,“既然在一座城市,還是應該像家人一樣走動,你們母子無依無靠的,我也可以照顧你們。”
這話一出,病房裏的氣氛又變得莫名的低沉壓抑起來。萬星示意喬嫣她想躺下了,喬嫣扶她躺下,她看到萬星麵孔煞白,一臉的心灰意冷。也難怪她會這樣,鍾愷回到病房後,眼裏就再也沒有了萬星,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梁筱蓧的身上。
梁筱蓧緩緩走到貝貝身邊,眼光如夢如幻的停駐在貝貝臉上。“貝貝都這麽大了,真是個小美女。”她伸出手去,想摸貝貝的臉,貝貝卻扭過頭,把後腦勺對準她,貝貝不喜歡陌生人的碰觸,姨媽也不行,再說她根本沒有“姨媽”的概念,梁筱蓧在她的眼裏,也僅僅是一個陌生人而已。
梁筱蓧的手尷尬地停在了半空。
“貝貝,怎麽能這麽沒禮貌!”鍾愷低聲嗬斥。
“沒關係的,孩子跟我不熟悉,這很正常。”梁筱蓧笑了笑。那笑容有些勉強,卻依然動人,讓喬嫣很自然的想起她看過的那張梁筱涼的照片,梁筱蓧給人的感覺較為恬淡,少了照片中姐姐的那份嫵媚韻致,但是這一笑起來,也頗有種甜媚的味道。“我該走了,孩子要回去好好休息。”
“我送你。”鍾愷立即說,“貝貝,我們一起送姨媽回家。”他走到沙發床前,輕輕抱起梁筱蓧的兒子。
貝貝不想去,但她對鍾愷還是有些忌憚,隻好很不情願地從病床上下來,跟著走了。
病房內再度陷入了冰冷的沉寂。過了好一會兒,萬星發出微弱的、呻吟般的聲音:“你們也走吧,我要休息了。”
喬嫣心裏湧上一陣難言的情緒,既苦澀,又酸楚。僅僅是一個晚上,很短暫的時間,萬星已經失去了她幾乎到手的幸福!喬嫣望向萬星,她雙目閉合,毫無生氣地躺在那兒。命運為什麽要如此殘忍地做出安排?喬嫣迷糊了,困惑了。
今夜繁星滿天,朦朧的月光給大地披上一層透明的薄紗。尉遲弘默不開腔,剛才這麽一鬧騰,他心底的陳年傷痛又被勾起。而喬嫣見他落落寡歡的樣子,幾番嘔心醞釀的“分手”二字,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時間還不是太晚,能陪我到海邊走走嗎?”上了逐浪島後,尉遲弘懇切地詢問。
這樣的語氣讓喬嫣心痛,換作往日,他肯定直接摟著她就往海邊去了,哪裏會這樣小心征詢她的意見。
“好。”她苦澀地應了一聲。
兩人信步穿過蜿蜒曲折的小道來到海邊,海邊闃無一人,隻有他們迎著那帶著鹹味的海風,無意識的在海灘上走著。海洋就在身邊浩瀚波動,浪花撲打岩石,發出洶湧澎湃的聲浪,氣魄萬千。天際有一點小月牙兒,忽隱忽現,星星卻是滿天璀璨,在黑暗的穹蒼裏放射著迷人的光亮。海麵仿若流動的黑色錦緞,許多星星點綴其中,閃爍著無數的光點。
兩人的足跡清晰的排列著,沿著海岸線綿延。尉遲弘微蹙著眉梢,陷在某種沉思中。喬嫣追隨著他的腳步,低著頭,數著自己的腳印,帶著份寥落的、蕭索的、酸楚的感覺。
終於,尉遲弘停下了腳步,轉頭注視著喬嫣。她穿了件白色碎花的長大衣,披著一頭如雲長發。海風卷起了她的衣擺,舞動了她的長發,衣袂翩然。她在星月的光輝下宛如海麵幻化的仙靈,清光織成的幻影。
他癡迷地對她凝望,她閉了一下眼睛,兩排長而微卷的睫毛密密垂著,微微顫動著,有水珠逐漸的浸濕了睫毛。於是,他緊擁住她,俯頭吮去那睫毛上的露珠。他有力的胳膊把她緊緊纏住,嘴唇下移,緊貼在她那柔軟、細膩、而濕潤的嘴唇上。
喬嫣的理智瞬間就崩潰瓦解了,連思想的餘地都沒有,她是那樣貪戀他的懷抱,還有他的每一次愛撫,每一縷氣息。她從沒有如此強烈的一種渴望,渴望和他在一起,渴望長相聚首,耳鬢廝磨。
手機鈴音將他們摧回了現實,喬嫣一看屏幕上顯示的號碼,是家裏的電話。這裏海風呼嘯,要是接聽了容易露餡,她索性不接電話,待到和尉遲弘離開海邊後,還回撥過去,告訴卓莠琴她剛才在船上,太吵聽不見鈴聲,現在馬上就回家了。
尉遲弘用手挽住了喬嫣的腰,緊摟著她,兩人肩並著肩向船屋的方向走去。“你們為什麽會到梁筱蓧的家裏了解情況,她的丈夫和什麽案子有關嗎?”路上喬嫣忍不住打聽梁筱蓧的事情。
尉遲弘的手臂微微一僵,並未回答。
“是和秘密調查有關?”喬嫣的語氣有些疏淡。
尉遲弘沉鬱地低歎了口氣。“我不能告訴你。”
“那就算了。”喬嫣輕聲歎息,低語著說,“梁筱蓧一出現,就把鍾愷的魂都勾走了,我真替萬星難過,她為鍾愷付出那麽多,卻敵不過別人一張臉。”
“其實這也未必是壞事。”尉遲弘要理智許多,“我哥的心裏從來就裝不下其他人,萬星早點看清也好,否則將來會更加痛苦。”
“梁筱蓧是有丈夫孩子的,難道你哥還想把人家搶過來?”如果那樣,喬嫣會鄙視鍾愷的所作所為。
“這種可能性是存在的。”尉遲弘苦惱而又無奈,“失去梁筱涼後,我哥就不再是個正常人了,雖然我這樣說對他很不尊重,但是,確實不能用看待正常人的眼光來衡量他。”
喬嫣悄悄的把眼光挪到尉遲弘的臉上,微喟著問:“你們兄弟的關係,是不是好一些了?”
