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過年了，天氣越來越冷。那場大雪後，沒有人打掃的街道都結了冰。薄薄的，正是惹人討厭的程度。

    現在這新年將到未到的時候，年味最明顯的就是在各大商場，那裏都開始年末的打折促銷。鬱子瀟昨天剛從那裏買了一身衣服。中午，他在商場裏點了一杯咖啡。他點的摩卡，服務員卻錯拿成了藍山。這一杯咖啡，讓他突然想起了幾日未見的夏流螢。

    第二天，處理完一份必須文件之後，他放下了手邊工作，決定去找商齊宇問問。

    他敲門之後自己走了進去，商齊宇正在低頭處理文件，並沒有抬頭看他。年末，他要處理的事很多。

    “齊宇，”鬱子瀟向他走過去，“有空嗎？”

    商齊宇瞥他一眼，繼續手邊的工作，“怎麽？”

    鬱子瀟在他對麵坐下，“你先放下手中的工作，我有事問你。”

    商齊宇看了鬱子瀟一會兒，將文件放到一邊，雙手合十，“問。”

    “流螢好久沒來上班了。”

    “她不能來。”

    “好，這我知道。但我也好久沒見她了，前天我去了你家，她也不在。她，沒事吧？”

    “沒事。問完了，出去吧。”商齊宇低下頭，又開始整理文件、電腦數據。

    “哎……齊宇，你是不是把流螢藏起來了？”

    “你想多了。”

    “那前天她去哪裏了？”

    “在家。”

    “不可能。我跟明涵在你家待了那麽久，她怎麽可能一直沒下來？”

    商齊宇停下手上的動作，看著鬱子瀟，“你到底想知道什麽？”

    鬱子瀟握了握拳頭，“我想知道全部。齊宇，我們是從小的交情，你不信我？”鬱子瀟微微皺著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商齊宇，似乎在表示自己有多可信。

    商齊宇不自覺移開了目光，“子瀟，你想多了。如果你跟明涵我都信不過，那就沒人可信了。隻是，她現在不能見你。”

    “為什麽？我又不會害她。齊宇，你知道，我一直跟你站在一邊的。我肯定會幫著你們。”

    “現在我們的觀點已經不一致了。”

    “誰？”

    “我，跟流螢。”商齊宇不由歎口氣。

    “齊宇，我認真問你一件事，你跟流螢，真的是兄妹？我聽說了，第二份檢查報告也出來了。”

    “如果沒有那天的事，我可能也會迷茫。但我清楚的記得那天父親的車緊跟在我身後。再加上那晚我告訴他我又做了親子鑒定之後他的反應，我可以確定，那次他絕對幹預了。以他的手段，要改結果，不是什麽難事。”

    鬱子瀟低頭想了一會兒，突然猛地一拍桌子，“如果真的確定商伯伯幹預了那次檢查，那不就證明你跟流螢不是兄妹了嗎？你想，如果你們真的本來就是兄妹，商伯伯根本就不用擔心，不用幹預。其實，從他那天跟蹤你，我們就可以下結論了。他這就是做賊心虛。那你告訴流螢了嗎？要趕緊告訴她呀，免得她整天為這件事憂心。”

    聽著鬱子瀟激動又興奮的話語，商齊宇緩緩起身，走到窗前。從這裏往下看，看到的是這個忙碌的一刻不停的城市。

    “這就是分歧所在。”

    “什麽？”鬱子瀟也起身走到他跟前，“什麽分歧？”

    “流螢不相信父親左右了這次結果。她理解為，我在自欺欺人。”

    “怎麽會？流螢那麽喜歡你，她應該想要這樣的結果才對啊。”

    “她想要，卻又不敢要。畢竟我沒有有力的證據證明父親確實做了這件事。她在害怕，怕我猜錯了，怕她這次相信了我，選擇放下一切跟我在一起後，這次的結果卻又是真的。”

    鬱子瀟張了張嘴，什麽也沒有說出來。他似乎可以明白夏流螢的用心良苦，卻又總覺得差一點。

    “她就不怕你說的是真的，她因此錯過你？”

    “比起這個，她更怕我成為人們茶前飯後的笑話。”商齊宇看了一眼鬱子瀟，“在這方麵，她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脆弱。”

    “因為愛你吧。”鬱子瀟笑笑，“看來我小瞧她對你的感情了。”

    商齊宇再次歎氣，“我倒寧願她對我的感情沒有這麽深。她說她要走。要離開這座城市，離開我……我把她帶到了我的一棟別墅裏，找人看著她，保護她的安全。其實說難聽點，就是把她關在了那裏，讓她哪兒也去不了。子瀟，”商齊宇望著遠處，眼神前所未有的落寞，“你覺得，我做的對嗎？”

    “你很痛苦吧，覺得囚禁了她。但，把自己心愛的人留在自己身邊，沒有錯。因為距離和時間會衝淡一切。一旦流螢真的走了，即便你以後真的證明出你們不是兄妹，一切也都變了。她可能有了新的男朋友，甚至是一個新的家庭。我很後悔，當年我沒有跟著悠然一起去國外。當然，或許我去了也改變不了什麽。但至少，不讓自己遺憾。”

