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沉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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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卿也不再會請我們唱歌的時候,匆匆散場離開,她不再擔心先生會因為她唱歌而不開心,因為她已經沒有了先生。秦卿不再像以前那樣見到男人就跟見了殺人犯似地從頭到腳用懷疑的目光審視,而是多了很多熱情,比如她會對夜總會的服務生說:弟弟,姐姐很煩惱,陪姐姐聊十塊錢的行麽?之後,仰著頭,自顧自的哈哈大笑。她不再排斥別人。

    鶯兒不再總是出沒於娛樂場所,浪跡於眾多男子之間。也許是臭味相投吧,小孩兒對鶯兒說呸,瞧你那熊樣。鶯兒會衝上去把小孩兒壓倒在地上,在小孩兒的臉上親一下,然後也說——呸,還多少帶點口水。

    我和從前一樣,依然喜歡唐詩宋詞,依然用驕傲的眼神,注視我身邊的所有的人,我會因為他們的某一句話而嘲笑他們的淺薄,也會因為他們的某一句話而有所感動。在職場,在生活圈子裏,我依然是那個鍾小漠。

    不同的是,我學會了書法,寫的還有點水準。我喜歡在練習毛筆字的時候,寫唐詩宋詞,在一筆一劃,一字一句中,我咀嚼著詩詞的意境,感受著我的心思。

    中午的時候,我會寫李清照的《念奴嬌春情》

    蕭條庭院,又斜風細雨,重門須閉。

    寵柳嬌花寒食近,種種惱人天氣。

    險韻詩成,扶頭酒醒,別是閑滋味。

    征鴻過盡,萬千心事難寄。

    樓上幾日春寒,簾垂四麵,玉闌幹慵倚。

    被冷香消新夢覺,不許愁人不起。

    清露晨流,新桐初引,多少遊春意。

    日高煙斂,更看今日晴未。

    晚上睡不著的時候,我會一邊喝功夫茶,一邊吟誦柳永的《雨霖鈴》。

    寒蟬淒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

    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

    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念去去、千裏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

    今宵酒醒何處?

    楊柳岸、曉風殘月。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

    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偶爾,婆婆會以看孩子為借口,在我家裏呆一兩個小時。她每次來,我都會要求婆婆和我一起吃頓飯,我沒有改口叫她阿姨,因為她看我的眼神,讓我沒有改口的勇氣。

    婆婆會趁我做飯的時候,悄悄地溜進我的臥室,打開我的衣櫃,翻看我的枕頭下麵,也會在衛生間裏呆一會兒,我清楚的知道,她並不是想上廁所。

    公公從來沒有看望過我,隻是偶爾會因為婆婆在我家,和婆婆通電話的時候跟我說幾句。我會問您身體還好嗎?公公說還好,還好。我說您有空了來家裏玩。公公會說好的,我有空就來。卻從來不來。

    婆婆總會問我,葛平和你有聯係嗎?我說沒有,我們從來沒有聯係過。婆婆總會歎口氣,說這孩子,讓人操不盡的心。

    我笑笑,說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能自己照顧自己。

    婆婆欲言又止,我無言淺笑。

    父親主張我單身生活,至少要單身生活一年以上。媽媽為此和父親製氣,甚至吵架,情緒所致,還會“離家出走”,來我家裏住一晚上,第二天早飯不吃就要回去。我攔著媽媽不讓走,媽媽說,不行啊,你爸笨的跟豬一樣,我不回去,他都不知道早餐吃什麽。

    據我所知,當年媽媽出差不在家的時候,父親帶我和小勇整天下館子,吃的不亦樂乎。父親有兩個要求,第一個要求是不許告訴媽媽他帶我們下館子,第二個要求是隻要媽媽問起我們這些天都吃什麽,我們要統一口徑的說吃的是方便麵,天天吃,吃的我想吐。

    我們騙了媽媽很多年。也許媽媽早就知道我們騙她,也許媽媽至今都不知道。媽媽隻知道,她不在家的時候,老頭子一定會吃不飽,吃不好。

    鶯兒很快就和媽媽組成了同盟,四處給我物色對象,一如多年前我剛畢業那會兒。

    經曆過婚姻失敗的曆練,我已經成熟老道了很多,不再有少女的羞澀。

    比如,媽媽給我介紹了一個四十三歲在報社工作的一個編輯,看著他光禿禿的腦袋,我會直接問,性生活你還行不行?該禿子麵紅耳赤後,我說,時間短了我會不高興。從此,這個禿子煙消雲逝。

    鶯兒給我介紹了一個海事局的幹部,離異有一女,第一次見麵就讓我去了他家裏,他廚藝不錯,在廚房裏跟孫子似地忙了一個多小時,我和鶯兒吃完飯,走出他家門不足十米,我就把這個海事局的“廚師”電話號碼刪除了。鶯兒問我為什麽,我說男人把精力放到工作上會更吸引我。

    蔣天一給我介紹了一個哲學老師。我們在蓮湖公園見的麵。我不明白一個教哲學的老師為什麽總是和我談詩詞,讓我很不理解。他難道不知道婚姻中的另一半最理想的狀態是能和自己互補,而不是所有的業餘愛好都雷同嘛?他難道不知道,詩詞看多了的人容易傷感,會長久停留在初戀失戀的狀態嗎?

