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之時，窗外的小雪，漸漸地化為了中雪。書房裏的燈光昏黃，窗戶上早已經附上了一層模糊的水霧。

    沐磊站在沐耀旁邊，許久之後，他長籲短歎了一聲。沐耀當然明白他是為的什麽，杵著拐杖的手指時不時的撥弄著頂麵上的碧珠。

    “真是孽緣！”沐磊厚重的聲音看著窗外，說出這四個字。

    “也不算是孽緣。這也算是趙璐所希望看到的吧。天注定，緣分如此，再強行將他們分開，隻怕可溪這一生都不會好過。”沐耀說道。他雖開始也極不願意，隻是一切已經如此，再想阻止，可溪也不會肯。

    “寒月澈身上戾氣太重，可溪跟他在一起，長此下去，我怕她會受苦。”沐磊將身子麵對沐耀，目光依舊一臉的嚴肅，嗓音也是。

    沐耀看了他一眼，對他的話不置可否。他轉身走向一邊的沙發，沐磊連忙上前將他扶坐到沙發上，自己坐到沐耀對麵。茶幾上的茶水已經泡好，他邊到茶，邊問向沐耀“難道我說的不對？”

    “也不是。你這麽說，當然有你的依據。但他雖是寒江的兒子，可你也別忘了，他也是趙璐的兒子。趙璐對我們沐家有恩，寒江則對我們沐家有仇，恩仇相抵，亦是如實。何況這麽久了，你見到過他傷害可溪嗎？”沐耀抬眸望著沐磊說。

    沐磊將茶放到他麵前“雖說現在沒有，可保不定日後……”

    “磊兒啊，我知道你對他還心存芥蒂，我也明白自己也亦是這樣。隻是，這麽些天，我也看在眼裏，可溪的病能夠好得這麽快，又這麽高興，終究在於他。身病好醫，心病則難，他即是藥引，又怎會有你想的那一天。”

    沐耀說完，端起眼前的茶杯，喝了起來。沐磊將茶杯喝完，又給自己到了一杯，看向沐耀“父親的意思，是同意他們在一起了？”

    “眼下不同意也得同意了。”沐耀聽完沐磊的話，抿著嘴，眼底卻閃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那可溪這兩年的傷，白受了？他寒月澈憑什麽！”沐磊想到這個，氣就不打一處來。

    沐耀見他一臉生著氣的樣子，也明白他為什麽這般不待見寒月澈了。

    “兩年前，我便讓跟寒江有關的所有人送去了p國。那裏天氣陰晴不定，大部分都是寒冷無比。很多貧民窟，讓他們在那裏自生自滅也算是給可溪出氣。但是寒江，原本我抓住了他，隻是後來我在想，如果是寒月澈他會怎麽處理，因此便給了他。”沐耀說完，站起身，沐磊自然跟著他起身。沐耀對他認真道“這是給他一個選擇，對於寒月澈來講這有點兒進退兩難，下手輕或者重，都由他說了算。磊兒，你沒有看到當時他的眼神，不隻是戾氣，還有殺氣。他沒有動手，隻是因為身上流著寒江一半的血液。我想如果寒江再一次有什麽動靜，不隻是你我，就算是寒月澈，也不會容忍他再活著。所以，可溪的傷，沒有白受。”

    沐耀的嗓音輕緩之中，夾著一抹沉重。他說完，轉身離開書房。

    夜色已深，也該到了休息的時候。

    沐磊看著他離開，空蕩蕩的書房一片沉靜。沐耀不喜歡殺戮，自然這麽做，是最好的安排。隻是寒月澈，他依舊沒辦法把握，他不會是第二個寒江。

    這個答案，也許，隻有時間能夠證明了。

    一個星期過後。

    清晨。涼曉用完餐，從大廳裏走了出來，外麵白雪瑩瑩，所有的花草上都被覆蓋上了一層的純白。

    她的眼眸忽然瞥向一邊的草地上，那裏有一架秋千，大抵是沐可溪讓人做的。

    她下意識的走了過去，將蓋在秋千上以免被雪打濕座位的白色膠板拿開，用手隨意擦了擦才坐了上去。

    她的目光凝視著遠處的天空，雪停了之後又是一個大晴天，天空湛藍如水。

    可她的心裏空落落的，有些煩悶，又有些苦惱。

    她每每想起自己對左淩說的話，是不是太重了些。

    她當眾拒絕訂婚，讓他難堪，還不顧他的感受說了一些氣人的話。以至於到了現在，他都沒有主動聯係過她，他如果不主動聯係她，涼曉定然也不會主動的。

    這麽想著，她覺得自己肩頭忽然有些重量，才低頭就看到自己身上披著外套，剛剛屋裏不是很冷，出來的時候也就沒拿上外套。

    “怎麽一個人在這悶悶不樂的？”沐可溪站在她身邊，垂眸問向她。

    涼曉笑了笑，低下頭，不肯承認“哪有。”

    “曉曉，你開不開心，我一眼就能看出來。”沐可溪目光直直地看著她，沒有半句向她看玩笑的樣子。

    涼曉見她認真起來，便道“好了好了，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因為左淩？”沐可溪再次開口問。

