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依半睡半醒間，手摸到沙發柔軟的皮質，鼻端聞到被子裏散發的氣味，有點陌生，她蹭的一下子就從沙發上爬起來，被子滑落到地上，她腦海中閃過許多畫麵，記憶就定格在她喝完牛奶躺下來睡覺的畫麵。

    她不知道現在是幾點，她伸手摸索了下，摸到被子邊沿，就拉住被子的一角，把被子搬到了沙發上，她依著記憶，找到宋嵩給她準備的毛毛鞋。

    鞋子這麽小巧，應該是女人穿的，不會是宋嵩女朋友穿的吧？

    因為還不熟悉這個房間的格局，維依走了幾步，就會碰到東西，疼得她抱著膝蓋，一直在吸氣。卻又不敢發出聲音，唯恐打擾了宋嵩。

    “雖然說藥油快要過期了，但你也不能一天之內就想幫我用完吧。”宋嵩拉著維依在沙發上坐下來，順便把被子騰到另外一邊。

    “你把褲腳卷起來，我幫你擦一下藥油。”宋嵩剛說完，就看到維依臉色羞紅，略微尷尬地低垂著頭，還有三根發絲在飄蕩。

    “那你自己上藥吧。”宋嵩把藥油塞到維依手上，站起身，“我去回房間拿個東西，你等我一下。”

    聽到腳步聲走遠，維依才鬆了口氣，慌忙給自己擦藥油，唯恐很快宋嵩又折回來。

    等維依放下褲腳的時候，宋嵩就回來了，遞給了維依一個東西。

    “導盲杖？”維依驚訝地說了出來，她沒想過宋嵩家裏也會有這種東西。

    “這是我外祖母留下來的。”宋嵩解釋道，“我一直留著，不舍得扔。”

    “難道你外祖母……”也是跟她一樣，是個瞎子？

    “想不想聽故事？”宋嵩看著那根年代久遠的導盲杖，問道。

    “好。”維依認真地點了一下頭，但是很快她的肚子就開始不爭氣地叫了起來，維依捂著臉，“對不起，我中午開始就沒有進食。”來到這裏喝了一杯牛奶。

    宋嵩忍著笑，好一會兒才道“是我的錯，讓客人聽故事，得讓客人吃飽才對。我煲了湯應該可以喝了，我給你盛一碗，晚點才有飯吃。”

    “好吃，比外麵的西餐廳做的好吃。”維依毫不吝嗇誇讚道。

    “我也隻會做西餐，中餐有點複雜，不好做。”宋嵩看維依喜歡，鬆了口氣。

    “但是你煲湯也很好喝。”維依想了下，“我倒覺得西餐比中餐還要難做，技術要求很高。”

    “怎麽了？”宋嵩看維依剛開始吃得很歡快，最後卻抓著刀叉發呆，有點奇怪。

    “我不知道琳琳現在怎麽樣了。”小莫琳吃了半年的母奶，現在是配著一些進口奶粉，不過晚上還是要喝母奶的。

    “如果你想回去，我現在就送你回去。”宋嵩也放下了刀叉，認真地說道。

    維依蹙著眉頭，許久還是苦笑道“我還是回去吧。”

    “好。”這個結果，是在宋嵩的預料之中的。一個能為了孩子，甘願讓自己失明的母親，怎麽會因為其他的事情而舍棄自己的孩子呢？

    “下次我再聽你的故事。”維依下車的時候，轉過頭對宋嵩說。

    “我的故事隨時都可以說，我隻是比較想聽你的故事。”宋嵩看到隱沒在暗處的莫尚霖，“再見。”

    目送著維依遠去，宋嵩收回目光，莫尚霖走到了他麵前，淡淡地說道“以後有用得到的地方，我一定會幫忙。”

    “莫總，這話嚴重了，我跟維依也算是朋友。”宋嵩淡淡地掃了眼莫尚霖，對方紋絲不動，隻是神色間卻嚴峻起來。

    “夢由心生，莫總與其張羅著替維依找個心理學醫生，不如反思一下自己的行為，有沒有讓她喪失安全感。”宋嵩打開駕駛座的門，很快啟動車子離開了。

    “小依啊，你終於回來了，琳琳剛剛哭鬧著找你，喂她喝奶粉，她都不願意喝，估計是餓了。”駱穎看到維依，大大鬆了口氣。

    維依一刻都沒有停歇，拉著駱穎，“媽，快點帶我去看看琳琳，她估計餓壞了。”

    喂完小莫琳奶，孩子卻沒有向平時一樣入睡，依賴著維依玩耍了一陣子，維依也心疼琳琳，這個孩子雖然有眾多人的喜愛，卻比小朔遭受的磨難還多。維依一邊撫摸著她柔軟的後背，一隻手托著她的頭，尋找到她的額頭，親了三下，琳琳感覺到母親的愛，突然笑了起來。

    駱穎看到了，眼睛也跟著紅了，安慰維依，“小依，琳琳是個懂事的孩子，她會懂的。”

