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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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七章

    顧棲鬆是個十分稱職的保鏢。他在劇組的時候就總是守在附近,更何況陳璿隻是個並不熟悉的人,出於他保鏢的責任感,他需要將她時刻保持在視線範圍內,在得知陳璿的想法後,他便陪同她重返休息室。

    聽對方是來找阮夜笙的,奚墨立刻站了起來——剛休息沒幾分鍾,精分演戲時刻又來臨了。

    好在她已經習慣了,切換自如。

    阮夜笙也跟隨站起。

    “你好,請問找我有什麽事?”奚墨見陳璿看起來挺緊張的,當下舒緩了聲音,微笑道。

    陳璿抬起眼,有些怯怯地低喊:“踏……踏歌。”

    阮夜笙麵上一愣,完全是下意識抬眼看過去。

    踏歌這個名字,對她來說實在是太熟悉了,意義也太特別了。

    當年阮夜笙的電影“踏歌聲”紅遍全國,她扮演的女主角踏歌成為許多影迷心中無可替代的一抹顏色。這顏色熾熱明燦,和阮夜笙在電影結尾的那一段風華舞蹈一起,永遠地留在了那段早已消逝的舊時光裏。

    如今她早已被大眾遺忘。

    可在真正愛她的人們心中,她的模樣從未被時間消磨掉,隻需要哪怕一個快速的掠影,就足以喚起那些人心中珍藏的記憶。

    奚墨看過阮夜笙的踏歌聲,她當然知道陳璿稱呼的這個名字的意義,也猜到這個陳璿應該是阮夜笙的粉絲。

    奚墨笑著說:“已經很久沒人這麽叫過我了。”

    有些粉絲入戲太深,愛上作品某個角色,總是將飾演的演員也當做她最喜歡的那個角色,做著一個與現實不同的幻夢。

    奚墨見陳璿眼睛裏的光彩誠摯又熾熱,不忍叫醒她的幻想,便一直保持著笑意。自己的粉絲裏也有很多是直接稱呼自己某些角色的昵稱,雖然她演過那麽多角色,卻自認永遠是奚墨不會變,她在戲裏是角色,戲外就完全將自己剝離開了,可既然他們喜歡這樣叫,那麽她也希望他們開心。

    “踏歌,我是……你的粉絲。”陳璿扶著門,比她剛開始來探班時似乎要緊張很多倍:“我就是想來……想來看看你,會打擾你麽?就一會會。”

    “謝謝。不打擾的,我現在暫時沒什麽事。”奚墨大方自然地走到陳璿麵前,招呼她道:“到這邊來。”

    陳璿顯得有些局促,站著沒敢動,奚墨笑了笑,轉身朝沙發走去,並朝她招了招手。這笑容和煦,頓時像是給了陳璿莫大的勇氣,陳璿趕緊跟了上去,不過她的腿有點問題,走路有些一瘸一拐,不大協調。

    走路時陳璿似乎頂著很大的心理壓力,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的這個缺陷暴露在了人前,還是在她那麽喜歡的偶像麵前,她下意識用挎包象征性地擋住了自己的腿。

    奚墨當然也早就看到了她腿腳的問題,所以才將她引向沙發方向,方便陳璿休息。

    “坐吧。”奚墨溫言道。

    陳璿卻還是站著,雙手緊緊攥著挎包。

    阮夜笙默默地站在沙發旁邊,打量著陳璿。這麽久了,她從來沒想到有一天會有粉絲來找自己,這種感覺的確是有種奇妙的懷念,可惜現在她換了身體,不能以阮夜笙的身份與她交流。

    陳璿看了看奚墨,又轉頭望著阮夜笙,雙頰滾燙。

    阮夜笙微微一笑,她尋思著眼前這個情況,或許自己不方便留在這裏,正準備和奚墨低低交待一聲後離開,陳璿卻朝阮夜笙鞠了一躬,有些結巴道:“奚墨,你和踏歌我都特別特別喜歡。今……今天我和其他姐妹們一樣,也是特地來看你的,隻是我的確是還有另外一個目的,我想看看能不能碰到踏歌。但我真的不是利用這次跟後援會成員來看你的機會做別的,我是你的粉絲,喜歡你很多年了,請你相信我!”

    奚墨和阮夜笙都沒有料到這個陳璿會突然解釋起來,阮夜笙更是覺得她這副認真又緊張的樣子挺可愛的,又想到如果現在離開的話,可能還會給陳璿帶來壓力,讓她誤會,不如留下來更自然一點。

    阮夜笙笑道:“我明白的,你坐吧,我給你拿點喝的,果汁好麽?”