“原來是好一些了,應該是萬星的功勞。但是……”他吸了口氣,“現在他又該怪我,沒有告訴他梁筱蓧的存在了。”
馬上要拐進通往喬氏府的小道了,喬嫣輕歎了一聲,輕輕掙開了尉遲弘的懷抱。
尉遲弘怔了怔,繼而反應過來,他寥落苦笑,他們的關係已經見不得光了。而且,她願意暫時和他維持著這樣的關係,他該知足了。他很清楚,她隻是不忍、不舍,一時間狠不下心來,事實上,她心裏的天平已嚴重傾斜,他隨時都有可能失去她。在一片紊亂的、痛楚的思潮裏,他默默的凝視她。
“就送到這裏吧。”喬嫣的聲音像低吟而過的晚風,軟綿綿的。
“好。”尉遲弘的眼底掠過一絲苦惱的、掙紮的神色。他站立在路燈下,背脊挺得很直。
喬嫣也是滿心的苦澀和迷惘,她強迫自己轉過身去,腳步沉重地向著夜霧彌漫的小道走去。尉遲弘目送著她的背影發怔,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後,才邁開僵硬的步子,路燈將他的背影長長的投在地上,越拉越長,烘托出一種難繪難描的、孤寂、蒼涼的氣氛。
熱鬧喜慶的春節,卻是幾家歡喜幾家愁。大年初五,在一處偏僻的海堤上,發現了一句身份不明的燒焦女屍。
“上半身全部燒焦,另有一隻手腕骨折。”李淑樺出院後,立即又投入到緊張的工作中,“隻有上半身燒焦,不像是簡單的燒死。現場沒有掙紮的跡象。”
尉遲弘立即聯想到了井俊柏的死。假如是汽油澆在身上一定會滴到腳邊,隻有上半身被燒是不可能的。現場也沒有掙紮的跡象,被害人瞬間就死了,燒死的話不會這樣。如果是炸彈背心爆炸,就會導致上半身完全燒焦,和這個一樣。
“還有一個情況,旁邊的高壓鐵塔上留有跟死者的高跟鞋一樣的鞋印。”賴峰接著匯報。曹崇山終於倒下了,吃完年夜飯回家後就躺倒在床,第二天完全起不來,多虧有賴峰這個徒弟,盡心盡力地給他請醫生到家裏看病,幫忙買藥,抽空陪伴照顧他,還要接替他到案發現場勘查。
尉遲弘抬頭望著高聳的鐵塔,難道死者在死前穿著高跟鞋爬上鐵塔,再摔下來?
喬嫣也到了現場,她用攝像機把周邊的圍觀人群拍攝下來。罪犯如果不是出於恐怖主義,在犯罪之後一定會再次回到現場,來確認炸彈是不是按照計劃爆炸了。
女屍的身份很快查出來了,是井俊柏的未婚妻、女影星楊羽婕。
“上半身的燒傷並非直接死因,他實際上是死於急性心性死亡。”李淑樺的解剖鑒定結果是,楊羽婕死後立即從鐵塔墜落,導致碳化的內髒摔得粉碎。另外,賴峰檢測出,楊羽婕的胸部皮膚處散落有微量的化學合成物環三亞甲基三硝胺(RDX),就是一種炸藥。
“果然和井俊柏一樣,死於爆炸。”尉遲弘已是心中有數,“應該是同一人所為的連環殺人案。先是井俊柏,然後是楊羽婕,似乎都和尹欣悅有關係。”(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