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蘭足月生產的日子到了。在產檢的時候，就已經確定了胎位不正，需要剖腹的。而且她還有這樣嚴重的疾病。能夠活下來已經算是萬幸了。

    然後，李秀蘭自己也知道，自己選擇生下孩子，就等於說就準備在生孩子那天死於難產，用詞不當的話，就是同歸於盡。

    當然，這樣的同歸於盡，李秀蘭心裏麵是很願意的，是她一心策劃的。所以，如果真的同歸於盡，她也是無怨無悔的。

    家裏麵人都知道這一點，所以，到她肚子痛住院的時候，大家都不約而同地，來到了醫院裏麵。

    他們心裏麵都明白將要發生什麽，但是都隻能心心相照，不能說出來。

    然後，隻有段晨空和亨利，在跟主治醫生，忙碌地走來走去，為了挽回李秀蘭的生命，在做最後的努力。

    產科和腫瘤科的醫生在一起商量一件事情，這是很少有的事情。一般患有腫瘤的病人都不會懷孕的。所以這兩個科室的交往比較稀疏。因為稀疏就容易爭吵起來。

    亨利覺得李秀蘭既然能夠活到現在，就是一個很大的奇跡。而且沒有經過化療放療，沒有經過手術，竟然還能控製病情。就是奇跡中的奇跡。所以，他希望醫生在剖腹的時候，順便把她身上的腫瘤取出來。

    “不可能！”婦產科的醫生說。

    因為外科手術都是有著嚴格的規定的，每一個手術都是按部就班，不能做一點計劃以外的事情。比如去除腫瘤，本來就是感覺既然開了，就順便帶走一樣東西。可是這是人體，最精密的儀器，世界上最複雜的機器，人體！人體是多麽複雜的東西。到處充滿了血管，稍有不慎，觸碰到大動脈或者大靜脈，止血不當，就會產生很大的危險。

    所以，婦產科醫生是拒絕的。

    但是，亨利不允許這樣的決絕。他覺得，病人在手術之後，是最脆弱的時間。基本上什麽抵抗力都沒有，如果就這樣硬生生地看著有腫瘤還把傷口縫合。這樣是不是太不人道了。

    可是，婦產科的醫生說：“人體不是電腦，不是機器，不是你想換什麽就可以換的。到處都有很多很多的血管，還有體液。要是破壞了整體的平衡，說不定還會引起病人的休克，甚至會死亡。”

    亨利說：“如果你不摘除腫瘤，病人離死亡還有多遠？”

    亨利和產科的醫生誰都不讓誰，段晨空覺得這個事情是可行的，於是表示讚成自己師父的方案。但是產科的醫生還是拒絕執行。

    “病人羊水破裂，需要馬上進行手術！”侯產區的護士提出警告。

    亨利說：“行行行，我服了你，你厲害。你對病人負責任。這樣吧，這件事情，這個手術我來做，你是產科專家，幫我看看行不行？”

    這當然是婦產科主任不可推卸的責任。既然看到院長和專家都這麽堅持，他就隻能照著做了，他對亨利說：：“主任，我可以操刀。就是腫瘤部分的，你來就行了。”

    “這個時候還分什麽你我？”亨利大聲吼道。病人已經推進了手術室，所有的人都在手術室外麵等待結果。

    剖腹取出胎兒的手術非常簡單，很快就抱出來了。不過抱出來以後，段晨空親自對小亨利說：“請你再等一等。你太太的病情你應該知道。我們想要在做一個手術，將她肚子裏麵的腫瘤去除。”

    小亨利麵無表情地抱著自己的孩子，絲毫沒有別人喜當爹的那種興奮。倒是很想當初白教練看到自己兒子出生但是自己妻子死亡的那種生死接力。

    他不斷抱著孩子，雙腿來回在家屬區走動。隻要是人都看得出他心裏麵的緊張。但是緊張又有什麽用呢？

    裏麵的手術還是靜靜的。

    段晨空曾經想過為了安慰家屬的情緒，可以做一個透明的手術室，或者搞一個攝像頭，做手術實況轉播。但是經過幾番論證以後停止了。因為手術是剖開人體來做的。剖開人體的畫麵有點血腥。

    其次，很多家屬對這些一無所知，要是看到這樣的畫麵，不但不會放心，反而更加擔心了。

    玻璃門也被否定了。

    段晨空的出來的結論是，手術就是手術，既然之前是不透明的手術室，就有不透明存在的理由。在找到更多的理由之前，必須遵守之前的規則。

    但是考慮到是自己的家人，段晨空不斷地從手術室裏麵跑出來，給小亨利匯報裏麵的情況，說發現了腫瘤的地方，已經止血了附近的血管，然後切除下來了。準備縫合了。

    那個切除下來的腫瘤，真的已經很大，就像嬰兒的頭那麽大了。在場的人都很驚訝，但是既然切除了，就沒有很大的問題了。

    小亨利看到這樣的情況，不斷地默默搖頭，因為他知道，這樣的痛苦，不是親身經曆的人是不知道的。他對她的痛苦，也隻能從這樣的物品上麵窺測。

    可是，這樣的窺測是不是太過虛假了？

    過了幾個小時，亨利走出來，推著李秀蘭。然後對大家說：“謝天謝地，經過幾個小時的奮戰，我們終於打贏了這場戰爭。”

    “秀蘭她怎麽樣了？”小亨利第一個迎上去。

    亨利說：“你看看，沒有蓋上白布，就證明還沒有死嘛。”亨利很得意地看看她的臉，說：“你這個老婆真是厲害。很多人身上的腫瘤還沒有這麽大，就已經不行了。你老婆，是靠著頑強的毅力，堅持到了現在的啊。”

    小亨利說：“為什麽你的她要昏迷啊？”

    老亨利說：“這麽大的手術，不要說昏迷，就算是麻醉也不能醒過來這麽快吧？”

    小亨利點點頭，說：“對哦，是的，不能這麽快就醒過來。總不能醒著來做手術啊。那多疼啊。”

    老亨利說：“我覺得過了24小時，她就算是度過危險期了。”

    小亨利看著老亨利臉上的汗水，欣慰地笑了。說了一聲“爸爸，你辛苦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