    陳璿又驚又喜:“不,不用麻煩了!”

    “沒關係的。”

    “那果汁可以,謝謝,謝謝!”

    阮夜笙起身去取果汁,奚墨在陳璿身邊坐了下來。

    陳璿感覺自己簡直就在做夢——她的女神奚墨去給自己拿喝的,踏歌還坐在她身邊,說出去可能別人都不會相信。

    她恍惚了好一會,這才如夢初醒起來,從包裏取出一個手賬本和筆,對奚墨說:“我知道你們很忙,我一會就會走的,麻煩你……幫我簽個名。”

    “好。”奚墨接過那個手賬本,翻開一看,厚厚的手賬裏麵一頁一頁貼的都是阮夜笙,其中很多都是阮夜笙跳舞的照片,有一些是劇照,還有一些是阮夜笙舞蹈演出時的照片。

    阮夜笙從小就開始學跳舞,主要是跳古典舞,在去電影學院念書之前,她就已經是一名十分優秀的舞蹈演員了,被舞蹈界裏很多知名老師認為是難得一見的人才,時常會參加各種演出和比賽。後來出演踏歌聲紅了之後,阮夜笙身價暴漲,各種片約紛至遝來,忙得再也沒有在舞蹈舞台上演出過,那些舞台照片都是陳璿搜集到的一些早期照片。

    而且照片很有意思,每一張底下都標注了演出時間,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哪一時,在什麽地點,因為舞蹈演出時是不允許觀眾私自在底下拍照的,這些照片其實就是那一次演出的宣傳照片,而舞蹈演出一般都是小眾向的,宣傳力度不大,能收集這麽多當初的宣傳照很不易,顯然是煞費苦心。

    阮夜笙的粉絲基本上是她拍戲後才累積起來的,多是愛慕她演戲的風姿,對她曾經的舞蹈也並不是十分了解。陳璿能做到這點,要麽是狂熱粉,偶像紅之前和紅之後的所有都要搜集到,要麽就是她的確對阮夜笙的舞蹈有格外的熱愛。

    看陳璿那樣,或許是屬於後者。

    奚墨擰開筆,道:“你喜歡看我跳舞麽?”

    陳璿眼裏擦亮了光彩,崇拜的神情絲毫也不需要掩飾:“是,我很喜歡!我很久以前就喜歡看你跳舞,你的很多次演出我都買票看了,不過有時候演出城市太遠,時間上趕不上,我就錯過了,沒有收藏到票,不過宣傳圖我都收集到了。”

    她說到這,似乎有點不好意思。

    奚墨微笑道:“謝謝你。”

    “是我謝謝你才是。”陳璿眼睛有點發紅:“那時候我覺得跳舞太苦了,可每次看完你演出之後,我覺得我又能繼續再跳下去,我想我再努力一些,或許有一天也能稍微趕上你的腳步。後來你就拍了踏歌聲,那裏麵的舞蹈太美了,我看了好多遍,還特意去學了。”

    原來她也是個跳舞的,在阮夜笙成名前就喜歡阮夜笙了。因為舞蹈而喜歡,因為踏歌聲而深愛,到如今也念念不忘。

    一個粉絲,她能喜歡她的偶像多久呢?

    有的人幾個月之後就選擇爬牆。

    有的人可以喜歡幾年。

    有的人從偶像毫不起眼時愛上,到輝煌燦爛,再到歸於沉寂,那份愛慕的心始終如一。

    奚墨準備給陳璿簽名,又怕她坐在這緊張,一邊就很隨意地與她聊著天,隨口問她一句:“你現在在哪個舞蹈團?”

    陳璿頭低下去,看著自己的腿:“……我有幾年沒跳舞了,不能跳了。”

    奚墨手中的動作停住了。

    她看出陳璿腿是有點問題,但是以為隻是暫時性的某種腿傷,等休息好痊愈了就沒事了,沒想到竟然是永久性不可恢複的損傷。對於舞者來說,腿就是她的生命,她的全部,腿不能跳了,她的舞蹈生涯也就徹底終結了,看得出陳璿是十分熱愛舞蹈的,那麽永久性腿傷的打擊對陳璿來說也是致命的。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奚墨歉意道。

    她生性敬業,所以也很尊敬那些熱愛自己工作或興趣的人,聽到陳璿無法跳舞了,本就有些可惜,又覺得是自己不小心觸到她這個傷心事,歉疚感一下就上來了。

    陳璿惶恐道:“不,不,踏歌你不要在意,我也沒事的!都過去很久了的,這沒什麽。”

