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拍攝，很順利，因此早早收場。涼曉會住宿的房間，洗了個熱水澡，選了件比較寬鬆的齊腳踝的睡裙。

    她躺在白色的單人床中間，看著手機通訊錄裏存著的號碼。

    櫃子上躺著一條黑色的帶子，是她出院之後，在她的手腕發現的。應該是他防止蛇毒蔓延做的防禦措施。

    到底要不要打過去呢？要不還是發短信？涼曉想了想，點擊到信息欄那裏，剛輸入一行字，刪除，又輸進去，再次刪除。最後信息欄那裏還是一片空白。

    忽然她的手指一滑，手機直接砸在她的臉上“，痛死了！”

    她把手機拿下來，悶氣的爆出一句粗口。

    看著白色的天花板，漸漸地有了一絲倦意。

    哈社的治安嚴苛，每天都有在每條街道巡邏的治安人員。

    今天輪到陸亦奇值班，他沒有出巡，而是站在治安隊的門口代替一個生病的中年退役的老班長值夜班。

    哈社的夜晚，寒氣逼人。夜色卻很美。陸亦奇站在崗位上，他的身體筆直像豎立的白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眼神聽著前方的黑夜，沒有焦點。

    老實說，他還是喜歡城的，夜空靜謐，萬丈高空之中，星河密布。白天，熱鬧，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對新一天充滿著期待。有時候天空是那種全部的湛藍，如深海。有時候卻是白雲裏透出的藍色，明亮而幹淨。

    他是在城一個長年缺水的小鎮上，小時候的他從來沒有受過什麽苦，因為有人幫他扛，那時候他以為，全天下所有的小孩子都是一樣的，可是他不經意間就遇到了她，那個家門隔壁被後母虐待的小女孩。每次受了委屈隻會在牆角邊蹲著偷偷的哭。

    那時候他在牆角發現她，心裏就默默地有了個想法，自己要替她扛下所有的苦。

    可是，到最後，他卻沒有做到。以前部隊裏的隊長跟他們說過一句話“虧欠別人的一定要還，不然到時候有你後悔的。”

    他現在想想，好像真的是那麽回事。這麽多年，他沒有跟那個女孩走得很近，就算是工作之中的女同事，也隻是保持著同事之間的距離。他盡量能避則避。

    可是，他沒有想到那天在那個小鎮的夜晚，酒店的走廊上會遇見涼曉。

    她打破了他的思緒，眼眸如幹淨的小溪一樣清澈而靈動。更讓他驚訝的是，他隻是見她一次就記住了她的臉。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

    直到這次，他們再相遇，他想如果他不是為了自己的私心，她根本不會受傷。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應該已經出院了吧。

    “喂～陸哥！”

    身後有人喊他的名字，陸亦奇才回過神，側過身子。一個穿著跟他一樣製服的年輕小夥子向他走過來。陸亦奇認識他，是剛調過來的小夥子，隻有十六歲，活潑又有些許的玩世不恭，喜歡喊他哥。

    “陸哥，我來換班。”他站在陸亦奇麵前，一臉笑容。快淩晨的這個點，他還是這麽有活力，一點倦意都沒有。

    “好。”陸亦奇看他一眼，從崗位上走下來，站在一邊。他靠在一旁的牆壁旁邊，避著光線，從口袋裏搜出火機和香煙然後點燃。香煙夾在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間。陸亦奇低頭吸了一口。

    “陸哥，聽說你昨晚沒有一整晚都沒有回來？不會一個人出門去瀟灑了吧。”男孩看著他吸煙的動作，語氣裏透著好奇，眼睛一眨一眨的。

    陸亦奇繼續吸著手裏的煙，傾吐出去之後，微微沉聲開口“堂堂男孩子，學女孩那麽八卦幹什麽。”

    “我這不是好奇嘛？你給我講講唄，啥感覺啊。”

    “認真站崗，你旁邊有攝像頭。”陸亦奇緘默之後，熄滅手裏的煙，對他正色囑咐了一句，往另一邊走了。他沒有立刻回治安所，而是往街邊的方向走。夜色之中，他的身影漸漸與黑色融為一體。

