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禍不單行，沒有想到禍不單行這個事情盡然發生在了白啟明的頭上。正在姑媽哭哭啼啼回到家裏說姑父在城裏暈倒的時候，說人已經不能救活了。在重症病房打著呼吸機挨時間。於是他們亂七八糟地打電話到鄉鎮車隊，去找那位老司機，不顧多少錢都要包車上縣城。

    這是白啟明一生中坐車坐得最風光的日子。雖然看到姑姑、爸爸媽媽和奶奶心裏煩悶悲戚的樣子，但是心裏麵還是充滿了成就感。第一次有機會坐私家車。

    開車的時候正是晚上，司機開啟了車頭的大燈。路麵是一大片的漆黑漆黑。亮光照到的地方好像白晝一樣。白啟明好像鴨子一樣伸長自己的頭往前麵去看。可是看著看著，司機鬼使神差地衝向一棵樹。就這樣全車的人和車一起消失在了山路外麵。

    自己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了縣城醫院裏麵。姑父已經去世，那位司機也因為重傷搶救無效死亡了。白啟明和全家人則不同程度受傷。

    因為這樣，姑父的葬禮辦得非常狼狽，來送別的家人，人人都是帶傷出來。在給遺體鞠躬告別的時候，白啟明心裏麵想起一個詞語，叫做“搖搖欲醉”。那真的是搖搖欲墜，好像整個世界，整個家族，都要從天上摔下來，摔個粉粹。

    就在告別廳的隔壁，老司機的追悼會也在舉行著。老司機原來是個退伍老紅軍，因為專業到地方，學會開車就做了司機。本來他有機會到縣政府給領導開車，但是他發揚了紅軍不怕遠征難的艱苦奮鬥精神，主動要求去泡鄉村路線。一跑就是幾十年。

    至於為什麽那天晚上會撞到路邊的樹，成了一個無頭冤案。一般人都說是老司機雨天視線不好，車速過快，精神不夠集中。可是，比這條路還要曲折的道路他都走過，而且他是老司機，已經開車幾十年的老司機，怎麽可能精神不集中？

    但是人已經走了，家屬也都沒有太過追究，所以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不過也有好事的人在揭秘這件事情的真相。說是因為白啟明的姑丈在催他們趕緊去見自己最後一麵，包括司機也被感染了。所以走得太快，出現了幻覺，甚至有人說，是在路上見到了鬼。

    從那以後，白啟明再也不敢坐車。更不要說開車了。在姑父和老司機一起從火葬爐裏麵出來以後，白啟明也到老司機的骨灰旁邊擺了擺。他覺得，老司機也是她們家的一份子。

    以後坐車，他都緊閉著眼睛，媽媽或者爸爸在一邊牽著。他就這樣一直熬到了18歲的年紀。

    18歲的男孩子都要當兵的。在城市裏，人口多，所以會有很多人想要去卻不能達標的現象。但是在農村就不一樣了。因為農村人口少，下達到了鄉鎮的指標是每天都必須完成的。如果各個鄉鎮不配合，就要輪流派壯丁去當兵。

    沒想到白啟明就被攤派到部隊裏麵去當兵了。

    非常不巧的是，他被安排到了汽車連去當汽車兵。部隊上麵的分配工作是不能商量的，更何況白啟明不能開車的原因，又不是身體上麵的原因，於是隻能硬著頭皮到汽車連裏麵去。

    在汽車連，他想盡辦法跟連長排長搞好關心，希望自己能夠調到不用開車的修理班。當然他的故事說得很好，一般人聽到都很同情。但是連長讓他在班裏麵做了幾天修理工以後，發現他是一個可以教育的人，於是找他出來談話。

    連長說，如果一個人受了傷害，躲避傷害的話，可以生活得很好，但是卻好像是一個通緝犯一樣，永遠生活在擔驚受怕的生活裏麵。比如汽車連。任何工作都是很好的，修車為了什麽？就是為了人在開車的時候不要出現故障。

    連長聽了白啟明的故事，覺得當初老司機撞車的原因，應該不是操作不當，而是機械故障。他說，就算車輛保養得再好，都會在駕駛的時候出現問題。如果一個駕駛員懂得緊急處置出現的故障，那麽就不會死。

    白啟明聽到連長這樣的話，想到自己年輕時候的願望，就是當一名優秀的大巴司機。在部隊裏，人人都開大卡車，就算是列隊出行，也是坐的大卡車，但是大卡車就是部隊裏麵的大巴啊。於是他主動請纓，到了駕駛連去了。

    轉業以後，白啟明做了很長時間的企業司機。因為他的技術過硬，而且還懂得一點三腳貓的修車技術。很受企業老板們的歡迎。不斷有很多公司來挖牆腳，原來的老板又怕他跳槽，不斷給他加人工。

    可是後來，他的老板因為酒後駕駛，一個晚上把車開到了河裏麵。一命嗚呼死掉了。這件事情給白啟明很大很大的打擊。他覺得，要想不出事，光會修車不行，因為駕駛員才能隨時會和汽車在一起。現在他看到老板當初活生生的身體竟然變成一動不動的僵屍。

    他想，也許，自己會開車還不能拯救世人的生命，或許要能教別人開車，而且是安全地開車，才是自己的願望。

    那時候，小汽車開始普及，眾多的駕校好像雨後春筍一樣在城市出現。他就報名去做了教練。這麽一做，就是好幾年。

    薑媛聽了，說：“原來小白教練，就是為了消除馬路殺手的教練啊！這麽說來我們找對人了！”

    李秀英問小白：“教練，你這樣懷著雄心壯誌教車，你們領導知道嗎？”

    小白很爽快的說：“不知道！”

    小白說，當初要離開汽車連，或者到修理班，需要別人的認同，才會把故事說出來。後麵不管是在單位開車，還是自己報名來做教練，他從來就沒有提過這件事，也沒有人問起過這件事。因為在城市裏麵，你工作是自由的。隻要你想做，就能做。如果說了太多寄托的東西，反而會覺得痛苦和沉重。（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