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世軒在傍晚的時候去了路家，路岩站在門口等他。

    “你來了，”她走上去，“爸爸心情不太好，一會兒若有什麽話說得重了，你不要介意。”事實上，路擎是聽說朱世軒要過來心情才變差的。

    按輩分算，朱世軒應該是路岩舅舅。但路岩從沒這麽叫過，一來朱世軒跟她年紀差不多，二來他們確實也不算熟。朱世軒愛玩，她去朱家的時候，大部分時間他是不在的。

    朱世軒望了一眼客廳，問道：“我姐在嗎？”

    “在的。聽說你要來，媽媽做了好多菜。”

    “嗯。”朱世軒點點頭，心裏多少放心些。

    “走吧。”

    他這次隻帶了路升過來。他是想營造出來路家走親戚的假象，至少讓路擎不那麽反感。

    進了門，路擎正對著他坐著，直直地看著他。

    “來了。”語氣頗為不悅。

    朱世軒隻當路擎心情不好，沒有多想。

    他低頭笑道：“姐夫。”

    路擎冷笑，“二十幾年，倒是聽你第一次叫我這個稱呼。”

    朱世軒低著頭，尷尬得不知所措。說到底他也是年輕，以前放蕩慣了，在商場上還不夠老練。

    “啊，不早了，媽媽做了很多菜都要涼了，我們吃飯吧。”看到朱世軒無措的樣子，路岩有些不忍心。

    路擎瞥了路岩一眼，頗有恨鐵不成鋼之意。

    路岩走進了廚房，很快，她跟著朱世雲一起走了出來。朱世雲兩手端著菜，看了朱世軒一眼，“來了？別站著了，趕緊坐吧。”

    “哎。”朱世軒應下，坐在挨著路岩的位置。

    他和朱世雲同輩，本應坐她旁邊或者對麵。但路擎顯然沒這個意思，他揮手讓路岩坐到了他的右手邊。他的左手邊自然是朱世雲，在朱世雲旁邊坐著的據說是路擎的遠方親戚。朱世軒一連瞟了那位親戚好幾眼，確定他真的沒見過。

    席間一片寂靜，朱世軒含著筷子幾次想開口，都沒說出話來。這樣的氣氛有些壓抑，朱世軒猜想多半是因為路擎今天心情不好。他不願做那個出頭鳥，他有求於人，不能惹麻煩。

    路擎低頭吃著飯，沒看過朱世軒一眼。

    “聽說……你帶了個女人回朱家？”朱世雲或許也覺得太過壓抑了，開口想緩和一下氣氛。

    “嗯，是。”朱世軒或許想以此為契機打開話匣子，把手裏的筷子平放到了碗上。做好了長談的準備。

    “她懷孕了，去過醫院檢查，是個男孩兒。”

    “哦？”路擎挑起眉，“你的？”

    “是。”朱世軒低下頭。

    “還沒過門就有孩子了，真跟朱老爺子一樣啊。”路擎說著，瞥了一眼朱世雲。

    朱世雲表情有些不自然，夾了一口菜塞進嘴裏。沉默片刻，開了口，“打算娶她，還是隻留下兒子？”

    這個問題朱世軒也沒想好，但他聯想到朱世雲的身世還有她的母親，選擇了可能讓她滿意的回答。

    “等她把孩子生下來再舉辦婚禮吧，現在讓她好好養胎。”

    朱世雲點了點頭，看樣子是很滿意。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有一種欣慰的感覺，或許，她在心裏還是希望她這個弟弟跟她爸爸是不一樣的吧。

    “幾個月了？”

    “五個多月了。”

    “危險期過了，不過也要好好照料。”

    “嗯，會的。”

    “很好，還知道照顧兒子的母親。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你比朱老爺子要負責任。”路擎這麽說著，臉色略顯緩和。

    “多謝姐夫。”

    路擎看了他一眼，“聽說楚毅把他女兒送去了‘盛陽’。”

    “是。我也是為了這件事過來的，希望姐夫可以……”

    “先吃飯，吃過飯之後再說。”

    朱世軒還想說什麽，路擎已經不再看他。好不容易看他臉色緩和，朱世軒也不敢再說下去，擔心觸到他的逆鱗。低下頭開始吃飯。

    飯後天色已經昏暗下來，路擎帶著朱世軒去了書房。等朱世軒再下來，天色已經徹底黑了。

    上了車，路升問道：“少爺，怎麽樣？”

    朱世軒從路家出來表情卻沒緩和多少，路升有些擔心。

    朱世軒歎了一口氣，“路擎是個老奸巨猾的。他說朱家若真的發生什麽事，他不會不管。可他這意思不就是不會主動幫著朱家嗎？”

    “少爺……”路升想說些什麽安慰的話，卻見朱世軒擺了擺手。

    “罷了，這總歸他也是答應了。隻要他不坐視不理就好。隻要朱家不毀在我手裏，三年六個月內不出什麽大亂子，等到爸爸出來，一切就好了。”朱世軒望著窗外，眼神沉鬱。

    路升看向朱世軒的眼神有些擔憂，但很快他就扭過頭去，專心開車。

    江哲的手機一大早就響了，是一個陌生號碼。江哲猶豫了一會兒，按下了接聽鍵。

    “喂。”

