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開槍的人是你。”李顒洵點了點頭，“七年未見，突然聯係，我就覺得挺奇怪的。”

    秦彥緊盯著他。“既然這樣，你怎麽敢一個人來，還不帶武器？”

    “你恨我，是嗎？”李顒洵反問。

    “是的。”秦彥冷然視他，“因為你，害得五名同伴失去了寶貴的生命。”

    “但是，你們不是應該做好了犧牲的準備嗎？”李顒洵神色如常。

    “我們不怕死，但不能白白送死。”秦彥憤然回應，“如果不是你，為了那麽微不足道的原因，命令我們強行突入，又拖延時間不派增援人員，他們五個人就不會犧牲。”

    李顒洵的臉色悲哀而嚴肅。“當年除了服從上級的指令，我別無選擇。我也是被盧建安當槍使，還被嚴令封口，不得說出真相，否則將前途不保。”

    “上級的指令？”秦彥一怔，“是誰的指令？”

    “副局長盧建安。他和海博天相勾結，犯下許多罪行。海博天的罪行暴露後，他投案自首，在獄中病逝了。”李顒洵沉歎了口氣，“當年的事情，我一直不想提起，那是我心中永遠的傷痛。我也很恨自己，明知道那是錯誤的指令，為什麽不違抗指令，堅持正確的做法。可我當時太懦弱，所以說到底，責任還是在於我，是我害死了一同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秦彥瞪了他一會兒，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如果想殺我，就動手吧。”李顒洵平靜麵對，“其實，我一直希望可以死在你的手裏，這個世界上，可以殺我的也隻有你一個人，因為你是當時突入的六人中，唯一生還的人。也許你會覺得我這話很可笑，但我確實是這麽想的。開槍吧，本來我昨天就要死的，已經多活一天，還能親口告訴你真相，該知足了。”

    秦彥手中的槍瞄準李顒洵，李顒洵站在那裏紋風不動。

    秦彥久久握著槍，眼裏漸漸泛動出淚花。終於，他扣動了扳機，子彈擦過李顒洵的額際，射入他身後一棵大樹的樹幹。

    李顒洵依舊筆直地站立在原地，麵不改色。

    ”太久沒有開槍，技術大不如以前了。”秦彥自嘲的一笑，丟掉手槍，“走吧，我跟你去自首。”

    李顒洵目光沉痛地望著他。“為什麽過了七年才來找我？”

    秦彥惆悵難言，許久才訥訥地說：“去年，我被診斷出癌細胞擴散，已經活不了多久了。我到海都來治病，住在海盛集團旗下的海盛醫院，機緣巧合，結識了海博天的侄子、海盛集團的董事長海昊逸，他也在想辦法調查七年前人質被綁架案件的真相，我心底的傷疤重新被揭開，也因此萌生了想法，想利用剩餘的這點時間，給當年的事情做個了結。”

    “原來是這樣。”李顒洵心裏也惆悵難當，“七年前事件的謎團直到現在都沒有解開，並且和最近發生的幾起案件都有關聯，我和尉遲弘，就是昨天被你射傷的那個年輕人正在調查，希望能解開謎團。”

    “能不能讓我見見他，當麵向他道歉？”秦彥懇求。

    呂斌正在病房裏，向躺在病床上的尉遲弘匯報他的調查結果。“撥打急救的電話共有兩通，第二次是喬嫣打的，第一次也是一個手機號碼，我撥打過去，起初未接，之後就關機了。我查了那個手機號碼的機主，叫秦彥。那個秦彥居然大有來頭，曾經是咱們公安局刑警隊的副隊長，當時淩靈瑤他爹淩斯傑是正職，秦彥是副手。七年前秦彥辭職離開了公安局。”

    尉遲弘又側過頭去看床頭櫃上的那束鮮花，喬嫣已經找了一個花瓶，將那束花插上，還灑了水，隔了一夜鮮花依然嬌豔。“有仁，友人。”他默念著，“昨晚帶著這束花來看我的，想必也是這個秦彥。”

    正說著，李顒洵將秦彥帶進了病房。秦彥的雙手被手銬銬住，他走到尉遲弘的病床前，對他深深鞠了一躬。“昨天開槍的人是我，我的目標原本是李顒洵，誤傷了你，實在非常抱歉。”

    “你就是秦彥？”尉遲弘也認出，他就是曾經和海昊逸在一起的那個中年男人。

    秦彥點點頭，再次表示了歉意。

    等候在病房外的刑警將秦彥帶走了，李顒洵示意呂斌也離開，病房內隻剩下他和尉遲弘兩個人。

    “秦彥為什麽要殺你？”尉遲弘狐疑地望著李顒洵。

    “我留在這裏，就是要告訴你原因，我不能讓你白白替我挨槍。”李顒洵帶著歉意開口，“之前我對你說了謊，當年的人質被綁架案件，我其實參與了。而且緊急對策組，是由我和淩斯傑共同負責指揮，我是淩斯傑的直接上司，主要還是聽我的。下達強行突圍指令的，也是我。”

