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掛完電話之後，他的神情沉凝。接著，他猛然起身，想了想，又坐了下來。放在桌上的手掌握了握，接著又鬆開。

    她那樣討厭他，不願意見他，如果現在自己去正碰上她醒了，她會更加氣惱和不願吧。說不定，還會病情加重。

    他這樣想著，自己還是晚上再去，那個時候她應該就睡著了。

    這麽想著之後，他將心底的那股子強烈壓了下去，著手開始工作，可是一天下來。他看文件越看越煩躁，午飯的時候也是食之無味。好不容易熬到天黑。他才快速起身，拿著衣服出了辦公室。

    就連秘書見他如此匆忙，都覺得有些奇怪。

    他一路車子開得比平時快很多，快速抵達醫院之後，他下了車。查了Rae的具體病房，才找了過去。

    他看著病房上的編號A1006下麵寫著她的名字。他的手輕輕敲了敲門。

    隨即門被打開，寒月澈看著他，應該是林夜剛剛說的那個人。

    他保持沉默，轉身往裏走，秦風關上門，跟在寒月澈身後，直到看見躺在床上的飛雨。她還打著點滴。

    沐可溪回頭，目光裏倒是沒有幾絲意外“來了。”

    “嗯。”秦風走過去，站在病床前，微微點了下頭。

    沐可溪站了起來，對他道“她還沒有醒，不知道什麽時候醒。燒已經退了，隻是時不時的說些胡話，大概是做噩夢了。”

    “可溪，這裏交給我吧。我會照顧好她的。”秦風將看Rae的視線移到沐可溪身上，目光滿是認真而虔誠。

    “好。那我明天早上再來。”沐可溪道。

    “嗯。”

    沐可溪和寒月澈走出病房。走廊上，沐可溪看了看病房裏。寒月澈攬著她道“走吧。”

    兩人穿過走道，直到坐在車上，沐可溪才問向寒月澈“你說，秦風和飛雨，有沒有可能在一起啊？”

    寒月澈垂眸看著她，深色的眸子裏透著一抹沉靜，反問道“你覺得呢？”

    “我是在問你，又不是讓你問我。快說快說。”沐可溪倒頭，靠在他大腿上，對他道。

    寒月澈緘默之後，看著她回答“那得看這個秦風的本事了。”

    “啊？什麽意思？”沐可溪抬頭對上他的視線。還是雲裏霧裏的。

    “字麵意思。”

    寒月澈低眸看向她，說出這四個字。然後看著沐可溪，繼續道“現在該來算算我們的賬了。”

    “算賬？我沒做錯什麽呀？”她目光看著他，更加一頭霧水。又算賬？她又沒做錯什麽？這一天也都乖乖跟他待在飛雨的病房裏。

    “早上一聲不吭就不見了人是誰？坐在椅子上獨自哭的難看的人是誰，讓我找不到人的又是誰？”寒月澈沉聲一下數了她三條罪狀。

    沐可溪咂舌，睜大眼睛，囁嚅著嘴剛想說話。

    “不接受反駁和解釋。”他率先開口，將她想要說的話硬生生地堵了回去。

    “好嘛好嘛，我錯了。行不行，讓我睡一會，好困。”說完，她二話不說，不管他肯不肯抱住他的腰，將臉埋進他懷裏。

    “沐可溪！”又想著跟他蒙混過關。他伸手，想將她扯出來，卻被她抱得更緊，同時，還不忘在他懷裏蹭了蹭。

    “行，你有本事就這樣抱著不鬆手。”

    “哎呀，你別吵吵。”

    寒月澈聽完她的話，臉色更沉，卻拿她沒有辦法。還敢嫌他吵，她膽子是越來越大了。最終，見她真的在他懷裏不吭聲，他輕輕將她扒開看了一眼，看來她是真的累了。他鬆開她，一隻手摟著她，也不再和她計較，怎麽樣，也都是他寵著的，他樂意，更加願意。

    病房裏的燈光有些暗淡。秦風坐在病床邊，看著床上的Rae，她的臉上依舊沒有半點紅潤。他伸出手，握住她的手，這是第一次他們牽手，靠得如此之近。

    “Rae，你能聽到我說話嗎？應該聽不到吧。”秦風低沉的嗓音緩緩道來“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是在那次品牌會上。你站在一個角落裏，看著電腦熒屏上的pv。那麽認真，所有人都在交談，熟絡。而你，看完之後，嘴角溢出笑意。那樣的笑容，正擊我心。我覺得你與眾不同，想要了解你，靠近你。從最開始的交談，變為現在的追求。一生之中，我從未追求過什麽人。”他目光凝視著她，將她的手放入嘴邊輕吻了下“所以，讓你困苦，很抱歉。就這一次，讓我好好照顧你，直到你好為止。好嗎？”

    他說完，見她依舊沒有動靜。他看她的嘴唇幹了。拿起桌上的棉簽，沾著水杯裏的水，沾濕她的嘴唇。

    完了之後，他又打了盆熱水，將毛巾放入裏麵浸濕，再擰起來，幫她擦臉和擦手。

    忽然，她開始低聲囈語，聲音很淺，秦風將耳朵湊近她的唇邊才隱約聽到兩個字，斷斷續續的“……不要……”

