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我封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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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後。

    秋天。

    城的秋天雖冷,卻不足以冷到下雪的地步。城堡的外麵就像一座小城,什麽都有,街道,湖水,長亭和長廊。

    站在錦池的橋邊,看著水裏的錦鯉,金色和紅色的鯉魚來來回回的遊。從橋前遊到橋後,又遊回去。

    穿著一身白色大衣的女孩站在橋上,她的眉目間有微微的顰蹙,平靜的神情,清冷的眼眸裏依稀透著一抹憂鬱。

    她的目光直直地凝視著水裏的魚兒,自由自在的樣子,以前她也是如此,也想成為水裏的錦鯉,天上的白雲,地上的蒲公英。

    隻是,事實如此,她身而為人,就意味著要有許多桎梏和承受痛苦的能力不是嗎?

    “可溪!”

    忽然,一聲呼喚,她聽見有人喚她,沐可溪回頭就看見來人拿著一件厚厚的毛絨鬥篷,從橋下緩緩走過來。

    “飛雨。”她輕喊了一聲,依舊習慣性地這麽叫她。

    聽了,將衣服披在她身上然後係好“你才剛好點,天氣涼了,也不知道多穿一件”她囑咐沐可溪,伸手去試了她掌心的溫度,沒有絲毫熱毒“看,手都是冷的。”

    “飛雨,我不冷。”沐可溪見她這樣細心地照顧自己,如同照顧一個長不大的孩子一般,對她輕輕露出一抹笑意。

    “不冷也得穿!還有我現在有新名字了,算了你愛這麽叫就叫吧。”語氣強硬,瞪了她一眼,接著看著她語氣從開始的強硬變成最後的柔軟。

    看著她無言之後,目光依舊凝視著水裏的魚,她順著沐可溪的目光看著水裏遊來遊去的生物以及光影之下的水麵。

    一年之前她在城堡裏見到沐可溪的時候,她渾身是傷,在床上躺了大半年,後來又整日整夜的難以入睡,半夜不是被噩夢驚醒,就是醒來之後一個人躲在房間裏嗚咽的哭泣,直至待到天亮,身體吃不消才倒在地上,床邊沙發的位置。

    那會沐耀沒有辦法,在她的臥室安裝監控,就是為了看她夜晚半夜被驚醒之後的狀況然後派自己和女傭二十四小時待在她的房間門口,一有動靜,便進去安撫她。

    這樣的情形有了一個月之久,沐耀依舊覺得不是辦法,才請來了心理醫師為她治療,以至於剩下的半年,她都是在治療和依靠藥物才能睡得安穩。

    心理醫生說她已經有中度抑鬱症,接受治療之後,不出半年就會好起來,到時候慢慢的會減少藥物的分量。

    無數次的看到沐耀他的眼神之中有心疼,不忍但大多數,都是慚愧的。她雖然有些看不懂,也不能問這一切究竟發生了什麽,更加不能問沐可溪。

    以至於很多時候,她都是釋然的,既然如此。那麽她就好好陪在沐可溪身邊,什麽也不問,過去的事,都已經過去了。自己也不願意讓沐可溪再回憶起那些不好的回憶。

    她知道時間是最好的良藥,會醫治好沐可溪的。

    “回去吧。可溪,別讓爺爺擔心了。”收回視線,看著沐可溪,提醒道。她已經出來夠久了。

    身邊跟著不是保鏢就是十幾個女傭,這次雖然她親自說想要一個人出來走走,沐耀也不會讓她出來太久。

    “……好。”她回頭,眸子裏依舊帶著清冷的目光。輕微地點了下頭,然後從橋上走下去,跟在她身後。

    大廳裏,沐耀站在大廳中間,德意在給他匯報情況。

    “老爺,他已經查到您這邊,想要見你一麵。”德意一臉恭敬,不慌不忙地開口道。將手裏的文件遞給沐耀。

    林夜站在沐耀身邊,看著沐耀拿過文件,翻看之後,看了一眼林夜“小夜,你看看。”

    林夜目光裏有少許的疑惑,接著他接過,翻看了一下,才合上。

    “寒月澈要過來?那……”林夜看完之後語氣裏帶著遲疑和一絲的詫異。

    “別急。他既然查得到,就說明他有九層的把握料定了可溪在這裏。”沐耀沉聲說,將書信遞給得意。走到沙發邊坐下。

    “可是,這一年來,我們也並沒有透露過任何消息,沐家也在盡力尋找可溪的消息並沒有終止。”林夜跟著沐耀身後,坐在他旁邊。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寒月澈居然已經快查到了家門口了。林夜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後,他聽到沐耀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你忘了,他是寒月澈,沒有什麽查不到的。一年之前那場婚約已經解除,整個世間都知道,這麽久,他依舊滿世界的尋找可溪的下落,以他的個性,找不到可溪,哪怕是她的屍骨沒有尋到,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林夜聽完之後,沉默了。他怎麽會不清楚寒月澈的個性,很久之前,直到現在,他表明所有的身份之後,他就已經知道他的為人。

    愛一個人可以不顧一切,恨一個人可以不擇手段地折磨致死。

    “德意,你去見他一麵就好。可溪的事,繼續隱瞞,我不希望他們之間再有任何牽扯,我們沐家已經不欠他寒家了。”沐耀抬眸,視線看向一旁的德意,表情依舊威嚴的樣子,嚴肅認真。

    德意聽著,立馬點頭微微欠身“是,老爺。”