    頓了頓,她又說:“那時候我知道自己腿不行了的時候,的確也消沉了很久的一段時間,然後我又重新看了你的舞蹈,看過之後,我還是覺得很開心。雖然我不能跳了,但是我依然還可以有機會看你跳,這就很好了。我需要讓自己活得開心一點,這樣看見美的機會也會多一些。”

    她神情看上去很豁達。

    奚墨也總算明白了阮夜笙在她心中究竟意味著什麽。

    有時候,你喜歡和崇拜一個人,這個人可以成為你的光芒。或許這個人本身並不知道你的存在,但是因為你心中存著的這份愛慕與向往所帶來的安慰,你可以走得更遠。

    這是阮夜笙隱退多年再複出之後,第一個來找阮夜笙的粉絲,這個粉絲那麽特殊,奚墨希望可以代替阮夜笙滿足她的願望。

    她相信這也是阮夜笙的希望。

    她突然想為阮夜笙做到。

    “你希望讓我簽什麽名字呢?”奚墨輕輕問陳璿:“踏歌,還是我的名字?”

    陳璿開心地說:“都可以的。”

    奚墨聞言頓時放心了。

    本來她還有點擔心陳璿會希望她簽“踏歌”,畢竟她一直這麽叫。自從換身體之後,她和阮夜笙為了不露餡,曾花費時間相互學習模仿了各自的簽名,以應對粉絲或者合同簽約這種需要簽名的時刻,奚墨現在簽阮夜笙的名字時就完全是阮夜笙以前的風格,如果簽“踏歌”的話,沒怎麽特意練習過,她有點擔心簽不像。

    奚墨將阮夜笙的名字簽在了手賬本上,正鬆口氣,陳璿又小心翼翼地說:“可不可以再給我寫一句你在踏歌聲裏的台詞呢?”

    奚墨:“……”

    眼前這情況,不可以也得創造可以。

    奚墨心裏繃著,臉上和煦如春風,說:“可以的,我想想我最喜歡哪句。電影拍了很多年了,當初背的台詞現在也不一定記得那麽清楚,要是文字有偏差就不好了,我上網查查確認下,你稍等一下。”

    陳璿點點頭,表示理解:“是啊,很多年了,我雖然反複看了很多遍,不過一些台詞也隻記得大致意思。”

    奚墨挪了下身子,換個坐著的方向,將手機遮了遮,裝作查網頁的樣子,實際上是給阮夜笙發短信:“她要我寫踏歌聲的台詞,你別的筆跡我可沒學,就隻會簽你的名字。她那麽喜歡你,肯定熟悉你的筆跡,你趕緊過來找個機會給她寫了,別露餡。”

    陳璿是生怕耽誤她的時間,又忙不迭道:“沒關係的,其實不寫台詞也沒事,我有簽名就很滿足了。”

    奚墨向來言出必行:“答應你要寫,就一定會寫的。”

    陳璿大為感動,心想踏歌真是太溫柔了。

    “溫柔”的“踏歌”現在正襟危坐,一邊裝作查手機網頁的認真模樣,一邊腹誹阮夜笙怎麽還不來。

    阮夜笙看到短信,很快就拿著果汁過來救駕了,將果汁放到沙發麵前的茶幾上,陳璿受寵若驚地站起來,連連道:“謝謝女神!”

    阮夜笙朝她笑了笑,轉過臉看著奚墨,奚墨瞥了她一眼,阮夜笙心照不宣地走了過去,拿起那本手賬饒有趣味地翻看,朝奚墨說:“這麽多你當初跳舞的照片呢。”

    她說這話時還朝奚墨眨了眨眼。

    奚墨:“……”

    一看阮夜笙拿起了手賬,陳璿的注意力也一下子被轉移了,她的兩個女神都站在她麵前,而且一個女神還在翻看她另外一個女神的照片!陳璿被突如其來的幸福砸暈了頭,簡直如煙花炸開,感覺現在就是讓她去天安.門廣場跳廣場舞她都願意!

    “我能翻看下麽?”阮夜笙問了一句,看似自然地坐在了奚墨另一邊。有奚墨在中間,差不多可以擋掉一些陳璿的視線,坐下的同時,奚墨不動聲色地塞給她一支筆。

    “當……當然!”陳璿激動得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覺得兩個女神同框,說不出的養眼,甚至是說不出的般配。

    般配這個詞也是突然在陳璿腦海裏冒出來的,剛開始她還有點詫異為什麽是般配,然後看到奚墨和阮夜笙並肩而坐,都那麽美好的模樣,登時就堅定了自己的用詞——沒錯!就是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