    三天後，涼曉順利的拍攝完畢，所有人夜晚在附近的飯店裏慶祝。

    涼曉喝了點兒酒，腦袋有些暈，因此她偷偷的出來透了會兒氣。

    夜晚的清風，吹著她的衣擺，透進皮膚裏，有些清冷。

    出門就是街邊，遠遠的河提，像是暮城的江提一樣，夜晚圍著許多人。

    她走過了過去，依靠在河提邊，清風比街邊還要大一些，她的酒意漸漸散去。腦子也有些清醒。

    來這裏這麽多天，她還沒有好好的逛過這裏夜晚的街道。想著，她慢悠悠地往前走。

    突然眼前一個身影擋住了她的路，涼曉抬頭，就看到一個殺馬特頭型穿著一身非主流樣子的服飾。完全是一張陌生的臉。

    “請問，有什麽事嗎？”涼曉歪著腦袋疑惑地盯了他一眼，內心有些抵觸根本不想呆太久。

    “小姑涼，你一個人嗎？”那人看她一眼，向他伸手過來。

    “你要幹什麽！”涼曉身體猛的向後退了一步，感覺撞到一個人。

    “嘶～小妹妹，你踩到我了。”她的身後是一個比她高出半個身子的微胖中年大叔。

    “抱歉。”涼曉凝視他們一眼，冷淡的聲音來口。看來這群人是明目張膽的找茬的。隻是她環顧一下周圍，完全不認識搞不清東南西北了，這條街也沒有剛開始那麽多人來人往。

    “抱歉，就算了的話，還要警察幹嘛呢。你可是要負責的呦。”中年男子一臉猥瑣的笑容。接著他的手正要搭在涼曉肩上。

    “別碰我！”涼曉退向一邊，隨手拿出她口袋裏的防狼噴霧。直接往兩人身上噴過去。轉身就跑。

    “可惡，這女的……”兩個人用手擋著，接著互看了一眼，轉身追了上去。

    涼曉沿路一直跑，她已經穿了兩條街道，可是身後的兩個人像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樣子，追了她一路。

    她跑進一個小巷子裏，忽然沒有路了。她看了看旁邊的黑暗的小通道，從這裏穿過去就是另一條街道。涼曉來不及多想，鑽了進去。巷子裏的聲音越來越近，她的心跳有些極速，她右手捂住嘴努力不讓自己的呼吸聲太大。

    耳邊的腳步越來越大，她看到一隻腳，忽然她的左手被什麽抓住，她整個人被帶入出去。

    差點驚呼出聲。那人一手快速捂住她的嘴唇。

    “噓！”他有些嚴厲的眼神盯她一眼，輕聲從嗓子裏發出一個擬聲詞。

    涼曉看著他的時候，有些愣了愣，然後舒了口氣，眼神放光。

    他看了一眼周圍，拉著她快速離開，到達主要的街道，人聲鼎沸。

    “跟你說了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你怎麽不聽！”他挺住腳步，一臉嚴肅的看著涼曉，語氣有些不悅。

    “我隻是出來透透氣，不知不覺就迷了路而已。再說了，我不是躲過去了嗎？”涼曉嘴角抿著一絲笑意，說的一臉輕巧。

    “躲過去？我如果沒有出現，你現在依然麵臨危機，你到底有沒有一點危險意識。”他的聲音帶著些許怒氣。

    “陸亦奇，你是在擔心我？”涼曉走近他，看著他有些怒意的眼神，她也不覺得害怕。

    “沒有！我隻是純粹的教訓無知公民而已。”陸亦奇愣了愣，選擇不看涼曉，視線瞥向一邊的河提。

    “噗，好吧。那我就感謝你這位認真負責，樂於助人的治安人員了。”涼曉順著他的語氣，挑眉對他道。

    陸亦奇盯了她一眼，轉過身，右腳剛踏出去，他的袖子被身後的某個人扯住。

    “謝謝你，救了我兩次。我會還給你的，陸亦奇。”她目光忽然抬頭對上他的視線，眼神認真。她涼曉從來不虧欠任何人，就算有，也會找機會還給別人，

    “不用，剛好在那一帶巡視。這是我的工作，舉手之勞而已。”

    他的聲音幽幽的響起，夾著空氣中的風，帶著一絲冷意。

    “陸亦奇，我們已經是朋友了，還是我對你來說是個麻煩。”她低頭，看著地麵，嗓音帶著低落的情緒。

    “我從未這樣想。”陸亦奇側著身子，向她解釋道。他隻是覺得，自己對涼曉來說可能是災難。他不想去打破她原本的生活。

    “那你為什麽不辭而別？其實你不必內疚，那隻是意外。”涼曉抬頭，對他說。

    “我沒有不辭而別。”陸亦奇盯著她的表情，認真反駁道。他留了字條，也不算不辭而別。

    涼曉從口袋裏拿出他那日留的字條“你說這個？那你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字麵意思。”

    他淡淡的回應她。

    涼曉盯著他，然後低頭從口袋裏拿出那條黑色的帶子。

    “這個給你。”她拉著他的手，放到他的掌心上“謝謝你當時不顧一切的救我。這個應該對你很重要吧，也是關於你的那個她麽？”

    陸亦奇看著她手背上已經結痂的傷口。女孩子的手背應該是修長白皙而沒有一點傷疤的。而她的手現在卻有了，是因為他。

    “是的。”他輕言的回答。

    “嗯”涼曉鬆開他的袖子，似鬆了口氣的樣子，向後退了兩步，盯著他開口“明天我就要走了，既然我們是朋友，歡迎你來暮城找我玩。到時候一定帶你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再見。”

    她說著，表情坦然。灑脫的跟他揮了揮手。

    “涼曉，以後我們不要再有聯係了。”陸亦奇看著她的背影，再次親口跟涼曉說著這句他下定決心的話。

    “陸亦奇，我也許不會再來城了。所以，如你所願。”

    涼曉沒有回頭，聲音平淡如常，聽不出一絲異樣。接著向前走去。

    陸亦奇看著她的背影，站在原地，手裏的黑色袋子被他攥在手心，另一半落在外邊，隨風輕揚。（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