    維依什麽都沒有說，隻是抱著小莫琳不鬆手，哪怕孩子已經睡著，駱穎終於發現不對勁，“小依，你怎麽了？”

    “沒什麽，媽，我突然發現這個孩子跟著我就多災多難了。”維依放下小莫琳，替她蓋上，駱穎準備好的被子。

    “你這孩子，怎麽說話的，你小時候也是這樣的，體弱多病，可是現在也挺好的。琳琳身體多棒，可比她媽咪強多了。”駱穎看著臉色紅潤的小莫琳，“琳琳長開了，越來越有你小時候的模樣了。”

    “是嗎？”維依微笑地應道，“尚霖呢？”

    “你回來的時候，他出去了。我以為他接你，他沒給你打電話？”駱穎問道。

    “噢，可能手機沒電了吧。媽，你也早點休息，今晚我陪著琳琳就好。”維依打了個哈欠。

    “你行嗎？要不還是讓我陪琳琳吧。”駱穎擔心晚上琳琳哭鬧，維依會搞不定。

    “沒事，我可以的。琳琳現在晚上，很少哭鬧了。”維依肯定道，“如果我搞不定，媽你再過來。”

    維依半夢半醒間，聽到門從外麵推開，她不用細想，也知道是誰，她屏住呼吸，對方也仿佛在跟她較勁，就立在不遠處，不聲不響，等到她再也撐不住的時候，腳步聲才響起，門又重新關上。維依沒有睜開眼睛，反正她也看不到。若是換了以前，她會爬起床，抬頭仰望一下遼闊的天空，哪怕是看看皎潔的月光，心情都會好起來的。

    維依伸出手，不小心碰到小莫琳柔滑的肌膚，她的手頓了下，伸出手把琳琳再次攬在她懷裏，撫摸到小莫琳的額頭，低頭在小莫琳的頭上親了下。

    琳琳，你說，媽咪該怎麽辦？如果你以後隻有媽咪陪伴，你會不會埋怨媽咪？賜予了你生命，卻沒有賜予你完整的人生。她教過的學生中，也有來自單親家庭的，都比普通的孩子要安靜，自卑，陽光的性格倒是沒有見過。

    維依隻要一想到琳琳以後也要過這樣的人生，心裏就覺得特別難受。

    末了，她忍不住歎了口氣。琳琳，如果事實真的是這樣，媽咪真的沒有辦法原諒爹地了，不過媽咪會……盡所能讓你健康成長的。

    第二天維依醒來的時候，頭又開始犯疼，駱穎看維依的樣子，“是琳琳昨晚哭鬧了嗎？”

    “沒有，琳琳昨晚很乖。”維依馬上解釋道，“可能因為做夢的緣故，頭有點疼，沒事的。”

    “你總說我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你才是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我等下煲點湯，你多喝點兒。”駱穎說完，又想起了什麽，“尚霖今早說了，他臨時有事情處理，出國的事情可能要推後。唉，這年都不能好好過了。”

    “這樣子出國，確實不合適。”維依小聲說道。

    “嗯？小依你在嘀咕什麽。我看尚霖一臉倦色，許是有什麽事情確實走不開。你要好好諒解一下他，你爸當年……”也是為了學術研究，經常早出晚歸，別說理由，可能連抱他們的機會都少。

    “媽，他跟爸兩者的性質完全不一樣！”維依反駁道，心裏一陣煩悶，卻不能對身邊的人說出來，這樣錯綜複雜的關係，萬一說開了，駱穎能承受嗎？

    “嗯？對，是不一樣，你爸是為了學術，尚霖為了他的事業。”駱穎趕緊點頭道，沒有發現維依的不對勁。

    維依不再說話，隻是在一旁發呆，許久才道“媽，小朔呢？”

    “跟你小叔子出去了。”駱穎說完，就出去為維依準備早餐了。

    萬一這件事公布出來，小朔該有多傷心啊？他好不容易找到了爹地，享受到爹地的疼愛，突然之間告訴他，她要跟他爹地分離，會不會對他的成長留下不好的陰影？

    孩子是父母的結晶，一旦分離，孩子何其無辜，要承擔父母造成的錯誤。不管如何取舍，孩子都會受到這樣那樣的傷害。到底她該怎麽做，怎麽做才對孩子的傷害小一點？

    維依捂著胸口的位置，深深的呼出一口氣，再吐出來。接連試了三次，還是悶得難受，額頭上冷汗涔涔，維依跪了下來，眼角有什麽東西趁著這個空隙流了下來，維依嚐了口，很鹹。

    這一切惡果，都應該由她承擔才對，老天爺為什麽還要琢磨她的孩子？

    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維依勉強站了起來，還沒穩住身子，頭一晃，就暈了過去。

    駱穎隻是過來叫維依吃早餐的，沒想到看到倒下去的維依，嚇得她臉色大變，連叫幾次，維依沒有醒過來，她隻好打電話告訴莫尚霖。（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