    “喂。是，江哲嗎？”是個女生的聲音，聲音有些顫抖，像是在努力壓抑什麽。

    “我是，你是？”

    “我是白薇薇啊，江學長。”那聲音聽上去欣喜萬分。

    “哦，是你啊。你怎麽……”想問她為什麽知道自己的手機號的，但又覺得多餘了。一場同學會過後，沒聯係的也變得有聯係了，她是校花，想知道一個人的聯係方式，總是有辦法的。

    “什麽？”

    “沒什麽。找我有事嗎？”

    “沒，我就是想問問，這幾天學長你有沒有空……我想約你出去玩兒。”

    “不好意思，我工作比較忙。”

    “啊，這樣啊……那好吧，那等你什麽時候有空了再打給我好了，我比較閑。哦，對了，學長你現在在哪裏上班呢？”

    “怎麽？”

    “我聽說你前一段時間辭了一個公司的總經理，不知為何。所以想知道你現在工作是否合心意。”

    “嗯，挺好的。”江哲含糊著回答。他不打算把工作地點告訴白薇薇，他下意識的不想跟她有太多聯係。

    “嗯，那就好。”白薇薇的語氣聽上去有些失望但還是興奮占大多數。

    “還有事嗎？”

    “啊，沒。我電話打得太早了，沒影響學長你的睡眠吧？”

    “沒有。”

    “那就好了。那，學長你忙吧，我先掛了。下次我再聯係你。”

    “嗯。”

    掛斷電話，江哲有些擔心。白薇薇對他的心思如何，他很清楚。隻是，既然給不了她想要的，聯係越少便越好。此時，他有些後悔去參加那次同學會了。

    辛苦了一天，趁著還沒降溫，天氣還好，江哲丟下車子散步想要走回家去。

    走在路上，卻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班長？”

    方媛向他走過來，臉上沒有一絲驚訝。

    “畢業這麽久了，叫我名字吧。叫了這麽久班長，你該不會是不知道我叫什麽吧？”

    “不，怎麽會！方媛。”

    “嗯。”方媛笑著點頭，“剛下班？”

    “嗯。”

    方媛向他的身後望去，沒見到有車輛，有些奇怪地問：“走回去？”

    江哲笑笑，“天氣不錯，想散散步。”

    “確實，過幾天就該降溫了。這周末似乎有雪。”

    “嗯，今年的第一場雪，我還是很期待的。”去年的第一場雪時，他還守在夏流螢身邊。

    方媛笑笑，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最近有人聯係你嗎？”方媛想了一下，又補充道：“我是說，老同學之類的。”

    江哲很快想到了今早白薇薇那個電話，他狐疑地看著方媛，“你怎麽知道？”

    “我不知道。隻是猜的。”

    “是嗎？”江哲依舊看著她，對她剛剛那句話無法釋懷。

    方媛歎了口氣，“你的聯係方式，是學委給的。打你電話的，是白薇薇吧？”

    “嗯。”江哲有些奇怪，方媛沒有叫班長的名字，而是叫了他大學時的職位。這，似乎不太像是情侶之間的稱呼。

    “無所謂了，反正都給了。”

    “既然你這麽想，也好。我還有事，先走了。”

    看著方媛的背影，江哲皺起了眉。她最後說的這句話讓江哲有些不舒服，聽上去像是方媛專門在這裏等他要告訴他什麽事。如今說完了，她也就走了。

    第二天下起了雨，夏流螢望著窗外纏綿的雨絲，沉聲說道：“明明是冬天了，卻還在下雨。”

    同桌看了她一眼，“第一場雪降下來之前，也不能算是完全的冬天吧。”

    “是嗎？”夏流螢看著遠方，眼睛一眨也不眨。

    “流螢，你最近有些沉鬱了。”

    “我？”夏流螢回頭看同桌，“不是我的問題，是想起了有些人，心情抑鬱。”

    “誰？”

    “我的……一個朋友。”

    下班後，這場雨仍然沒有停息。夏流螢站在大門口，望著雨絲織成的幕簾，一語不發。

    片刻後，她拿出手機給商齊宇打去了電話。

    電話接通後，在商齊宇還沒說話之前，她開口道：“齊宇，我想去看冉冉姐。”

    電話那邊沉默許久，商齊宇似乎不太讚同她去看尹薇冉。倒不是他也對尹薇冉有什麽偏見，而是尹薇冉現在所在的位置讓他有些擔心。

    “不能不去嗎？”他問。

    “下雨了，孕婦似乎更容易抑鬱。我擔心她。”

    “……一個小時，超過一個小時，我就去朱家接你。”

    夏流螢輕笑，“坐車過去就要半個小時，一個小時不夠啊。”

    “不算車程，一個半小時。回來的時候上了車給我打電話，回來的半個小時不計在內。”

    “好吧。”雖然想跟尹薇冉在一起多待一會兒，但因為是在朱家，她自己也有諸多擔心。

    隨手招來一輛車，夏流螢坐上去，消失在細密的雨幕中。（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