    “……嗯，這次他好像真的挺生氣的。而且好像是我真的讓他難堪了，還故意說了一些話來氣他。”涼曉低下頭，又玩起了她的手指頭，邊玩邊說，到最後自己說出來的話都變得沒有底氣了。

    沐可溪想了想，按左淩的脾性，涼曉就算是當眾拒絕了訂婚，也不至於這麽生氣的。於是她對涼曉道“你對他說了什麽？”

    “他問我是不是還想著陸亦奇，我說是。我說我就喜歡那樣的，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他。我當時也是一時氣急了才這樣說的。而且是他騙我隻是冒充女友見左立，隻不過後來假戲真做了而已。但是我又沒有想過要跟他訂婚。他問我想不想跟他訂婚，我說了不想，他就生氣了。”涼曉解釋著，一臉無辜又委屈巴巴的樣子。沐可溪聽完之後，有些扶額無奈。涼曉這樣說，將陸亦奇扯了出來，左淩不生氣都難。

    “曉曉，你真的還對陸亦奇……”

    “沒有。”涼曉聽沐可溪這樣遲疑地問著就知道她要說什麽，立馬回了她兩個字，見她半信半疑的樣子，涼曉繼續說“哎呀，我之前是對他有好感是喜歡他。可是，把話說開了之後，好聚好散大家還都是朋友嘛。再說了，都過去這麽久了，我也早就把他當朋友了，更何況左淩這兩年如何對我，我的心裏眼裏都是看得到的。我也不是什麽都不懂，我隻是覺得，現在的自己還不夠好，我想成為一流的攝影師之後，完成自己的夢想，再想這些事情。我不想這麽早就訂婚結婚。”

    沐可溪聽完她的話，伸手搭在她的肩上，她明白涼曉想要什麽，她如此隨性，瀟灑快活，也絕不會就這樣因為一場婚姻就被束縛了。如果真的是那樣，她肯定有多遠逃多遠。

    “你這些話，有跟左淩說過嗎？”沐可溪問。

    涼曉搖了搖頭，神情有些沮喪“沒有。我本來想跟他再解釋的，可是這麽久，我們都沒有聯係，他肯定生氣了，指不定在哪泄憤呢。我又何必擾人清淨呢。”

    沐可溪見她這樣，還好秋千足夠容得下兩個人，與她並肩而坐。沐可溪接著說““曉曉，感情是兩個人的事，你不主動，他不主動，漸漸地兩個人就會真的錯過。我相信左淩待你是真心的，如果你向他解釋清楚，他會聽的。”

    “可是，這件事又不是我的錯，憑什麽讓我主動，他怎麽不先和我道歉。那樣顯得我多沒麵子啊。”涼曉想著，低聲嘟囔開口。

    沐可溪一手捏著她的臉讓她看向自己“……哎……疼，疼！”

    “大小姐，那你跟我道歉死纏爛打的時候，怎麽不見你要麵子啊。”說完，沐可溪放開她。沒好氣地白他一眼。

    涼曉捂著臉，聽她說完，於是反駁道“那我們之間又不是那種特別的關係。”

    “呐，既然是特別的。就足以說明左淩在你心裏麵的分量。”沐可溪說著，聲音頓了頓，神情滿是認真地看著她又繼續道“曉曉，感情這種事情，無外乎麵子更不講究誰對誰錯。我隻是想告訴你，幸福來了的時候就要好好抓住，人也一樣，一生之中能夠遇到自己合心意的人一點都不容易。我隻是希望在我幸福的同時，你也能擁有自己的幸福，能擁有一個一直陪伴著你，始終不離不棄的人。”

    “可是……”涼曉聽著，她依舊有些猶豫。麵對左淩，她好像不像以前那麽坦蕩了，反而有些怕在他麵前不好意思和出糗。

    “沒有可是。去找他吧，解釋清楚。如同當年你勸我一樣。”沐可溪握住她的手，輕聲道。當年她也如此，害怕去見寒月澈，害怕他給不了自己一個答案。還是涼曉鼓勵她，她才有勇氣去見他。

    “真的可以嗎？”涼曉看著她，遲疑地問出口。她自己都不確定。不確定左淩會不會聽自己解釋，不確定他會不會理解自己。

    “可以的，曉曉。去找他。這一次由你主動。”

    涼曉看著沐可溪目光裏透著一抹堅定，她的手下意識的握住她的。

    “好，我去。無論怎樣，反正我都解釋了，到時候他愛聽不聽，愛理不理，可就不怪我了。”涼曉說著。

    “嗯嗯。”沐可溪見她同意，欣慰一笑。拉起她的手道“走吧，進屋，外麵吹感冒了就不好了。”

    說著，她便起身，涼曉隨她一起，才將她脖子上的衣服理了理“都快忘了你這個病號了，趕緊走吧，你要是吹病了，寒月澈會滅了我的。”她說完，反到還牽起沐可溪來了。

    草坪上單獨留的路徑上，全是兩人的鞋印，來來又回回，留下潔白的記號。（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