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蘭拉住護士，對她說：“求求你了，請你給我的孩子打一針退燒針吧！”

    護士說：“打不了，打不進去，怎麽打啊？你叫我怎麽打？”

    李秀蘭說：“真的打不了嗎？”

    護士搖搖頭，很抱歉地說，“對不起……”

    李秀蘭抱著自己的騰騰，嚎啕大哭，說：“騰騰啊，騰騰啊，你要是哪裏不舒服，就放到媽媽身上吧，媽媽很可憐啊。媽媽不能沒有你啊！”

    她這麽一哭，整個病區都回蕩著她的哭聲。還有幾個病危的孩子，父母看到這裏慘烈的哭聲，以為騰騰也不行了，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

    好心的護士走過來，對李秀蘭說：“你也不要這麽傷心難過了，會有辦法的。聽說，她明天不是要去拜堂成親了嗎？衝衝喜，或許會好起來的。”

    李秀蘭繼續悲痛地哭號，說：“你覺得這個安慰的東西是有用的嗎？”

    護士知道這個算是迷信，就算有科學依據，也隻是在心靈上有所安慰。但是也隻有在物質上徹底絕望的人，才會來尋求所謂的精神安慰。

    李秀蘭看看眼前的護士，用哭腫的眼睛，對她說：“小姐啊，你可知道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嗎？你說，作為父母，孩子還沒看清楚，還沒聽到孩子叫一聲娘，就要送她離開這個世界……你知道，我可是懷著嚴重的癌症生下她的，現在她竟然……”

    “會好的，一定會好的。”護士不斷地安慰李秀蘭。雖然心裏麵知道這個是一個猜測句，充其量也是一個未來語態的句子。她多麽希望，那是一句現在時態或者是過去時態的句子，能給她一個肯定的回答啊。“

    可是，現實就是現實，並不是因為她說一句話就可以改變的。

    換班的時候，護士對李秀蘭說：“秀蘭姐，你好人有好報，一定要養好精神，明天才能做一個漂亮的丈母娘哦！”

    李秀蘭強打起精神，做了一個笑臉。希望不要給護士失望。

    護士也微笑了一下，退出了病房。

    一個晚上，好像是一個世紀那麽漫長。李秀蘭對著可憐的小騰騰，可以說是思潮湧動。不斷地想到衝喜的真與假，想到病情的好與壞，甚至做好了騰騰去世的最壞打算。如果她真的走了，她一定會要把她頭上的一綹頭發剪下來，天天戴在身邊。

    段書淳作為娘家人的代表。晚上來到醫院裏麵陪李秀蘭。看到李秀蘭這樣傷心的樣子，她想起自己曾經肚子裏麵夭折的小生命。對李秀蘭來說，這是幸運的。因為她的孩子就算要走了，也是來到世界上一圈。而自己的孩子，竟然連這個世界都沒有見到過。

    正在凝思的時候，段書淳突然覺得，自己應該做得喜氣洋洋地，不能在她麵前傷心。於是強打起笑臉，對李秀蘭說：“蘭，你的頭發弄歪了。”

    李秀蘭很垂頭喪氣地說：“什麽鬼頭發，都是假發來的。怎麽戴還不是一樣，你跟我說這個做什麽。”

    段書淳說：“可不是這麽說的。就算是假發，戴在你的頭上，就是你的頭發了。人家戴帽子還要講究一個形象呢，更何況你的是頭發！”

    李秀蘭聽到這樣說，不好拒絕，隻好繼續唉聲歎氣。

    段書淳拿出手機，翻開裏麵的相冊給她看，說：“你看看，這個女婿，你喜不喜歡啊？”

    李秀蘭覺得自己的女婿，說白了不過是病急亂投醫，死馬當活馬醫。能有什麽滿意不滿意，說不定，就算人家滿意，自己還沒有這樣的福氣來享受呢。

    段書淳說：“你知道嗎，這個，本來我想自己給堅堅留著的，但是，你說要衝喜，就隻好忍痛割愛了。”

    李秀蘭還是一副頹唐的樣子。

    段書淳想起自己之前念力的異能，突然對著李秀蘭的眼睛，看了兩眼。看的時候，不斷地在眼睛裏麵說：“你給我振作起來，你給我振作起來。你是最美麗的，你要做最漂亮的丈母娘！”

    說著說著，李秀蘭突然好像被燦爛的陽光照耀了一下，騰地站起來，說：“對哦，你說的小畫家，我還是很喜歡的。你說，他會不會回去畫他結婚的樣子啊。”

    段書淳說：“你這麽想就對了。你怕不怕他把你畫得很醜？”

    李秀蘭說：“不敢！他畫得醜，我就不讓我們家的騰騰嫁給他了！”

    段書淳說：“你開玩笑吧，他是先結婚才能畫畫啊。你怎麽能不讓他嫁？”

    李秀蘭做了一個傲嬌的動作，說：“我就是不讓，我就是不讓。我就是不讓！”

    段書淳看到她這樣任性地說話，心裏麵感到非常安慰。感覺她好像終於轉性了，於是就放心了一點點。說：“你要好好地打扮一番，倒時候，他就會把你畫得很漂亮的。”

    李秀蘭聽了段書淳的話。又按照段書淳的要求，給騰騰換上了結婚的禮服。這禮服是段書淳專門為這樣的場景設置的。因為新娘很小，還不能走路，甚至一下沒人抱都不行。所以，好像那些婚紗一樣係著很大的裙擺，是不可能的。她特地做了一個超長的裙擺。這樣，讓抱著她的大人，也可以讓胸前娃娃的裙擺拖到地麵上。

    李秀蘭說：“你看看，衣服太長了，都拖地了。你怎麽搞的？”

    段書淳說“你是不是傻，你看看。這個是典禮用的，所以，你要站著抱著她。然後裙擺就剛剛好拖到地麵。”

    李秀英挑刺兒說：“你，這個想法不錯。但是，你說說你是要我女兒做新娘，還是我做新娘啊？”

    段書淳說：“你還想做新娘，你也不問問你家亨利願不願意？”

    李秀英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很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做了一個略略略的樣子。

    段書淳說：“好了，衣服和人都準備好了。記得，到了八點鍾，把孩子送到大門口，汽車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李秀英看看表，才六點，因為是秋天，天亮比較晚。天空出現黎明前最後的黑暗。她剛剛舒展的心，馬上又陰沉下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