    他移開視線，對她低聲道“別怕，有我。”她的眉頭緊皺著，像是做了什麽噩夢似的。秦風伸手將她緊皺的眉頭撫了撫。

    才將毛巾放入熱水裏，另一隻手剛要鬆開她，猛的被她突然握住，心裏一驚，還以為她醒了，可抬眸看她，依舊昏迷著。接著他才聽到她低微的囈語聲，比剛才要清晰一些“……救救……我的孩子……”

    秦風聽得無比清楚，整個病房裏，本就寂靜，就算她的聲音很低。卻依舊聽得清晰。他垂眸看著她握住他的手，第一次主動，他目光卻是沉默而又複雜的。他回握住她的手，視線轉向她的臉，才發現她的眼角溢出一滴淚。

    他另一隻手伸過去，輕輕將她眼角的淚擦掉。

    他不知道她有著怎樣的過去，想了解，卻又不能。怕自己再一次觸碰到她的傷口。因此，他選擇不問，隻想了解眼下的她。但發現，她也是不願的。卻不曾想，她可能失去過一個孩子。

    秦風坐在那裏，就那樣看著她。心中五味俱全。

    一直到黎明來臨的時候。病房的門被打開。

    沐可溪手裏打著飯盒，他的身後是寒月澈。

    “秦風，給你帶了些早餐。”

    他站起身，將病床上Rae的被子蓋好。他抬眸望向沐可溪“可溪，我有話想跟你說。”

    沐可溪看了眼寒月澈，然後看了看他道“好。”

    他轉身，離開了病房。

    沐可溪對著寒月澈道“你在這幫我照顧飛雨，我很快回來。”

    說完，她跟在秦風後麵，走出病房。這裏是VIP通道，因此，沒有什麽人回過來。兩個人走到走廊盡頭的陽台邊。秦風看著窗外的樣子。沐可溪站在他旁邊。

    “她失去過一個孩子嗎？”他忽然問。目光沒有看沐可溪，隻是遠遠的看著天空的方向。

    沐可溪目光閃過一絲詫異，最終恢複如常，一臉平靜“是的。”

    “能跟我說說她的故事嗎？過去的故事。”秦風道。

    沐可溪輕笑了下，看向他“你那麽確定我會知道？”

    秦風轉過頭，看著她，一字一句“我確定。”

    沉默之後，她的臉上沒了笑容，反而平靜又帶著一抹傷感“她曾經嫁過一個人，真真切切的愛過一個人。隻是那個人是豪門世家，每一代都講究門當戶對。就算她當時有了孩子，他們也覺得這樣的孩子生來不純，會給家族蒙羞。所以盡可能的在孩子沒出生之前，扼殺掉。”沐可溪盡數將自己知道的說成一個故事，從始至終，她沒有提簡家一個人的名字，這個家族是她和飛雨的禁忌。至從那以後，她從未提過，更加也不想提。

    “所以，她才會這麽痛恨名門望族，也拒絕和他們太過親切？”秦風聽完她說的話，終於明白為什麽她當時那般憤怒和痛恨。

    “嗯。除了沐家和林夜，她很少跟其他名門望族的人交談。能避則避，退而遠之。”沐可溪說。要不是她和飛雨之前就認識，她對自己沒有抗拒。現在恐怕也如陌生人一般了。

    “我知道了。”秦風說著，低語時候他的聲音越發輕柔。

    “秦風，你是真的想和她在一起嗎？”沐可溪問向她。剛剛她還沒有說，Rae不能生育的事。

    “我想，可是，她對我避而遠之。”秦風說著，有些無奈。

    “你知道她為什麽如此嗎？”沐可溪問向他。

    秦風看著她的眼睛，有些遲疑道“你剛剛不是說了，她痛恨……”

    見沐可溪搖了搖頭，秦風沒有說下去，隻是疑惑地看著沐可溪。

    “我沒記錯的話，你家人丁不多，就你一個兒子。對吧。”她毫無理由地扯到這個上麵，秦風有些皺眉道“是這樣。”

    “飛雨，她這一生，都無法生育。無法成為一個真正的母親。”沐可溪抬頭，很是艱難的說出口，說完之後，她就想哭，隻是忍著，不再讓自己落淚。

    秦風聽完他的話，整個人愣在那裏。他的耳邊回蕩著沐可溪跟他說的這句話，不停地回蕩……

    許久之後，他的目光不知是看向沐可溪，還是看著外麵的光景道“所以，這才是她不肯跟我在一起的原因？”

    “我想，是。”她點點頭，目光看著遠方已經升起的日出“這是她心裏永遠的痛。也是一道鴻溝。如果我不說，她永遠不會說。所以你們之間，能不能跨過去，或者，有沒有勇氣跨過去，都在於你。秦風。”

    “謝謝你願意告訴我這些。”他目光依舊那樣柔和，平靜如水，轉身走了幾步以後他對沐可溪道“我會照顧她，直到她康複。”

    然後，他繼續向前走。

    沐可溪看著他的背影，低下頭，帶著一抹笑意。她轉身，看著紅紅的朝陽，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她想念暮城。（m.101novel.com）