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30日:父親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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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交橋中間的花圃依然鮮花爛漫。再一轉眼,就將是一片秋的蕭瑟,落葉飄零,空洞洞歲月的回音。

    八月即將過去。光陰,如抽絲的蠶繭,在你不經意之間,從身邊迅速的抽離。隔在你和世界之間的屏障漸漸淡薄,卻不是每個人都有心想要向外窺視生活原本的樣子。不看也罷,並不是多麽美麗的景色。破繭而出的疼痛,不如懵懂,不如一無所知。蒙著頭過自己的日子,倒也是一番味道。

    經年開車穿行在擁擠的交通中,經過超市門口,有一對母女拎著大包小包橫穿馬路,在他車前囂張的走了過去,仿佛自己潛水艇般的身體真的所向披靡。母親當年必然也曾是窈窕淑女,文藝過,浪漫過。幾十年的歲月,強硬的塞進了她的身體,讓她臃腫的像隻飽滿的果實。讓她拋下矜持,擠在人群裏搶打折的菜,讓她不顧形象,穿著睡衣走街串巷。這難道就是生活的真相?

    電梯又壞掉了,經年一步步爬上樓梯,心情和腳步一樣沉重。剛進家門兒,還沒有來得及換鞋子,劉藝聽見了響動,就從房間衝了過來,一把將他抱住。

    “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的。”

    經年有點兒不適應劉藝突如其來的熱情,笑著拉開她環著自己的手臂,“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今天怎麽這麽親熱啊。”

    “想你了貝。”劉藝笑眯眯的仰頭看著經年,“小別勝新婚,平時那是怕對你太好了,你尾巴翹天上去,都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

    “我不知道沒關係,你知道就行了。”

    經年很是疲累,把西裝外套脫下去丟在一邊。周末被拉出去吃飯,宿醉。然後開了一路高速奔回來,剛才又爬樓,身體像個鉛球,從內到外的沉。

    他轉過身就想往沙發上坐。劉藝連忙拉他起來,“還穿著外麵的衣服呢,別到處瞎坐,先去屋裏換衣服去。”

    “你就不能讓我先歇會兒?”

    “換了衣服又不是不能歇了,去去,沙發的墊子我剛洗的。”

    經年無奈,晃到臥室去,一邊脫衣服,一邊問劉藝,“你周一打電話有什麽事兒啊。搞得我一星期都沒踏下心來。”

    “你猜?”

    “我猜,韋明跟你要錢了?”

    “不是。”

    “爸心髒病又犯了?”

    “不是。”

    “媽不喜歡那房子要搬回來?”

    “不是,你就不能猜點兒好的麽?”

    “好的……難不成我走之前買的獎票兒中獎了?”

    “你想的美,那樂透彩你上次打電話回來就已經告訴你隻中了一個號碼,屁獎都沒有。”

    “那是什麽事兒啊。”

    劉藝從經年身後抱著他的腰,“我有了。”

    經年怔了一下,手裏還拎著自己的褲子,思考“有了”這個詞都有什麽通用的意義。但是理智和經驗都指向同一件事,他要做爸爸了。

    他轉過身,臉上帶著最溫柔的笑容,摟著自己的妻子,“還說不是中獎了。多久了。”

    “檢查的時候醫生說,四周多了。現在應該有五周了吧。你走以後我每個星期都有用試紙,剛開始的時候還不相信。給你打電話的那天,我去醫院做了B型超聲波……”

    “那豈不是咱們決定要孩子的那天……”

    劉藝點點頭,拿肩膀磕了經年的胸膛,“你小子挺厲害嘛。白讓我媽她們院兒那幾個老太太擔心了。聽我媽說,人家看咱們結婚三年沒孩子,比我媽還著急,中藥方子都給你找好了。”

    多麽神奇的事情啊,他要當爸爸了。三十二歲,明年三十三,已經算有點兒晚了。父母也催了很多年,總算可以讓他們安心了。

    經年現在的感覺不單純是開心或者興奮。雖說結婚的時候,就知道必定會有這麽一天。他們的父母都是傳統的人,不可能接受他們丁克。但是真的到了這一天,他還是有些難以相信。

    經年摸著劉藝依然平坦的肚子,很難想象那裏麵已經開始孕育一個生命,它正在一點一點的分裂,分化,成長……真的很難想象,他不禁問出來,“真的有了麽?”

    劉藝打他的手一下,“今天又不是愚人節,我給你開這個玩笑幹嘛。”

    經年一把將劉藝抱起來,原地轉了個圈,“哇,我要當爸爸了。”

    劉藝笑著錘他,“放我下來。”

    多麽熟悉的場景和對話,幾乎看到爛的劇情。這幸福的片刻總是類似。經年不想記得下麵半句。

    不幸的永恒各有各的不幸。

    和之前料想的不太一樣。經年總覺得自己還是沒有準備好,房子有了,雖然空間不算大,工作也有了,雖然級別不算高。一切的一切都比自己曾經細細規劃過的差了那麽些些。但是走到了這一步,似乎已經算是順理成章,水到渠成。

    “孩子叫什麽名字好呢?”

    “是男是女還不知道呢,著什麽急啊。你不用翻翻家譜什麽?”

    “我家哪裏有什麽家譜,n代貧民,我爺爺的爺爺逃荒逃到這裏的,早丟了。”

    “那也要看孩子的生辰八字再定名字啊。”劉藝拍拍頭,似乎想起了什麽,“上次你媽給我一個師父的名片,我放在哪裏了呢?”

    經年拉住她,“算了,別找了,再跟我媽問就好了。爸媽那邊兒知道了麽?”

    “還沒說,先告訴你的。”

    “我現在去打電話。你晚上想吃什麽,我們出去吃,慶祝一下。”

    “不用啦,出去吃飯又費錢又不好吃。我自己做。你先去把爸媽接過來吧。”

    經年重新抱住掙脫了的女人,不讓她在自己麵前忙忙碌碌的轉悠,“就吃頓飯怎麽了。咱們還不至於連頓飯也吃不起吧。不為了你,也為了咱寶寶。改善改善夥食。”

    劉藝捏住他耳朵,“你什麽意思,嫌我做的不好吃啊。”

    “你不能總這麽想啊。我也是想讓你輕鬆點兒。又做飯,又收拾,又刷碗。把咱寶寶累著怎麽辦。”

    “喲。合著沒孩子的時候,那些事兒我就該著幹了。說到底我還是沒地位啊沒地位。”

    “你不能這麽說啊。總是曲解我的意思……”

    日子還是在這拌嘴犯貧中度過,隻是經年肩膀上又多一幅擔子。兩天前那一點點的漣漪,迅速的被撫平,再也看不到痕跡。坐在餐館裏,看著劉藝給母親布菜,聽著父親教育他男人有了孩子,就要更懂得什麽是家庭,什麽是責任。要更踏實,做人不能有僥幸心理,要給孩子樹立榜樣。諸如此類。

    經年頻頻點頭,他看著自己的命運的列車在軌道上緩緩前行。按部就班,駛入正軌。不知下一站停靠,會在那個站台。(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