    商齊宇拍了拍鬱子瀟的肩膀，他笑了笑示意自己沒事。

    “提起悠然，隻是舉個例子。我是真的放下了，就這樣把她放心一個妹妹也是挺好的。現在麻煩的是你。”

    商齊宇低下頭，“……我沒有去看她。她很痛苦，我不忍心，也怕見到那樣的她。我怕自己心軟會放了她。”

    “但你不去的話，流螢隻會更惶恐。一個人的時候，最容易胡思亂想。今天就去吧，去看看她。啊……終於知道你為什麽說不能讓她見我了。既然如此，我就不再問她在哪兒了，你也別告訴我。免得我忍不住去看她。好了，我走了。上班時間，工作，工作。”鬱子瀟看了看表，裝作很忙的樣子走了出去。

    鬱子瀟剛出去，蘇明涵就來了。商齊宇背對著門，看著窗外，隻是一個背影，就讓蘇明涵感受到他內心的煎熬。不想打擾他，蘇明涵打算偷偷退出去。

    “明涵。”商齊宇轉過身看著他，“你進來，我有事跟你說。”

    “啊，好。”

    商齊宇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蘇明涵也在他對麵坐下。

    “給你個報仇的權利，”商齊宇說，“朱家，交給你處置了。拖得太久了，快過年了，也當是送朱世軒的禮物。”

    蘇明涵沉默了許久，點了點頭。

    “禮物要送，這個年，還是要讓他們過。最後一個了。”

    “你決定就好。你有事嗎？”

    “沒，我是比較擔心你，過來看看。”

    “我沒事。如果沒有別的事的話，就回去工作吧。”

    “好吧。”

    下班後，商齊宇第一次開車從公司去了夏流螢在的那棟別墅。他推開門，隻覺得整個客廳像是火爐一樣，熱的嚇人。以為這裏供暖設備壞了，他皺了皺眉，明明給了夏流螢修理師的手機號。

    夏流螢抱著一個玩偶從樓上走下來，看到商齊宇的瞬間，她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待確定真的是他後，她扔下布偶，向他飛奔了去。可當他近在眼前，她隻要一伸手就能抱住他的時候，她卻又停下了腳步並且向後退了幾步。

    “你來了。”夏流螢沒有叫商齊宇的名字。她不知道該叫什麽。

    “嗯。”商齊宇看著夏流螢，她似乎瘦了，臉色也不好，嘴唇很幹。這裏太熱了，她肯定沒有喝水。

    “這裏怎麽這麽熱？不是給了你修理師的電話嗎？”

    夏流螢低下頭，“我是故意把這裏弄這麽熱的。”

    “為什麽？”

    夏流螢咬了咬嘴唇，“這裏就我一個人，不管怎麽樣都覺得很冷。”

    商齊宇心疼這樣的她，卻不能鬆口，不能順著她說下去。

    夏流螢見商齊宇不說話，有些慌，忍不住拽著他哭了出來，“齊宇，你放我走吧。我很害怕。你知道嗎？每到晚上，我都不敢睡覺。我可以聽到窗外的風聲，看到樹木婆娑投在窗簾上的影子。你知道像什麽嗎？群魔亂舞。我真的害怕，那麽大的窗子，好像我在睡覺的時候隨時都有東西看著我，隨時會闖進來……我真的受不了了！我求求你，放我走吧。要不，我們回去好不好，回商家。我保證我不會走，我保證！”夏流螢帶著祈求的目光直直地映射入商齊宇的眼睛。

    商齊宇扭過頭，不再看她。

    “有什麽想要的東西嗎？我下次來帶給你。”

    看著商齊宇麵無表情的臉，夏流螢的手漸漸失去力氣，鬆開他的衣服。

    “沒有。我什麽都不需要。”

    “嗯。如果怕的話，可以睡客房，那裏沒有那麽大的窗子。親子鑒定結果最多還有兩天就出來。我先走了，下次再來看你。”

    商齊宇逃了，不敢直視夏流螢的眼睛，他第一次這麽落魄地逃走。

    回到家，商齊宇剛要下車，無意間從後車鏡裏看到一輛熟悉的車。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他之前竟一點都沒有注意到那輛車。不知道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跟的，有沒有看到他去別墅？

    沒有下車，商齊宇仔細回憶著。來來回回想了好幾遍，商齊宇可以確定他在別墅前沒有見到那輛車。是它隱藏得太好還是真的沒有跟過去。商齊宇不能確定。

    幾乎一夜未眠，因為被跟蹤的那件事，心中忐忑；也因為夏流螢下午那個讓人心碎的眼神。

    草草吃過早飯後，他開著車走向公司。一個拐角處，他又看到了那輛車。這時，他的心終於放下來了。此刻，他已經可以確定，他在去別墅的時候，那輛車沒有跟著他。如若不然，他的父親早就已經去別墅找人了，不會再讓這輛車跟著他。

    到了公司，商齊宇先去找的鬱子瀟，把車鑰匙給了他。

    “今天下班開始，我們換車。”

    “為什麽？啊，難道，有人跟蹤你？”

    “嗯。”

    “哦，好。”鬱子瀟取出自己的車鑰匙，交給商齊宇，“小心點。我有什麽要注意的嗎？”

    “最好多去幾個的地方。”

    鬱子瀟點點頭，“我明白。放心交給我吧。”（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