    哲學加詩詞再加上失戀,多麽滑稽?

    蔣天一說我這是雞蛋裏挑骨頭,沒理胡找茬。

    我說男人太詩詞化了會很容易出軌。

    蔣天一點點頭,若有所思的一句話也不說。

    王誌飛對我說要不咱倆湊合著過日子吧。我問王誌飛你愛我嗎?王誌飛笑著說愛啊,我說那好吧,愛我的人靠邊站,我很忙,沒空愛你。

    最有意思的還是秦卿,她居然真的給那個小民警安排了一次英雄救美。可惜計劃不夠周密,電視台沒來人,報紙也沒來人,小民警在一個“群眾演員”失手的狀態下,腦袋開花,進了醫院。為此秦卿還花了點醫藥費。不過,還算圓滿,那個被救美的女孩子現在真的在和小民警談戀愛。

    秦卿的私人問題得到了平反,之前所以認為秦卿出過軌的人,現在都知道了這件事情是個鬧劇,隻是,這一切對秦卿來說,沒有什麽積極的意義。用秦卿的話說:滾一邊去,愛咋想你咋想去。

    我問秦卿,那個送你紅掌花的人,到底和你什麽關係?

    秦卿哈哈大笑,給我說起了這個故事。

    秦卿曾參與分局統一行動,打擊處理過一批賭博團夥——賭球。秦卿曾在這這個案子裏做過內線,深入了賭博團夥內部。成功破案後,秦卿親自給帶他進入賭博圈子核心的男子戴上了手銬。兩年後,該男子出獄,找到秦卿,告訴秦卿他喜歡秦卿。

    秦卿說你是監獄裏呆的太久,憋壞了,神經病了都。

    男子不做任何解釋,隻是每天晚上都在秦卿回家的路上等她。如此堅持了一個來月。當時秦卿已經結婚,並有了孩子,男子說我不想幹涉你的婚姻,隻是想讓你知道,從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我就喜歡你了。

    秦卿用腳問候了這個男子的褲襠,之後男子消失了一段時間。

    隻是每年都會在秦卿問候自己褲襠的這一天,送給秦卿一盆紅掌,還說紅掌亭亭玉立,就像秦卿在他心目中的樣子。

    秦卿再也沒有踢過這個男子。而是把花拿到我家裏,在我問起花的來曆的時候,秦卿淡淡的說,這朵花代表著一個男子,一個在自己意念裏被自己弄死的男子。

    我說我還以為這朵花和你的初戀有關。

    秦卿說我就是想讓你這麽認為。

    我曾問起鳳姐小南的情況。鳳姐說小南現在還是一個人,在一家建築裝飾公司做家裝設計師,別的沒有多談。其實我是想知道小南還和葛平有沒有聯係,可是這句話不知道怎麽問起,不知該如何說起。

    算了吧,管她呢。

    套用一句電影的對白,我也純情的夢幻一把:我總是在做一個夢,夢見天空劃過一道閃電,一個男子身披金色鎧甲,腳踏七彩祥雲,微笑著向我飛來,他要來接我,他要娶我,他就是能拔出我紫青寶劍的那個人。

    豆豆很少在我麵前問起葛平的事情,這讓我很奇怪。後來我才知道,葛平經常給豆豆的老師打電話,這樣能和孩子通上電話。豆豆卻從來沒有跟我說起這個事情。

    他雖然小,心裏已經能藏住事情了。和他爸爸一樣,藏得很深,深的讓人察覺不到。

    吃晚飯的時候,我問豆豆:“你想爸爸嗎?”

    “嗬嗬,不想。”豆豆笑著搖頭說。

    “不許騙我,你要騙媽媽的話,媽媽以後就不喜歡你了。”我嚇唬孩子。

    “那我說想,你會生氣嗎?”豆豆天真的問我。

    “不生氣啊,你想爸爸,我怎麽會生氣呢?”我好奇的問孩子,他怎麽會有這麽深的心思。

    “哦,嗬嗬。”豆豆放下筷子,喝了口稀飯,笑了。

    “是誰告訴你,你想爸爸了,媽媽會生氣的?”我的孩子我了解,這樣思考問題的方式,不是孩子的。以我對豆豆的教育方式,豆豆是不可能在我麵前不說自己心裏話的。

    “爸爸說的,爸爸不讓我告訴你他給我打電話,爸爸說你知道了會不高興的。”豆豆又喝了一口稀飯,用手擦嘴唇上的稀飯漬說。

    “用紙巾。”真不知道學校是怎麽教育孩子的。我說:“以後你跟爸爸聯係了,就告訴媽媽,媽媽不會生氣的。”

    “好啊。”豆豆用紙巾擦了擦嘴。

    “你想見爸爸嗎?”我問豆豆。

    “想。”豆豆點點頭說。

    打開電腦,登陸騰訊,我給葛平發送一條信息:在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