    他退了下去。

    沐耀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鍾,已經快中午了,可溪出去已經夠久了。

    “小夜,去找找可溪吧。她該回來了。”

    “好的,沐爺爺。”林夜對他露出一抹明媚的笑意,隻要一聽沐可溪他就心花怒放,心情大好。

    他起身,走向門邊,不一會兒就進來了,這次是跟著沐可溪一起進來的。

    “小溪,出去走走心情不錯。馬上就吃午飯啦,先去房間休息休息,待會我喊你。”林夜一手牽著她,邊走邊說。沐可溪朝他點點頭,對林夜,她從未反感,一直把他當做親人一般,如長兄。

    “爺爺。”沐可溪看向沙發上的沐耀,輕聲喚道。

    沐耀站起身,凝視了她一眼,無恙之後,才出聲“嗯,回房吧,你也累了。”

    “嗯。”沐可溪輕微的點了下頭,從另一邊的走廊回自己的房間。

    林夜一路送她到房間門口“好好休息一會,不許亂想。”

    他揉了揉她的頭,輕輕捏了下她的鼻子。沐可溪隻是淡淡的對他一笑,然後轉身走進房間裏。

    他還是如小時候一般,對待她如小孩子。更如同哥哥一般寵溺她。

    跟著沐可溪進了房間。

    林夜站在門外,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小溪,我不會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了。

    他再也不想看到她滿身傷痕的樣子,見到她平時剛強的外表之下,一個人縮在房間裏的角落如同困獸一般,失聲痛哭流涕的樣子。

    站了一會兒之後,他默默轉身離開。

    她的房間很大,有單獨的個人飲水間,臥室,琴房各種東西俱全。

    沐可溪直接往自己房間的方向走,看著她的背影停在飲水間門口“可溪,你先休息一會,我給你倒杯熱水。”

    “嗯。”

    她輕聲發出一個音,走進房間裏。她的房裏牆角邊放著一架鋼琴,中間是小型的沙發和床。另一邊是書桌之類的。

    沐可溪走到書桌邊,她打開新的電腦,新建了一個文檔。

    頁麵剛打開。她的手指在鍵盤上還沒有寫上百字,手指忽然變得有些僵硬和無力,有那麽一瞬間,沒有絲毫直覺。

    她以為是外麵站久,手僵了,可是搓熱了好一會兒,她再試依舊沒有緩過來。

    她的手……

    她目光凝視的看著自己的雙手,看了一眼旁邊的鋼琴,琴架上放著一隻空空的玻璃杯。

    她走近,坐在琴前,用左手試了幾個音都不對,她伸手去拿那隻玻璃杯,帶著忐忑和繃緊了的神經。

    好不容易拿下來,下一秒它從手裏滑落——‘啪’的一聲清脆的破碎聲,在整個房間裏顯得尤為清晰刺耳。

    沐可溪視線看著地麵破碎的杯子,目光無神,神情恍惚之中帶著一抹至極的平淡。

    她的腦海裏忽然浮現出那日寒江說的話,這雙手廢了,寒月澈會要她麽?

    她不知道,她再也不能雙手在鍵盤上自如往昔一般寫出自己的故事,再也不能碰鋼琴了。

    倏然,她的房間門被打開“怎麽了?”聲音著急,一臉擔憂,手裏的水杯隱約在搖晃,看著地上破碎的玻璃杯之後,她慢慢走近將杯子放在書桌上。

    然後去拿一旁的垃圾桶,緩緩走過來。從她手受傷的第一天開始,醫生就說過,這雙手之後可能會再也寫不了字,彈不了鋼琴,不能受累,隻能握起比較輕的東西。

    沐可溪看著她仔仔細細地把東西收拾好,沒有說一句話,不驚不訝,像是早就料到會如此一般。

    “飛雨,你為什麽不問我它怎麽碎的?”她語氣和表情一般,平靜得沒有半點波瀾。

    收拾好之後,將垃圾桶放在一邊,站起身,心裏難受到想哭,卻還是對她露出一抹笑“肯定是你太累,所以手滑了,或者不小心打翻的。沒事的,可溪,沒事的。”

    她輕輕順著她的背,語氣溫柔地安慰道。沐可溪看著她,苦澀地笑了一下,低頭垂眸凝視著地麵,嗓音裏透著一抹哽咽和沙啞“飛雨,我再也不能彈鋼琴了,不能寫字,不能畫畫。所以你別再騙我了。”

    “可溪,沐爺爺會治好你的,你要相信我們,相信你爺爺,相信自己,好嗎?”她蹲下身,看著沐可溪,一臉認真和堅定。

    沐可溪目光凝視著她,眼神裏沒有焦點“治好?需要多久?”

    一年,兩年,還是十年甚至是餘生?

    見她如此問,一時間她沉默了,這個期限她也不知道多久。

    沐可溪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麵院子裏的景象,落葉凋零,秋風蕭瑟,銀杏的黃葉早已經脫離了枝頭,樹枝上光禿一片。她的聲音響起,回蕩在整個房間裏“飛雨,跟爺爺說,我封筆。”

    “可溪!”站起身,目光裏透著一抹驚訝。

    “去吧,我累了,想一個人待一會。”

    她的聲音透著一抹無力,話音裏卻是堅定不移的。

    看著她的側臉,事已至此,也隻能如此。

    轉身,拿起一旁的垃圾桶,落下淚來,為沐可溪感到難過和惋惜。

    從此,她的夢想在這一刻全都化為泡影。(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