    尉遲弘眼裏閃出驚訝之色，但他沒有開口，隻等著李顒洵繼續往下說。

    “我也是被逼無奈，是分管偵查的副局長盧建安逼我這麽做的。”李顒洵陷入了痛苦的回憶當中，“犯人向警方索要五千萬元人民幣的贖金。淩斯傑一直堅持和犯人交涉，希望能降低人質的人數，因為即使不得不強行突入，人質越少，風險就會越低。本來犯人已經鬆口了，但是，盧建安打斷了我們的作戰步驟，要求立即強行突入。他要求我必須下達指令，理由是某個政界要員第二天要到逐浪島上參觀，必須在那之前解決，否則有損整個海都的形象。他還要求我不得透露是他的意思，自己把責任承擔下來。但是他承諾，會保證我不受任何處罰，並且前途暢通。

    我沒有勇氣違抗上級的命令，也顧及自己的前途，就照做了。淩斯傑堅持主張不能放棄，因為犯人也在回應我們的條件，而且突入太危險了，應該研究戰略，盡量減少犧牲。但我態度強硬地下了命令，最終還是強行突入。淩斯傑曾經給我打求援電話，犯人的人數與情報不符，但是盧建安要求繼續觀望。這一拖延，直接導致了我方五名成員的犧牲，隻有秦彥一人活下來，人質也死了一個，失蹤兩個。結果第二天，那個政界要員沒有來，證實了消息來源有誤。

    我能了解秦彥心中的恨意，他很快辦理了辭職手續，離開公安局，之後的七年都沒有和我聯係過。而我，在盧建安的關照下，的確沒有受到任何處罰。盧建安動用各種關係和手段，銷毀檔案，平息了事態。沒有人再提起那次事件，雖然那當中有諸多疑點，我也沒有勇氣再去探究。

    直到盧建安投案自首後，我才意識到，當年的事件，很可能是一個騙局，一場陰謀，盧建安要求強行突入，又故意拖延時間不派增援人員，是為了清除異己。那時候淩斯傑就盯上了海博天，一直和手下人在搜集他的犯罪證據，估計已經抓到了盧建安的什麽把柄，他為求自保，借此機會除掉了他們。秦彥並沒有參與，不知道盧建安的底細，所以他僥幸撿回了一條命。”

    尉遲弘完全沒有想到，當年的強行突入竟是另有隱情。“我記得你說過，當時總共死亡九人，包括罪犯三人，我們的五名成員和一名人質。但是罪犯應該不止三人吧，我所看到的，至少就有四個。”

    “是的。我們得到的情報是，罪犯隻有三名，事實上，罪犯共有六名。其中三人死亡，還有三人逃脫了，後來這事也不了了之。現在想來，當時錯誤的情報，一定也是盧建安故意使壞。”李顒洵歎息著說，“那六個罪犯都是竹下幫的人，竹下幫是一個大規模的犯罪組織，海博天是這個組織的實際領導者，海博天落網後，這個組織也被端掉了。逃脫的那三個人，一個叫李東，一個叫劉三，還有一個叫陳進光。目前他們的藏身之處還沒有找到。”

    李顒洵和尉遲弘說話的時候，喬嫣正和海昊逸在醫院樓下的咖啡廳內交談，喬嫣約了海昊逸在此見麵。

    “上回我們部門在烤肉店聚餐時，你和一個中年男人在一起，請告訴我，那個男人是誰。”喬嫣一落座便直奔主題。

    海昊逸愣了一下，他沒想到喬嫣會向他打聽那個男人。

    “請一定要告訴我，這非常重要。”喬嫣追問，“我懷疑那個男人和尉遲弘遭到槍擊有關，他帶了一束鮮花到病房來，我請他留下名字，他支支吾吾的，說自己叫有仁，這顯然是個假名。”

    “和槍擊有關？”海昊逸震驚了，“應該不會吧，他原來是你們公安局的人，還是刑警隊的副隊長，叫秦彥。”

    這下輪到喬嫣吃驚了。“不瞞你說，我和尉遲弘曾經跟蹤過你們，那是更早的時候，我們一路跟蹤到了啟運偵探社，得知你們想要查找七年前的資料。”她換上了輕鬆的口吻，我希望你能說實話，既然你即將成為公安人員的家屬，應該也有義務協助我們調查。”（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